《一生一代一双人》苏雨莫

58、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我身穿一件大红的衣衫，胸前几颗金色的盘扣，领口与袖口处绣着一圈圈宝蓝、金黄镶嵌的花纹，衣上绣着喜气洋洋的凤穿牡丹的花纹，下穿大红色的百褶裙。头发高高盘起，发上镶着各种珠花，当然还是以金色、红色这样喜气的颜色为主，一支晶莹剔透的紫玉钗在我的强烈坚持下也戴上了。碧烟正在我脸上仔细地勾勾画画，我很怀疑等会画好了我还认不认识我自己。
　　现在是据容若来待月馆提亲之后的第三天，他坚持要立刻办喜事，所以就安排在了今天，秀姨自然是开心的，唯一让我很奇怪的是一向不甘寂寞有事没事都要插一脚的康熙居然也默许了这桩亲事。所以，就在今天，我会成为容若的妻子。
　　“姐姐，你真好看，”碧烟在旁边轻声说道。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在碧烟的巧手装扮下，果然比起平常又美了几分，想起容若时唇边幸福的笑容更是比平时淡然若菊的样子多了几分妩媚，难怪人们都说做新娘时是女子最美的时候。
　　“谢谢你，碧烟，”我真挚地说，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是陪我时间最久的人，也是真心真意对我好的人。
　　“姐姐，我不用你谢，但只怕，只怕以后相见无期了，”她的心情貌似有点低落。
　　“怎么会呢？怎么会见不到呢？”
　　“姐姐嫁了纳兰公子，自然不会留在待月馆，若你跟公子去了京城，日后我们姐妹怎么能见到呢？”
　　“碧烟，我问你，若你有一天能离开待月馆，你想做什么呢？”我看着她很认真的问。
　　“我啊，”她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跟我说：“我倒是很想去读书的。”
　　“读书？”我有些诧异这个答案，本以为她会说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呢。
　　“恩，是啊，”她轻声说道，似乎有些羞涩，“有时看到姐姐读诗文，可我又听不懂，所以很羡慕姐姐，如果我也会读那些东西就好了。”
　　“这样啊，那碧烟，以后你可要好好学啊，我会帮你找个好师傅的，”我看着她微笑着说。
　　“没办法的，姐姐，秀姨是不会让我学的。”
　　“是我让你学啊，”我站起身来认真地说，“我之前跟秀姨提过这件事，纳兰公子已经帮你赎了身，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自由的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
　　“真…真的吗？”她似乎有些不相信。
　　“恩，当然是真的呀，”其实这件事在我心里挺长时间了，若是将她留在待月楼，几年之后她就会被逼着接客，然后变成一个青楼女子，所以让容若替她赎了身，也算我们送她的大礼吧。
　　“谢谢姐姐，”她的眼眶都红了，抓着我的手，“我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从这待月馆出去。”
　　“傻丫头，哭什么呀，”我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新郎来接新娘了。”
　　碧烟连忙擦掉眼泪，然后将一个红红的盖头盖到我的头上。我感觉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满眼都是耀眼的红色，唯一能看到的是低头时该头上垂下的金黄色的流苏。
　　于是，我就在这样的红色的包围中被碧烟扶着走出了待月馆，然后我的手被一个宽阔又温柔的手接了过去，熟悉的触感让我安心，我知道那一定是容若。然后我就被扶上了花轿，然后在轿中颠了好久好久，然后又被人扶下轿，又走进了一个房间，然后我就安坐在床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大概等了好久好久，才听到有轻轻的开门的声音，然后门又被轻轻地关上了，一个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了，然后站在了我面前，我低下头去，从盖头下留出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双皂色的靴子，往上是一截红色的衣角，我知道他肯定是容若，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雨菡，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吗？”等了好一会他还不掀开我的盖头，只是一直站在我面前，我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给听到了这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盖头被慢慢地掀起来，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身着红色袍子的容若，感觉他还是像我初见时的那个样子，一样温柔似水的眼眸，一样白皙消瘦的脸颊，一样硕长的身材，还是那个我等了好久盼了好久的容若。
　　他轻轻坐在床边，嘴角幸福的微笑将之前的苍白掩盖了，然后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菡儿，我真是做梦都想，想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再害怕什么了，你终于是我的了，”我抬眼抬眼看着他，他脸上的幸福与微笑让我有点感动，我在现代与古代之间穿越，有好多时间被略过去了，而他却是一直在这个时代等了好多年，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我。
　　“是啊，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什么了，”我轻声说着，手臂抱他更紧，“谢谢你不在意我只是无意中来到这里的一缕幽魂，也谢谢你无怨无悔地等了我这么久，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妻子，今生今世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慢慢的全都是温柔与感动，他轻轻地吻着我，温柔又刻骨的感觉，我慢慢地闭上双眼，感受这与众不同的温存。
　　桌上的花烛还在燃烧着，鲜红的烛泪慢慢流下，开出了一朵鲜红美丽的花朵。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碧烟找到了顾先生，就是之前跟容若在一起的那个和善中年文人，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听容若唤他梁汾，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清代有名的文学家顾贞观，让我很是吃惊。
　　“碧烟，你不是说想读书吗？顾先生可是有学问的人，他已经答应收下你这个学生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跟他学啊，”我笑着对她说。
　　“真的吗？”她惊喜的表情，微红的脸颊很是可爱。
　　“恩，”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碧烟立刻对顾先生行了拜师礼，算是拜了这个师傅。
　　其实本想带碧烟去京城的，但又觉得她自小在江南长大，去了江南反而会不习惯，所以让她留在久居江南的顾贞观身边可能会好些。顾贞观是容若的至交，留在他身边也可以放心。

　　安顿好了碧烟，我生活的重心全部都放到了容若身上，每天都跟他腻在一起，有时去苕溪边牵着手散散步，有时去热闹的集市逛逛，看看风景吃吃小吃，或者什么都不做，两人呆在房间静静地坐着，靠在一起静静地坐着，感觉都是无比的幸福。

　　“菡儿，”一天早上，容若突然对我说，脸上带着有点严肃的表情。
　　“恩，怎么了？”我轻笑着问，跳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的脸，“怎么了，纳兰公子，突然变得严肃了？”
　　“我们要回京城了，”他温暖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了这句让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的话。
　　要回京城了，那就意味着我要去面对所有的一切了，其中包括他固执的父亲，那个在我们成婚第二天就写信来将容若大骂一顿的父亲，当然还有那个我从未见过的，那位真正的纳兰夫人—瓜尔佳氏。也太快了吧，我们的幸福，真的就这么短暂吗？
　　“我会跟你一起的，”他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担心，紧紧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不管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再分开的。”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有化不开的担忧，不知道今天之后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