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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首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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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站国外音乐会巡演圆满结束,蒋小花望着喷撒出来的花瓣彩带,下意识伸手去接,但脸上勉强装出喜笑的样子。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台,一进休息室,立刻从包包里翻出手机,解锁,界面没有新信息,也没来电显示。
随之,懒洋洋地趴在化妆桌上。
通过镜子瞥见米梨玩手机玩到入迷,她便坐起身来,扁扁嘴:“干嘛呢,一分钟做了七八个表情。”一手握着手机,直接坐在沙发上:“哎呀,你坐过去点嘛,挤到我了。”
米梨听话的挪动屁股,边说:“姐,你快看,觉不觉得这几个镜头拍得迪笛头大眼睛大,但嘴巴小……说不定是外星人转世。”
蒋小花顺着米梨的手指看过去,正是迪笛官宣新综艺的预告片,她蹙眉含颦,指尖微动,然而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过怎么说,她们之间算是对家,应该少看为妙,可米梨的吐槽点总是出乎意料,并且她对这件事不太在意。
等不到她应声,米梨却听到其他声音,问:“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在响?”
两人四目相对。
同时低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是蒋小花的手机。
原来还没熄屏的界面,她手指不小心扫过,触碰后拨通了电话。
此时此刻,电话那头已经接通了,蒋小花怔愣住了,望着电话备注“冰块”,迟迟没有反应,米梨手肘碰了下她的胳膊,凑过来看一眼:“谁是冰块?还有,电话好像通了,你不听吗?”
“啊,我知道。”
蒋小花回过神来,把手机放在耳边,一边接听,一边走到走廊外,直到拐入转角,便张了张嘴说:“你道歉,我都没生气,你怎么好意思生我气啊?!”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恼,又透着点娇气。
她前脚走出休息室,尤芷后脚就来了,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只看见米梨这一人,便问:“我们的钢琴家哪去了?”顿了顿,死死盯着她:“你不会又不知道吧,你可是助理啊。”
米梨抬起眼,打了个响指:“这次我知道,她出去打电话了。”指了指门口。
尤芷皱眉,转头看向外面,整条走廊除了几个工作人员路过,并未看到蒋小花的身影,很快变得空荡荡的。
暗忖着,确定吗?
“诶?”
一听,从电话里头传来的声音不对,她眨巴着眼睛,立刻瞥了眼电话号码,是这个号码没错,怎么听着怪怪的。
难道生病了?还是手机被偷了?
蒋小花扬声:“谁啊你!死小偷!”
然后,电话那头紧接着说:“我不是。蒋小姐吗?你说什么道歉,什么生气,对了,我,文璋,你别误会我偷听你说话,是因为老大在会议室开会,手机落在茶水间,我刚刚找到手机,你正好打来,想说一声老大开会不接电话,不过我会告诉老大,待会儿给你回个电话,或许你有急事要我帮你传达的?”
蒋小花抿唇,轻声道:“那没事了。”
那是她给曲易池的新备注,只不过始终听不见想听的那道声音。
一瞬间失落和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握住手机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指腹贴在结束键,却仍然保持着通话计数。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文璋一声声的“喂”,似回荡在走廊里,也久久没有摁下去。
***
一结束海外站巡演,且同时官宣全国音乐会巡演开启,之前在宜延市有过尝鲜,反响比预期还要好,也吊足了粉丝的胃口。
而这次,营销号跟随着粉丝脚步也在卖力宣传,引起一波抢票热潮。
蒋小花一回国,就躲进了琴房里,旋律悠扬,从指尖流出,轻柔而富有细腻。公司的练习室不隔音,一扇门之外都是琴声在空气中缥缈,而在办公区域的大伙儿,受着音乐的影响,因为?工作带来的烦躁心情也变得平和了些。
玻璃门推开,尤芷探出来半个身子,她表情微妙,竖起耳朵听着琴声传来。
米梨见状,立刻走了过来:“柚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尤芷刚想摇头,突然转身进去了,很快手上多了一摞厚厚的琴谱:“给,这都要复印的。”
“复印琴谱?”
“别问,你赶紧的。”
米梨不明所以的“哦”一声,两只手抱着琴谱,径直走向复印机,站在原地的尤芷,看着米梨的背影走远后才收回视线。
她双手抱臂,望向琴声飘出的方向,无声叹息。
又来了。
这种情况看似勤奋的练琴,实则情绪不像表面那样平和,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蒋小花从来不会主动说,永远是发泄与内耗并存。
此时此刻,琴声说明了一切。
全国音乐会巡演由北到南,可是第一站定在蒋小花的故乡芜溪市,至今通过政府大力支持加快发展,经济以两倍数大大提升,原本的小县城进阶成直辖市,藏着最惬意的生活,反而满街华灯初上琼楼,沿街风光的变迁诉说着早已不复存在。
市中心大厦的音乐厅门口,人们排着队过安检机,热闹非凡,延伸至偌大的场馆内,也期待着主人公出场。
随着舞台灯光熠熠生辉,蒋小花站在追光灯光圈之中,眼尾翘起,勾人又妩媚。
裙摆似红莲绽放热烈,行走间如火焰跳跃,每走一步露出的脚裸,瘦削白皙,凹陷的小窝明显,踩着红色的高跟鞋。
肩膀裸露在外,波浪长发几缕搭着肩头半遮半掩,下巴到锁骨的曲线流畅利落,极为诱惑,自信又张扬。
蒋小花右手压在胸前给观众轻轻鞠一躬,再落坐钢琴前。
她专注的低眸,指腹按着琴键,如丝绸缎般顺滑的弹奏,绵绵不断,润物无声,进入林间有清泉流淌,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一首曲结束,伴随着观众掌声响彻全场,两秒后,接连着下一首曲子轻飘飘出现。
弹奏期间,入场口的帘子被掀起,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去,下楼梯,坐在全场最中间一排过道的右边位子,而旁边的女孩下意识瞟了一眼,蓦然顿住了,又转头看过去。
单眼皮,鼻梁挺,又高又瘦。
唯独感觉上不好招惹,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女孩生怕太刻意,抬手理了理耳后的头发,身子往另一边的同伴靠过去,小声说:“喂,有帅哥。”
同伴瞥她一眼,却置若罔闻:“行啦,你到底来听音乐会,还是看帅哥,别说话。”
女孩又偷偷看一眼,便闭上嘴。
此时在台上的蒋小花,手指不停在黑白键之间来回跨越,像是控制节奏的变化轻而易举,她抽空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底下观众的反映,慢慢从上到下,却停住了。
她立刻转头看过去,和全场对视一眼,然而许久未见的那张脸,直直地映进通透的瞳仁里。
冷漠,疏离。
现在她看着这人的脸庞,晦暗光束交织,像极了曲易池。
她轻轻抿唇,收回了目光,眼眸里流动着汹涌的情绪,因为旋律跳跃而没有停下来过。
临近结束的最后两首曲子,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怦怦怦的响,似心跳,又似琴弦。就在一刹那,左手腕袭来的痛感,她两手拍下,琴声顿重。
全场沉默半秒,同时七嘴八舌开始说话,都在好奇发生什么事,尤芷站在后台幕布后方,胸前举着一块牌子,写着:[怎么了,需要紧急处理吗?]
蒋小花冲她摇摇头,随即看向观众席,顿时慌了起来,不见了,他不见了……
为什么不在?
这到底去哪里了。
她四处张望着,唯独仅剩下一个空位子,人不见踪影,而偏偏,左手腕的刺痛一直时不时侵蚀着她的神经,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尤芷见状,迟迟还没响起琴声,忙不迭的看着台下观众越来越不耐烦,赶紧擦掉牌子的字迹,重新写,再次举起牌子:[往哪看?!你快点,就剩最后一首曲子,加油加油!]
蒋小花深呼吸,额角冒着虚汗,咬了咬下唇。
演奏恢复到正轨上去,琴声婉转,落到半空中的音符轻轻飘逸,可是有部分观众发现不对劲的端倪,竟然感觉到没有方才的流畅,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磕磕绊绊,直到整首曲子结束。
起身,谢幕鞠躬,便离开舞台。
蒋小花才走到后台,连楼梯都还没下去,尤芷迎面走了过来,神情肃然,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
手掌拍了两下,语气冷硬几分:“醒醒吧,这是正式演出,你国内巡演首场音乐会却以这个样子弹奏,这跟逼观众听垃圾有什么区别?!”
蒋小花隐忍着左手腕的疼痛,呼一口气:“柚子姐,我知道你还没骂完,但是等我忙完事你再骂。”
说完,立刻推开挡在面前的尤芷,右手提着裙子,一路从走廊冲出了场馆外。
“回来!蒋小花,你给我站住!”
尤芷的吼声不及蒋小花的速度,一下子消失在视野里,她无力的扶额。
***
“曲易池!!!”
他怔了下,转身望向她。
没料到走了一条街,还能被她找到,瞬间他目光清冷中透着淡漠,她平复跑步后的喘息,并且不自在的起来。
蒋小花迟疑的说:“我知道你来了,为什么要躲我,我早就看到你了。”
从微张的口中呼出的白雾,散在冷空气中。
看着曲易池定定站在那,她已经数不清没见他有多久了,默默向前迈步,试图离他近一点,只不过走了一步,突然停下来。
他垂眸,留意到她光着脚,高跟鞋被她拎到手上,明显穿着高跟鞋跑步不方便,就听见她的声音传来:“走啊,躲啊,我叫你就站着,你不像那么听话吧。”
曲易池神情自若,淡言:“把鞋穿上。”
“你别管我。”蒋小花死死盯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大不了可以换律师,你直说就行。”
或许不会得到满意的回答,她顺手把鞋子扔到地上,重新穿回去,抬脚,就从曲易池身边走了过去,“哒哒哒”蹭着地面传出的声音,落入他的耳边。
倏地,垂在裙摆的手被一把抓住了,大手握住她的右手,曲易池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启唇:“我只能和你说声抱歉,在官司没有结束之前,我无法对你做出委托律师以外的任何感情,想保护你,并不想以律师的身份,可是现在只能是委托律师的身份。”
蒋小花蹙眉,不明所以的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懂。”
“蒋小花。”
背对着路灯下,曲易池的神情不太清晰。
他只是看着蒋小花,静了片刻,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些天我都在后悔,因为我走错了一步,你说我让你哭的最多,我不相信,后来我信了。”
蒋小花怔了怔,唇瓣微撅:“我很少骗你。”
曲易池淡淡笑出声:“那就是骗过了,我的智商能在你之下?”
蒋小花反问:“不应该吗?”
曲易池微俯身低着头,蒋小花下意识退后一步,却他眉眼逼近,促使她不可遏制的红了眼眶,实在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很低:“我不想管什么原因,我明明在努力工作的,可是我就是很难受,连今天的演奏临收尾都搞砸了,你凭什么总影响我。”
曲易池一顿,话到嘴边还没说,他伸手一搂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低沉的声音:“我刚刚说完,你又哭了。”
“那又如何,这个你也管吗,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就哭你能怎么样!”
“那我给你顺顺气。”
话音一落。于是,他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忽然吻在她头发上,站直身子。
声音清冷,刚开口又柔了点:“我有事,不能送你回去,现在叫你助理过来接你。”
良久后,曲易池看了眼手表,松开怀里的人儿。
在他转身时,蒋小花不知怎么就扯住了他的衣角,抿了抿唇。
他抬了抬眼皮,抓住她的手:“演奏我没听完,但我觉得你不至于搞砸,因为我知道你对钢琴,对曲子和舞台从来都很尊重。”
蒋小花犹豫了半响,嘴巴翕动:“那我们……”
其实她懂得他的意思,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出口,似乎那一步只能停不能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心咯噔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左手腕又阵阵痛疼袭来,随即没有提着裙摆,就这样走回场馆。
“你去哪搞得这么狼狈啊?”尤芷错愕,立刻把人拉进更衣室。
米梨拎着一套私人服装也进去了,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工作人员,而蒋小花任由她们摆布,没有人提起舞台上的事情,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想将人收拾好。
***
另一边,曲易池搭乘飞机返回宜延市,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律师所。
啪的一声,灯亮了。
曲易池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一片温柔的火海,落地窗的玻璃映着落寞的身影,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冷若冰霜,对眼前事物只是漠然。
躺在办公桌面的一张揉皱的歌词纸,当时他第一眼就发现了,居然找了个对官司有帮助的理由,从尤芷手上拿走。
耳边蝉鸣奏响悸动指尖划过黑色钢琴
曲谱一个一个音符诉说思念
不易抹平那些瞬间花瓣随风飘落
水中池月倒映我们彼此最好的年华
于是让我隐约看见你的身影
如此简单还需要几度回想从前
花瓣入水面在荡漾淋湿我的心
就让时间静止爱到最后一秒吧
无数个夜深人静 你别觉得多难忘
当最后一个音符响起却是想念画上休止符
太荒唐了,为此说了谎,还是他人生第一次。
因为短短几行歌词,在说:
——“曲易池,我还在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