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橙[娱乐圈]》祐安

4、沉溺

　　7年前
　　那是开学第四个月，也是她认识傅希成的第四个月。

　　她准备去茶水间打水，像往常一样穿过二班，假装不经意瞄去。

　　教室里空荡荡。

　　傍晚火红色的晚霞，透过玻璃窗，斜斜洒在一排排桌椅上，光线所到之处，有许多细小颗粒飘舞，好似绚烂迷雾在空中缭绕。

　　她收回视线，垂睫，挡住眸中的诧异，上午分明瞧见了黑板上的值日表，但他怎么没在？

　　缓步走到茶水间，手刚放到门把手，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顾棠梨顺着惯性向前一晃，额头撞进一人胸膛上，轻磕一声，鼻尖灵敏捕捉到一丝淡香。

　　她下意识捂住额头，迷离恍惚于眸间，瞧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仰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眸。

　　傅希成眼尾微垂，冷淡瞥着，嗓音悠悠，“你旧伤还没好，上赶着添新伤？”

　　她一时有些懵，“……你怎么出来没声。”

　　“怪我咯？”少年语气很欠，散漫站着，右手耷拉着水桶。

　　原来他也是来打水了，难怪方才教室里没人。

　　顾棠梨瞟他一眼，没说话，只揉着额头。

　　瞧着她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傅希成轻嗤，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上的水桶又进去。
　　“门口等着。”

　　顾棠梨脚步略微顿了一顿，停在原地，没一会，他便提着两桶水出来。

　　傅希成见她真在门口，一脸乖觉，眼底噙了几分笑意。

　　“走了，今天一班是你值日？”
　　“嗯，是我。”

　　她默默跟上，少年腿长，脚步又轻快，她只好疾步走着。

　　秋日傍晚，霞光笼罩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她跟在一步之后，鼻息间荡漾着他身上传来的清冽淡香，伴着暖风，空气中逐渐氲氤着朦胧的气息。

　　少年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睨着她，徐徐出声。

　　“诶，结束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我先说，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路上不安全，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再拒绝我了啊。”

　　曾经的某个深夜，少年埋藏了悸动，却依旧执着地想护着一个人。

　　她站在走廊，任由暖风挠着脖颈，沉默不语。

　　“吱嘎。”

　　思绪倏地被打断，是隔壁传来的开门声。

　　她抬了抬眼皮，清晨的阳光透过指间，肆意落在脸上，就像少年当时桀骜的眸光。

　　雾气渐渐消散，她细碎地回忆着情景，却茫然发现似乎想不起来。

　　吸了下鼻子，轻叹气，揉搓脸颊，回了房间。

　　今天还有行程，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裴明明给她留了言，9点来接她。

　　回了个【好】，她退出页面，随意浏览起朋友圈。

　　刷到眼熟的胸针图片，视线不自觉定住，傅希成也发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2个同款胸针并排放着，很像情侣同款。

　　这是她在节目里拍的，为了纪念，昨晚睡前还发了朋友圈。

　　果然，指尖一划，在傅希成的朋友圈下面，正是自己那条。

　　她没有几个高中校友微信，虽说两人没什么共同好友，但这两条看着略像……官宣。

　　她略一踌躇，准备删除朋友圈，却见下面有节目导演跟金木水等人的评论，眸光微闪，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应该没什么事，再说这本来也是节目组的奖品，现在删了倒显得心虚。

　　**

　　9点准时坐上了裴明明的车，他们一起前往拍摄的摄影棚。

　　今天要拍一只彩妆广告，是业内一线化妆品公司，品牌要推出新品彩妆系列，该系列面向年轻人，最近因为桑庾，上了几次热搜，品牌便邀请了她。

　　虽然连个品牌大使都不是，但这个资源，依旧是大饼，从前这类资源很少轮到她。

　　到了摄影棚，沈思宜带她进去，一路跟工作人员打招呼。

　　视线瞥见前方调试机子的两人，沈思宜转身轻声道：“前面2个人是今天的导演跟摄影师，左边是陈导，右边是白渝。”

　　顾棠梨心下惊讶，摄影师白渝？

　　这人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目前是国内顶尖摄影师，连一线大咖找他拍照都要按规矩排队，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次推出新品彩妆系列的总监跟他是挚友，特地请来的，我也是早上得到消息。”

　　沈思宜解释，忽又笑着，“好好拍，白渝出的作品无一不是精品。”
　　说完带着人上前，“白老师，陈导，这是我们家艺人，棠梨，今天劳两位费心了。”

　　顾棠梨含笑打招呼，忽见白渝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她面上不显，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暗忖两人之前见过？

　　沈思宜在旁也一脸意外的表情，白渝此人向来温雅，一双桃花眼温润如玉，很少有这样直直盯着人的时候。

　　几秒，白渝便回过神，笑道：“冒昧了，只是觉得你长得挺面善，刚刚才愣住，没别的意思。”

　　沈思宜打量着两人样貌，不由莞尔。

　　“不说还真没发现，你们两眼睛简直一模一样，白老师做摄影的，眼神果然细致。”

　　顾棠梨瞄了几眼，眼型轮廓确实跟她相似，他的眼睛温柔多情，周身气度清雅，瞧一眼，便知这人跟如今的傅希成是同一圈层的人。

　　按捺住莫名浮起的淡淡烦意，顾棠梨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坐下由化妆师摆弄。

　　今天拍摄主题是彩妆，顾棠梨的脸可塑性很强，头发被精细打理，

　　整体妆感透着清透元气，又带着秋冬的氛围感，化妆师还在眼下点了褐色小痣，与灵动的眼妆搭配更添一丝神秘，点缀的恰到好处，恍若坠入人间的精灵。

　　化妆师带着人出来，眼中止不住的满意，拉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沈思宜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这个造型显得顾棠梨分外清冷又透着空灵感。

　　与电视剧拍摄不同，广告摄影非常注重美、漂亮，要求几十秒的时间内要求呈现出极致的美感与光影，给顾客最完美的视觉体验。

　　白渝见她出来，便过来讲解拍摄动作跟表情。

　　“你等会在这里先转身，眼神情绪记得到位，你是演员这方面想来没问题，每个场景会换道具动作，记得，拍摄的时候眼睛一定要跟镜头。”

　　“这个跟拍戏不一样，我们要的是绝对的镜头感。”

　　工作人员送上来道具，是新品系列的化妆品，粉底、口红等。

　　顾棠梨尝试走位，随着身体摆动，珍珠吊带裙尾在空中荡出好看的弧度，与今日妆容风格相当契合。

　　沈思宜抱手站在旁看向摄影画面，想来是刚刚白渝亲自讲解起到了作用，除了刚开始几条失败，后面基本一条过，情绪到位镜头感十足。

　　陆陆续续一直忙到晚上12点，现场才收工。
　　顾棠梨特地上前跟白渝表达感谢。

　　“走吧，吃饭去。”沈思宜一边走一边回复手机消息。

　　裴明明开车接过两人，“去哪？”

　　沈思宜说了一家火锅店名字，顾棠梨坐在后排，不小心瞧见沈思宜聊天页面，略微错愕，随即视线转向窗外。

　　凌晨1点的城市再不复白日的喧嚣，但路边的霓虹灯却依旧明亮，勾勒出一幢幢高楼的轮廓。

　　与白天相比，神秘得仿佛是另一座蛊惑人心的城市。

　　10月底的风带着微凉的温度，透过半开的车窗，肆意地掠夺着她的每寸肌肤，凉意瞬间惊醒大脑，身体却仍沉溺其中，迟迟不愿关窗。

　　到了火锅店，服务员引着三人进包厢，梁骆已经提前点好菜。

　　在路上得知自己顶头老板梁骆也来聚餐时，打工人顾棠梨就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现下只略带拘谨地落座。

　　沈思宜面色倒是淡淡，“梁总，这是我艺人顾棠梨，这是助理裴明明。”

　　梁骆带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精英模样。

　　“你不用介绍我也知道，明明化妆术一流，棠梨最近热度不错，昨天希成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冷不丁听到傅希成的名字，顾棠梨一愣，正想开口，包厢门便被推开，进来一个身影挺拔的男人。

　　傅希成慢条斯理走进来，悠然道：“去个洗手间功夫，名声都要让你毁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棠梨下意识看去，不妨一抬眼就撞上来人视线，眼神交汇。

　　她率先转开视线，低头喝水，他晚上应该是洗漱过出来，穿的一套灰色休闲服，倒衬得皮肤更白了，头发没有全部拢在后面，瞧着比昨天好亲近，少年气十足。

　　傅希成侧眸瞥向乖巧喝水的人，声音清冽。

　　“我昨天欺负你了？”

　　顾棠梨定定神，“没有的，傅先生人很好，那天在后台还救了我。”

　　梁骆抽抽嘴角，打量了一眼傅希成，不明白她是从哪看出的人很好，这恶劣的性格，很好？！

　　傅希成虚靠在门口，眉眼慵懒，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黑色碎发散落额前，敛去眉间冷意，晃人眼睛，却又引人流连。

　　顾棠梨目光凝了一瞬，脑中蓦地闪过回忆，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时她站在走廊，直视着傅希成的眼眸，回答了他。

　　“好，我等你。”

　　忐忑的少年终于漫笑了下，眸光里像是碎着星河，就如此时。

　　但那个冬天的傍晚，因为一场意外，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再次听到，便是他忽然出国留学的消息。

　　自此，她的生命里再没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