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他》宋折星

14、14

　　早上十点，黎漾刚下课就急急忙忙跑回办公室，听说今天有校外企业的合作方来看音乐系的公开课。

　　闻敬上周就跟她提过了，需要她去助教，黎漾想着这个时间没课，就答应了。

　　公开课的教案和PPT她早就准备好了，黎漾简单收拾了一下，抱起教案正准备出门，忽然办公室里一直没说话的赵姝语开口叫住了她。

　　“黎老师。”

　　赵姝语趴在桌子上，叫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黎漾听见。

　　黎漾顺着声音走过去，就见赵姝语一脸难为情的看她：“黎老师，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我来那个了，能不能跟你借个姨妈巾？”

　　黎漾刚想去给她拿，就想起昨天向小薇已经把她放在包里的最后一片给借走了，当时向小薇还问办公室其他女老师借了一圈，只有她仅剩一片。

　　“我也没有。”黎漾说。

　　她大姨妈一向准时，每次都大概前两天在包里准备着就行，所以平时不会随身带。

　　赵姝语面色有些为难：“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包？”

　　像是生怕黎漾会拒绝，她又接着说，“你看我这样，肯定没办法自己去的对吧，万一……被学生看见了，多丢脸啊。”

　　可黎漾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恐怕合作方的人都快要到了，等她从学校商店回来，会不会赶不上公开课的时间？

　　黎漾张了张嘴，想说要不让赵姝语找别人帮她买吧，一转身，才发现办公室里这个时候只有她俩在，没别人能帮忙的。

　　只纠结了一瞬，黎漾还是决定点头应下，反正还有点时间，大不了她跑快点。

　　“那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姝语立马拉着她说：“谢谢。”

　　临走前，黎漾还不忘嘱咐赵姝语一声：“对了，一会儿要是闻老师来找我，你就说我很快回来，让他帮我拖延点时间。”

　　黎漾一路小跑从学校里面的商店回来，进门的时候向小薇坐在办公桌前，见她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回来，问她：

　　“干嘛去了，这么着急忙慌？”

　　“刚刚赵老师让我帮她去买姨妈巾。”黎漾喘了口粗气，眼神望向赵姝语办公桌的方向，却发现那儿已经没人坐着了。

　　“她人呢？”黎漾有些疑惑。

　　向小薇放下手里的书，问：“你说赵姝语？”

　　黎漾点头。

　　“刚才闻老师来找你，结果你不在，他说时间紧急，合作方已经到大礼堂了，公开课马上开始，然后赵姝语就自告奋勇跟他去做助教了，她刚刚还把你桌上的教案也拿走了。”

　　黎漾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可她刚刚跟我她来姨妈了，不方便，所以我才去……”

　　两人的目光落在黎漾的桌面上，那里现在确实空空如也。

　　向小薇说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是，她让你帮她去买姨妈巾，结果她自己跟闻敬去助教了？”

　　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尽管黎漾不想承认，但事情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她故意的吧，故意把你支开，然后自己去助教，好在合作方面前露面？”

　　向小薇有些替黎漾打抱不平，“谁不知道今天来的合作方是盛迟集团啊。”

　　黎漾迟疑了一下：“盛迟集团？”

　　向小薇：“是啊，我刚从教学楼过来，亲眼看见的，今天来的是盛迟集团的新总裁迟郁川！”

　　……

　　大礼堂里，校领导正跟在迟郁川身后殷勤的介绍，恨不能将海大这么多年建校的经历都一一列举在迟郁川面前。

　　可说到海大的历史悠久，迟郁川在这里读了四年书，自然是更加清楚。

　　他抬手，两边的人立马闭嘴，迟郁川笑着附和了一句：“您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不如我们聊聊正题，看看海大音乐系的实力？”

　　校长闻言，马上会意：“忘了，迟总以前也是咱们海大的学生，自然是了解的。”

　　说着，校长朝一旁递了个眼神，把点头哈腰跟在后面的系主任给薅了出来，问：“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开始？”

　　被点到名的系主任走到两人面前，弓着身子，连忙赔笑着说：“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迟总说开始，咱们马上就能开始。”

　　“那还不赶紧的，别让迟总等久了。”校长朝他白了一眼，这些人一个也不让他省心。

　　系主任往常鼓起的肚子此刻也收了回去，腰板躬成45度，眼睛笑得眯出一条线，对着迟郁川直点头。

　　“哎，好嘞好嘞，马上就开始。”
　　他边退着离开，边挥手示意闻敬赶紧上去准备。

　　大礼堂摆上了临时讲台，大屏幕落下，有光束从闻敬头顶洒下来，只将他这一方讲台照亮。

　　赵姝语双手捧着教案，从迟郁川面前走过，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长裙，脚踩高跟鞋走得极其优雅。

　　赵姝语特意从第一排绕了一圈，再走上台，将教案交到闻敬手里。

　　头顶的光将她照亮了一点，赵姝语趁机朝台下微微一笑。

　　正要下台时，闻敬忽然拉着她问：“PPT呢？”

　　“什么PPT？”赵姝语笑意僵在嘴角，不知道闻敬说的是什么东西。

　　听她这么说，闻敬由不得拧紧眉心：“我公开课要用的，要在大屏幕上放出来的，你不是说黎漾有事，把这些都交给你了？”

　　“我……”赵姝语一时语塞，指甲掐着裙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只看见黎漾打印了教案出来，哪知道还有什么PPT啊。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迟郁川还是隐约听到了关于黎漾的名字，他禁不住抬头看去，身旁各位校领导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迟郁川问：“发生什么事了？还不开始？”

　　闻敬收回视线，颔首道歉：“不好意思迟总，麻烦您再稍等一会儿。”

　　见多了员工汇报演讲，迟郁川一眼就看出问题。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从他进校门到现在，校领导已经带着他参观了半个小时。

　　也相当于，浪费了他半个小时。

　　本来昨晚没睡好，他就是带着困意来的，熬到这时候也免不了有些不耐烦了。

　　迟郁川起身，身后助理和随行的合作方也一道跟着起身：“如果没准备好，那就下次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说着，没有任何的迟疑，迟郁川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校长立马伸手挽留，责备是下面的老师准备不足，耽误他们时间了，让迟郁川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马上就能安排好。

　　“迟总，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迟总……”

　　就在这时，大礼堂的门再次打开，迟郁川刚要踏出去的步伐顿住，迎面正对上进门的黎漾。

　　黎漾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越过众人走到闻敬身边，朝他递出了一个U盘。

　　然后，她站在唯一的那一束光下，对台下的迟郁川说：“我们准备好了，请迟总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黎漾的嗓音向来很软，声音不大，总是温温柔柔的，但在这一刻，迟郁川听着，却觉得她的嗓音异常清亮。

　　校长本以为没戏了，这么大的投资打了水漂，正打算回去挨个惩罚。不想刚刚抬腿就要走，头也不回的人，居然一下就调转了方向，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目不斜视地凝着台上的人，眼尾微挑：“这回别再让我失望了。”

　　校长以为是在跟他说话，连忙应声附和：“您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这位闻老师和黎老师是我们这一批新教师里能力最强的……”

　　迟郁川没说话，偏头，给了校长一个眼神，对方无奈一笑，立马闭嘴。

　　讲台上，赵姝语揪着裙摆站在闻敬旁边，见黎漾在准备教案还不愿意走，闻敬禁不住出声提醒：“赵老师，既然黎老师来了，那就不麻烦你了，先回吧。”

　　“闻老师，我只是想给你帮忙，没有别的意思。”赵姝语出声挽留。

　　按说助教的经验，赵姝语自认为不比黎漾差，甚至她来学校的时间比黎漾还久，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就应该让她来。

　　可偏偏闻敬不管什么事都带着黎漾，还为了她跟系主任辩驳，宁愿不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也一定要带着黎漾一起。

　　赵姝语想不明白，论样貌、论家世、哪怕是能力，她样样不在黎漾之下，怎么闻敬就看不见她，一心只有黎漾呢。

　　一张讲台上站了三个人，谁也不肯先下去，此时气氛略显僵持。

　　闻敬看了眼台下，依旧好脾气的说：“可今天是我跟黎老师先说好了的，黎老师为此准备了很久，赵老师你理解一下。”

　　“我知道，我也不是想抢黎老师的功劳，就是……你看我来都来了，也不好空着手回去吧。闻老师，你就让我跟在你身后学习一下吧，这些我都会的，我肯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赵姝语最会示弱，一开口就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再加上嗓音又软，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但是……”

　　闻敬有些为难，他向来也不会拒绝人，是大家眼里的好好先生，不论谁开口，他都一定会出手帮助的。

　　可他今天只需要一个助教，又不能让黎漾离开，这是他早就跟黎漾说好了的。

　　黎漾始终没抬头，将赵姝语的话听在耳朵里，忽而又想起赵姝语让她帮忙买姨妈巾时候的样子，也是这般柔弱让人怜惜。

　　看着闻敬现在的样子，就是看着那时的自己，她早就知道，这种时候靠闻敬没用。

　　原本黎漾没打算来的，哪怕是把机会白白让给赵姝语，她也无所谓，主要她确实不想到这里来面对迟郁川。

　　可偏偏赵姝语把她当傻子，非要用这种手段从她手里抢。

　　黎漾是性格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三两下弄好了教案，大屏幕骤然显示出来，黎漾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她，嘴角微微笑起，说：

　　“我亲手准备的东西，当然只有我最清楚怎么用了，旁人谁也偷不走，你说对吗，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