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曲奏响》稚厘

30、第三十首曲

　　“如果有人来找我，都帮我推了。”
　　曲易池简单交代了两句，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啊，可是……”文璋看着老大离开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出了名的律师所工作狂人，到点不下班不是他一成不变的原则吗？
　　而后，又看了眼时间，嘀咕道：“这才2点半哎，连下午点心时间都还没到，是早退，老大他用不用扣工资啊——”

　　下到一楼，曲易池往停车场方向去取车。
　　一走出中心大厦门口，无意间扫了眼不远处的街道，停了一瞬，他又将视线挪了回去，那矮个子的身影不可能认错，连着装都是刚刚见过。

　　“曲悠悠。”
　　而此时，曲悠悠依依不舍的目光跟随离开的人影，还不忘挥挥手，正当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偏偏听见一道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同时让她下意识僵住了身体。
　　默数三秒后，她深呼吸，这才转过身去。
　　看着曲易池面色冷峻，不是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是已经站在她视线里了，她瞬间眉开眼笑，身体如钟摆一样似的默默轻晃着。

　　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你横竖生长都挡不住，小小年纪拿钱养男人。”
　　曲悠悠故意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了别处，佯装不明所以道：“谁啊，你说谁就谁啊。”

　　先是瞥向曲悠悠的身位后面，又将视线停在她身上，曲易池沉声：“那男人。”蓦然停顿，引起她双眸微微睁大了些，似乎期盼着后半句的出现。
　　他也如她所愿，淡道：“年纪真大。”

　　“哥哥！”曲悠悠立刻出声，冲着他喊，“他只不过大你八个月，其实你们也算半斤八两，干嘛攻击他年纪。”
　　一气之下转身走人，但还没迈出一步，又凑上前来，笑道：“你是不是要出门？先载我回学校吧。”

　　数秒后，曲易池冷笑一声。

　　***

　　“叮叮当当——”悬挂在店门口上方的风铃，随着客人进出而发出的声响。

　　蒋小花垂下眼睫，看着米梨发给她的视频，倏然间，嗅到一阵清冷的风信子气味，莫名觉得很熟悉，下意识抬起头来。
　　坐在对面的男人默不出声与她对视，刘海落在轻蹙的眉宇上，眼神深邃。
　　“怎么会是你，悠悠呢？”她问。

　　曲易池启唇：“找她老对象去了。”

　　“啊？”蒋小花翻着聊天记录，嘀咕几句，“悠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还是发了，我没看到呢。”
　　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那门票……”

　　话音未落。
　　就看见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而指尖的下方，正是那张音乐节的门票，她愣了愣，有时候觉得被读心了，总是知道她下一步要说的话。

　　当时曲悠悠摊开手拿了零花钱，扔下门票就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曲易池来这一趟为了告诉她一声，然而他想到被告反诉的立案告知书，也是要找当事人聊聊的，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门票上，指尖顿了一下。
　　再抬眼，两道视线在半空中迎面相撞。

　　音乐节附近一条街道的两边占满了不同的小贩在摆摊，人来人往，场外热闹不亚于场内，蒋小花左边嗅嗅，右边嗅嗅，食物的香气一阵阵涌向她。虽然说钢琴家这个职业不需要所谓的节食或戒口，但对于她自身而言，却是严格要求的，无论如何饮食对健康和手部健康或多或少有直接的影响。

　　她突然用手捏住了鼻子，能闻不能吃，差点怀疑自己虐待自己了，不过走在路上总感觉不太对劲，从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带有异样的目光看向他们，使得她蹙了蹙眉，低头看看身上着装，又看向旁边的男人，一下子明白了。

　　蒋小花偏头，半疑惑半哼唧地说：“你天天穿西装，不热吗？”
　　曲易池瞥向她，淡道：“你天天弹琴，不累吗？”

　　蒋小花眨巴着眼睛，好笑道：“这是我职业，赚钱的家伙，何况谁来音乐节穿西装啊，你不嫌热，但别人会把我当成你一样的异类，我才不要嘛。”
　　“也是。你认为上庭穿泳裤，会不会被法官警告藐视法庭？”他眼皮抬也不抬的说。
　　蒋小花唇瓣一撅：“那你别来啊，说的好像是我逼你的，问你一下，怎么还咄咄逼人，我有错吗？！”

　　曲易池转过脸看她。

　　蒋小花冲他哼了一声，甩头走向旁边的小摊位，选了两个发光发夹戴在头上左右两侧，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她顺手拿起发光发箍直接戴在曲易池头上，还不忘给他举镜子。
　　看着他的模样，笑着说：“帅啊，别有一番风味。”

　　曲易池没说话，伸手拿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手腕一股冰冷袭上心头，发光手环扣在上面，不禁眉头皱得更紧，试图又将其摘下来，却被蒋小花叫住了：“你敢摘就是对我有意见。”
　　她接着说：“一袭西装够吸引人的，但是我现在没在工作，我不需要这样的追捧目光，再说你好歹戴个手环应一下音乐节的气氛，不然和那边站岗的保安没两样。”

　　说完。他微低头，恰巧她注视到他的睫毛，不是很长但浓密，打落在下眼睑有一层阴影。
　　她抿着唇，离得过于近了些，呼吸一滞。

　　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手，同时感受有一点重量在腕上，她眼睫垂下，原本在他手腕的发光手环跑到她手腕，微怔了下，便抬头。
　　曲易池眼底晦暗不明，淡淡的勾唇：“手环配西装难道就好看？手环你戴好，我带着你。”
　　蒋小花撇撇嘴：“我知道往哪走，又不傻。”

　　走进音乐节现场，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地站满了人，几乎都挤在前排，而后面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野外地毯布，另一边则是充气沙发区。
　　提前到场的观众已经沉浸在摇滚的旋律当中，蒋小花靠在充气沙发上没两秒，整个人蹦跶了起来，一手一边的荧光棒，随着电子音乐的律动，摇晃着身体。
　　每一个音符燃烧着激情活力，和平时她演出的音乐会氛围不是一个级别。

　　可惜，曲易池从进场到现在，全程眉头紧锁，却仍然吸引住附近一小块女生的目光，他并不在意，露天草地音乐节即使音浪再大，也不至于震到耳鸣，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原来逾越过线，好像又无解。

　　蒋小花边蹦跶边扭头，瞅见伫立在身边的男人，轻声：“你真的没有音乐细胞，既然一点都嗨不起来，简直在浪费我的票……”
　　曲易池偏头看她。

　　她以为音乐过大导致他听不清她的声音，只好凑近了些，将说话声音提高：“你没蹦过迪吗？恨你是块木头，给我坐下，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了。”

　　“你还知道照顾人啊。”
　　“难道我冷落你了，那你陪我一起蹦跶，不然总是说我。”

　　曲易池刚要坐下去，蒋小花伸手把他重新拽起来，迈出一步，脚踝突然往外翻，她不受控制向一边朝着地面倒去，此时他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扶住。
　　细细的哼唧声：“我脚痛。”

　　他闻言，让她坐到充气沙发上，就发现她脚踝逐渐红肿，又扫了一眼刚刚站的那个位置。原来草地上有一颗颗小石头，好巧不巧蒋小花穿着高跟鞋，鞋跟偏细，一脚踩上去，没有站稳便直接崴脚了。

　　曲易池低眸，说：“可以吗？”

　　蒋小花瞬间懂得他的意图，是扶还是背，带她去看医生。
　　她摇头，颇有几分委屈：“不可以，我都还没玩够就叫我走，可是我脚好痛，你不会没有人性，要我一瘸一拐回家吧？”

　　曲易池脸色微微一沉。
　　蒋小花用荧光棒指着他，继续说：“太肿了吧，猪蹄还没吃上，我现在倒是肿成猪蹄了，是你吧，玩不陪我玩，还害我受伤。”

　　话音一落。

　　她突然感觉自己一时之间腾到半空中，吓得她连忙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往旁边一看，已经被曲易池打横抱了起来，再扭头，是清晰，是近在毫厘，可以描绘出他的唇形。
　　倏地，她又默默把手松开。

　　多久了？
　　自从那天和曲易池见过面之后，直到现在快有半个月了，竟然挑明就不应该有这样的行为，太亲密了，于情于理都不适合。
　　而他只是轻扫了一眼。

　　在万人狂欢的音乐节现场，唯独有一个身影朝着出口走去，没人发现怀里还抱着一人。

　　街道两边的小摊生意显得有些冷清，连同走在路上的他们，也有种微妙的气氛在蔓延，偶尔会传来一两句吆喝的买卖声。

　　蒋小花抿着唇，不自在的将两只手绞在一起，最终开口了：“曲易池，我想下来。”
　　曲易池耷拉着眼皮，冷睨着她：“你能走？”
　　“是我崴了脚，不是你，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走，赶紧的。”她优雅的莞尔。

　　偏偏曲易池并没有应她的话，继续往前走，脚步比方才慢了一些，但逐渐脱离音乐节的范围里，若有似无还是会隐约听见传来音乐声。

　　蒋小花唇瓣微撅，一股怒盯着曲易池，冷峻侧颜瞩目，却看不到一丁点人情味。顿时，她在他怀里，不停的踢腿、闹腾，便喊：“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我要下来我要下来——”
　　有一只脚的高跟鞋差点甩飞出去了。

　　很快，曲易池把人放在路灯柱下方，蒋小花单脚蹦跶了一下，扶着路灯柱坐了下来，他随即坐在她旁边。

　　“咻”一下，她立刻扭头看他：“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明明叫悠悠陪我去的，怎么就换成她哥？”
　　而后旁边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你脚踝的红肿转移到脑子上了。”

　　“曲易池，我讨厌你。”
　　在这时，骑着电瓶车的跑腿正好停在他们面前，同时蒋小花目光一瞥，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只有曲易池神情自若，从跑腿小哥手上取走了冰袋，一下对准红肿位置敷了上去。

　　忽然，一股冰凉窜上头顶，蒋小花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叫：“哇！疼啊……好冰啊”。
　　紧接着，给他胳膊一巴掌，她眼睫上都是水汽。

　　曲易池无声叹气，手上的动作慢慢放轻，淡淡地说：“你的案子有另一个新进展，被告决定上诉且反诉你……”
　　不等他说完，她的反应却是意外的平静，蒋小花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