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之歌》咏見

19、王城再会1

　　浅色的暮光肆意泼洒在青葱山水间，呶姆群在草地上成片经过，飞魇扇动的羽翼压迫感十足，不少库玛人还以为是天晴呼转骤雨，阴晴在羽翼间忽闪。

　　忒西娅看着那辉光尽头，是王城的模子显现在眼前，离别半月以上，不知莫莫情况如何。

　　王城尔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这次一定要带着莫莫远离喧嚣，哪怕风餐露宿做个流浪侍女也比在那种煎炸的“锅炉”里好受万千。

　　“看！好大一只呶姆！——”

　　度比指着下方，一只呶姆母亲带着“小团子”在草地间弹跳着。

　　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般，感知到这飞魇的巨大威胁，不少呶姆往呶姆母亲身后靠去，围成巨大一团。

　　忒西娅是开心的，毫无疑问。

　　恢复视力以来，尽管失去了那夜的漆黑，但这眸光所见是那么鲜亮，这是在搅碎头脑也无法描绘的模样。

　　在记忆中的呶姆团子竟然比摸上去更加柔软，软糯的毛发随着风变幻，那可爱娇小的模样，对着天空发出“wmooo~”的喊叫。

　　这底下有数不清的户子，是一般库玛人的所在。

　　土地肥沃受着王城黑袍侍女的祝福过后，那颗粒饱满的果实，生来在此处放牧耕作，忒西娅也曾经拥有这种惬意的生活。

　　这里是王城的最外围，再往前便是水之女神托瑞雅的居所，著名的法尔木大森林。

　　据旧时代口口相传，水之女神是弱小者的坚盾。

　　强大又美丽的她爱上了桀骜的冰之神阿古特，这是从未参加主神战争的二神，托瑞雅在硝烟过后甘愿解放自己的权能，让这片受到创伤的大地焕然一新。

　　冰之神觉着爱人已逝，冰封了故土，在生命的尽头绽放了权能之花，重创了世间万物，历经百年大雪。

　　停滞在这片大陆上的冰与水的权能，或许是他俩从未消散的证明罢。

　　法尔木森林过后，便是库玛王城伊特利狄。

　　繁荣与永恒的象征，由第一位受伊瓦青睐的库玛人坎利德大帝亲手创造的理想国。

　　那背靠落日的塔尖部分是“神室”象征，落日入海的部分是“王室”，余晖尽头是“从室”，神室是库玛人的顶点。

　　不做别的，日复一日钻研着“法则”，为何规则无法打破？这大陆的真理究竟是何为？万物都有尽头？神室日复一日的埋头钻研着这些众神遗落的礼物，妄从一个针眼大小的地方窥视那不可直视的深渊。

　　这对库玛人来说是殊荣，没什么比慢慢靠近创造自己的神灵还要伟大，那份伊瓦光照下，没有谁会拒绝这份慈爱，我们都是神的宠儿啊，强大与傲慢是生来的。

　　王室打理着大陆上的“一切”。

　　任何生命都得到规矩，要么成为库玛的一部分，共同寻找那慈爱的真理，否则便视为异类清扫。

　　赶走无法共存的异端，留下展现真实的自我，清扫北地人，讨伐鲛人，奴役阿斯塔人。

　　这都是必要的，这大陆本该如此....

　　从室的工作却显得简单了许多，比起窥视这的那的，打这里那里，要做好的便是“治理”。

　　尘世有法则，国家也需要“规则”，由从室拟定，由从室决断。

　　王城背靠黑海，再往下便是罗斯湾。

　　这里是王城的底部，比起上面的繁荣，这里与世隔绝。

　　只有腐烂的无用的“残骸”，有的运气好会被一两个心善的教会侍女治好回归正常的生活。

　　但大部分只能倒在那高墙下变成石头，被放逐在罗斯湾的库玛人死去变成了石头，是真正意义上的石头。

　　缺肢断臂，神情可怖，一尊活生生的“雕塑”，经过腐败后便成了路边的小石子随风飘逝，谁都不知道这源头是为何。

　　自“白亚当号”摧毁以来，不受控制的腐败就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开来，有人传言这是“黑魔法”的杰作，但不可能，这里是王城伊特利狄，鲛人这种肮脏生物是无法靠近的。

　　无人相信，无人承认，仍由腐败，放肆蔓延。

　　这废弃的港湾，忒西娅也真真切切的在此处与放逐的库玛人生活了将近十年。

　　忒西娅心头焦急，越是靠近王城心里越是慌乱，或许是眼盲时未好好享受过在教会的日子，现在恢复了却觉得如此陌生，明明是自己住过的“家”，现在却如此的遥远。

　　罗拉看着忒西娅一脸愁容，缓缓上前拥住了肩膀。

　　“等会儿就要看到亲人了，一脸的不安会让莫莫掉眼泪哦。”

　　罗拉的安慰是有效的，忒西娅拍了拍脸，脸上表情重新找回了自信。

　　熟悉的风依旧吹奏着往日的回忆，一点点涌入心头，与莫莫相处的几年。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却照料着自己，对莫莫来说的救命之恩也未因为时间变得淡薄，被人指着脊梁暗讽的“狗尾巴”也从未让莫莫离开自己半步。

　　王城底端，钟楼鸣响。宣告着忒西娅回家旅途已是终点，几人从飞魇背上跳下，小粉个子挥动法杖还的飞魇短暂自由，那低吼过后，便在王城上方盘旋飞翔。

　　“这教会好气派啊！——”

　　罗拉从未来过教会，安静庄重不适合罗拉的气质，这种幽静的地方显得罗拉太过吵闹，几人缓缓往教堂回廊走去，一路上灰袍侍女与白袍都在窃窃私语。

　　“她怎么有点眼熟啊？”

　　一名白袍侍女对着旁人说道，其实这侍女每□□会时就站在忒西娅不远处，但估计没正眼瞧过忒西娅。

　　忒西娅表情坚毅，平日里遮着眼睛的瞎眼姑娘现在脱去眼罩就不认识自己了？

　　几人装扮也引起了注意，这奇怪的高矮搭配，这来者不善的步伐直冲冲的往主殿走去。

　　“停下！你们是谁？”

　　一名主神侍女拦下众人，忒西娅听出来当时这个女人就在场，虽然不是那个声音苍老的侍女，但也脱不了干系。

　　忒西娅一言不发，掀起侍女布袍大腿□□，几柄漆黑色小刀闪烁着不详之光直冲黑袍女侍身后，刀尖就那么抵在脖颈的动脉上。

　　速度很快，就连度比都吃了一惊，罗拉双手抱在头后一脸轻松，小粉个子眼神发亮。

　　“莫莫在那儿？你们这群混账！”

　　忒西娅怒喊着，教会这才炸了锅，许多人拼命逃窜。

　　主神侍女还来不及默念赐福就吓得失禁，双手跟嘴巴都在不自在的打颤，不知是恐惧还是做了亏心事。

　　“你你你...你没死？你活着回来了？”

　　主神侍女结结巴巴，对主神侍女来说，这就是一出往日冤魂来索命的场景，做梦都梦不到在这伊瓦的护佑下发生了这种事情。

　　“快带我找莫莫！”

　　忒西娅呵斥道，根本不需要给这些人好脸色，回来这一趟就是要带走莫莫，刀尖在动脉上刺出鲜血。

　　罗拉双手一合，手指嘎吱作响，单手握住背上大剑看望身后。

　　“忒西娅！你就去找莫莫吧！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挥动剑锋打倒身后的帝国士兵跟唤起者，度比见状拿出黑色长布裹住脸部，小粉个子也紧握权杖，都已经严阵以待了。

　　这里虽然只是教会支部，但帝国士兵的支援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时之间不少侍女与唤起者都已经唤起元素与赐福，那圣光照耀下冰尖与波涛围着几人。

　　只见那鲜血松不住，流到手腕上，主神侍女竟然就这么在忒西娅劫持下晕死过去，忒西娅也蒙了，啧的一声就跑向了主厅，问不出来，就自己去找。

　　主殿之外，乱作一团。

　　来人都无法接近这个地方，唤起者被小粉个子轻松击溃，星辰乱砸，紫色法球请准命中每个想要靠近这里的人。

　　而那些装备精良的帝国士兵一批又一批还不够罗拉玩耍，只是大剑一挥就击退数十人，还依靠在大剑上吹着口哨玩耍起来。

　　度比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背过头看到忒西娅跑远了，心想着外面有小粉个子跟罗拉，便“喂——”了一声跟着忒西娅的脚步跑去。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忒西娅左右环顾了一圈，只觉得空气有些凝固，那温度也渐渐寒冷起来，很熟悉。

　　几双眼睛正在伊瓦神像的阴影处盯着自己，随之而来的便是千道冰锥，忒西娅还是觉得自己过于鲁莽了，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来回在冰锥子里穿梭，忒西娅可不是什么灵活的战士，有的冰锥还是刺破她的脸颊，随后默念低语，一道圣光笼罩在自己前面。

　　几名带着白面具的刺客跃下神像，直奔忒西娅而来，长刀夺命，短刀凌冽。

　　刮着屏障是乒乓作响，随后三枚飞斧直奔忒西娅面部而来，俩柄敲碎屏障，一柄紧随其后，忒西娅躲闪不及双手一挡，那飞斧“嗙——”的一声被打落在地。

　　“你们一起上吧？”

　　度比手持银色长剑，正在耍帅。他自己是知道的，一对一还好说，但对面陆陆续续下来一、二、三、四....陆陆续续九个人。

　　嗯。

　　度比吓得直接丢下忒西娅回头就跑，那九人众不知是不是被气到，直接略过忒西娅直奔度比而去。

　　“等会儿！不公平！你们人太多了!”

　　度比吓得哇哇大叫，身后的飞刀利剑投掷而出。

　　嗖嗖嗖——

　　从脸侧一闪而过，度比那个急啊，边跑边翻背包，拿出一个黑色瓶子往地上一扔。

　　烟雾缭绕还有阵阵恶臭，那几人边反胃边咳嗽，但依旧不依不饶，度比看到效果后震惊了会儿，心想道怎么没有变成石头。

　　“拿错了！”

　　度比喊着，跑到快门口的地方时飞进来几枚星耀飞弹，将身后的众人打倒在地。

　　小粉个子从门边上探出头来，手中权杖辉耀依旧，度比像是见到亲娘一样，抱着上去痛哭流涕。

　　忒西娅看到度比安全了擦拭了脸上的血迹，身上衣服也变得破烂，但来不及给自己治疗了，直冲冲的往侍女寝室跑去。

　　“度比！谢谢你！等我找到莫莫我再好好感谢你——”

　　忒西娅边跑边说着，跑到了教会的深处。

　　度比抱着小粉个子哭着比了个大指姆，示意祝您一路顺风。

　　侍女寝室一片漆黑，忒西娅单手高举，圣光在手中闪耀，照亮了每寸土地。慢慢的打开每间屋子，都空无一人，随后偏僻角落里，一名白袍侍女正躲着瑟瑟发抖。

　　“不要杀我——伊瓦在上——”

　　祈祷声比平时真诚万倍千倍，忒西娅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跳了起来，等看清楚是何人的时候，侍女指着忒西娅，嘴中念念有词。

　　“鬼、鬼啊——”

　　吓得直至晕厥。那声音就算求饶也是娇惯纵容的口气，是莫妮卡...

　　忒西娅摇了摇她，发现不作用，便轻声默念。在伊瓦的回应下很快就让莫妮卡清醒了过来。

　　“莫妮卡，这里的人呢？莫莫在什么地方？”

　　面对忒西娅的质问，莫妮卡先是捏了捏自己的脸，随后又捏了一下忒西娅的脸确定她是活物，就没有那么慌乱了。

　　“忒西娅，你是怎么回来的？”莫妮卡问道。

　　但忒西娅可不是要解释这些的时候，只是简短的回应。

　　“莫妮卡，主神侍女还有莫莫在什么地方？”

　　莫妮卡神色慌张，双手捂着脑袋，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告密的....”

　　忒西娅看莫妮卡仍不清醒，便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脆响亮的一声在教堂回荡，莫妮卡泪眼婆娑的看着忒西娅，哇哇的哭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莫妮卡，听我说——”

　　忒西娅精神已经到了极限，轻声细语的跟莫妮卡说着此次回来就是要带走莫莫而已，绝对不会为难她，往日虽然是竞争对手，但现在这个主神侍女谁要爱做就做吧。

　　莫妮卡听完后，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双手捂面，声泪俱下。

　　“对不起，忒西娅。”

　　“对不起...”

　　随后在莫妮卡的带领下，来到教会后院的一处僻静的荒芜土地上，忒西娅心头好似火烧，不安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要占据理智的全部，不可能是这样的。

　　随后莫妮卡轻轻一指，那阴影偏僻的小土堆，曾经这里埋了什么吧。忒西娅一言不发，巨大的波动让她不知道该从何处悲伤，是几年前，还是几十天前。

　　翻着，那指痕血迹累累，忒西娅到了极限，接下来任何东西都不会把自己压垮的，她坚信着。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就算做流浪侍女也没什么不好的，脑海里充斥着欺骗的回忆。

　　跟莫莫在树荫下躲雨、莫莫走在城墙塌方上自己在底下让她小心、两人一块分享着度比拿出的甜蜜糕点、带着莫莫走在这尘世的大陆上。

　　越来越快，翻动之下，破土而出的是一只曾经娇嫩的手，击破了忒西娅对未来的无限畅想，那是领着忒西娅走过教堂每个角落的手，那是没日没夜都在轻声牵挂的手。

　　“我回来了——莫莫。”

　　忒西娅抓着那腐败的手，眼眶里的眼泪是那么的多余。

　　忒西娅跪在莫莫尸体前，虔诚的祝祷着，轻声细语的默念那往生的“迁魂颂”。

　　为了已逝之物的歌谣，莫妮卡却在身后不寒而栗，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精神肯定已经不正常了，随后忒西娅如同莫妮卡所想，把莫妮卡按在身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漆黑的尖刀。

　　阴影之下，看不清忒西娅的脸，眼眸中似乎有红光在闪烁，莫妮卡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动弹都成了奢望。

　　“那些侍女都在什么地方？”

　　宛如魔鬼一般的话语在耳中回响，莫妮卡只觉得身上犹如万千威压，喘不过气。

　　“她们..她们都在琳达夫人的屋里....”

　　莫妮卡紧闭双眼，嘴中的话语万般虔诚，再睁开时已经空无一人，忒西娅不知是被什么上了身一般，身上冒出黑色障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