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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难教柳陌沐花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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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尖声惊叫起来。
“阿柳,做什么磨磨蹭蹭的,要迟到了!”耳边又响起室友谢韵粗暴的敦促声,紧接着便是被一阵猛摇。
她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被吵醒,抬手便打掉了谢韵的魔爪,抱怨道:“哪里来的疯狗!”
“好哇你这个死女娃,竟然骂老娘疯狗!”谢韵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拽着她的肩膀继续猛摇,差点把她脖子摇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给我停下来!”她被摇得头晕目眩口吐白沫,只好极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谁的课!大鼻孔啊!要是她发现你不在,会连我的皮都连带扒了的!”谢韵双目喷火,“你最好给我快一点,那女人的脾气比她鼻孔还大。”
“小林她们几个呢?”她环顾四周。
谢韵撇撇嘴:“还不是怕大鼻孔点名,早就溜去教室坐着了。我划拳划输了,留下来催你起床。”
“搞什么。”她嘟囔一句,“这是选修,她凭什么要我这么早去?这是大学又不是高中,凭什么万恶的资产阶级还要继续压迫我们这些农民工底层人士?”
“你的阶级仇恨我不管,现在你马上起来跟我冲到教室去,还有十分钟。”谢韵扔来一块面包,正好打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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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两个女生风风火火叼着面包开始往外冲,她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跑着,谢韵在她前面边跑边不停地骂着:“上个选修课你穿什么高跟鞋,小心把鞋跟踩断!”
她刚要反驳,忽然脚后跟一歪,她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前扑去。
当她的脸和大地亲密碰撞的最后一刻,她扭曲着愤怒的脸气息奄奄地骂道:“谢韵,你个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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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醒来便是一声尖叫。
“不好,赶不上大鼻孔的课了!”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就在注意到周遭环境的第一刻,她便懵了。
长发褥衫,黑底皂靴的人们在附近来往穿梭,砖瓦灯笼,楼阁小榭的建筑林立。
这分明便是古代的情景!
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低下头看看自己,毫无改变,摸摸脸颊,也似乎是自己的脸。不成是在做梦?她又揉揉眼,复睁开,可眼前奇异的景致仍旧没有消失。
她这一次惊愕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不成是回到了古代么?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几个锦衣飘飘的公子围了过来,故作优雅地摇着扇子,目光猥亵地在她身上游移。
“哟,这位美人儿,瞧你这副惊慌的表情是怎么了呀?”一个公子凑了上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邪邪笑道,“看样子是不是找不到家了?要不要和哥哥走呀?”
“把你的手拿开!”她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
那公子一愣,随即又咧开嘴:“怎么着,一个婊/子还做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啊?”
“你说谁是婊/子?”
其他几位公子笑出声来:“你穿成这副模样徘徊街头,难不成还是哪位良家小姑娘么?”
于是几个公子一齐开始高声笑。
她埋头一看,只见自己短袖短裙,高跟凉鞋,皮肤大部分裸/露在外。在这个年代穿成这副模样,被误认为是流莺确实是自然的事。
“滚。”她厌恶地颦起眉头,对眼前几个人说道。
“怎么了,小粉头,当真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妇?”一个公子伸出折扇抬起了她下巴,笑得极为淫邪,“跟哥哥走吧,哥哥不会嫌弃你。”
“都说了叫你滚!”她恶心得要死,抬手就对那人扇了一个响巴掌。
那公子摸着脸颊怔了几秒,顿时变得凶神恶煞:“娘的,你个臭婊/子,还敢打老子!”说着转头对随行那几人道:“给我把这个臭婊子教训一顿!”
那几个人听着便走近,一脸猥琐的笑容,伸出手就朝她衣服抓来。她一声惊叫,往后面躲去。
可眼看着那几只禽兽的手已伸到了眼前,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意料之外的,只听几人几声闷哼,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倒地的砰然之声响起。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却觉眼前有黑色衣袂一闪而过,她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男子长身玉立在她面前,一身黑色绸缎长袍,乌发如墨,五官极精致,风华绝代,恍若天人之姿。他美目深黑潋滟,笑容温雅地看着她。
他说:“姑娘可还无恙?”
她埋头一看,方才那几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她一阵脸红心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于是她扭扭捏捏道:“没,没事,多,多谢公子。”
见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又微微一笑道:“敢问姑娘家住何处?”
她一惊,他难道也是像方才几个人一样的流氓?
见她神色,男子轻笑了声,说道:“姑娘是在担心我的用意么。”
“我……”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决定直言不讳,“确实是这样。”
“姑娘之担心确实是情理之中。”男子笑容依旧秀雅不变,“不过瞧姑娘这副光景,恐怕是无路可走。我收你入府,供你吃住,只因姑娘骨骼清奇,是天下无双的练武之料。”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我是练武之料?天下无双?”
他点点头,笑道:“只要在我身边待一年,每个月给你这个数。”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五。
她初来乍到,没有任何钱财的概念,傻乎乎问道:“五什么?”
“五十两。”他道。
她继续傻乎乎问道:“五十两能干什么?”
他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她,一字一顿地道:“够你买下身边的铺子。”
她转头一看,旁边矗立的是一个高大的酒肆。她“啊”了一声,惊喜道:“这么多?”
“是。”他颔首以应,笑眯眯看着她,“姑娘以为如何?”
“好好好,再好不过了!”她乐呵呵地一个劲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
“怎会反悔。”男子勾了勾唇角,“现在姑娘可否告之芳名?”
“柳沐香。”她一字一顿道,“你呢?”
他道:“薛天煜。”
“哦,薛天煜,是个好名字。”她高兴地点点头,“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见她毫无反应,薛天煜的眼中划过一道流光,随后轻笑:“叫我公子就好。”
“那就公子。”她的表情就像在街上白捡了千元大钞一样亢奋,忽然又平静下来,“等等,你收我入府会让我干什么?”
还未等他回答,她就立刻做出防护状:“先说,卖艺不卖身!”
薛天煜笑了,道:“只是平素做一点琐事而已,绝不逾矩。”见她一脸不相信,又闲闲加了一句,“要是不相信,回去便立下字据罢。”
“那好,那好。”她连连点头,“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去。”
“等等。”薛天煜忽然说道,“还请姑娘为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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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她暂时进醉仙楼,给她个头牌清倌人的头衔。为的只是在某个人面前演一出戏。
进了醉仙楼,老鸨刘姐教她唱歌,对她热情备至。见她对薛天煜一无所知,刘姐告诉了她关于薛天煜的一切。
原来这薛天煜是如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因其容颜绝世,武功无敌,风致超俗,是不折不扣的彬彬君子。在这江湖之上,唯有一人能与他平起平坐。
那人叫洛锦。
见她一脸讶异,刘姐却显得比她更讶异:“薛公子的名号无人不晓,你为何会一无所知?”
她只是尴尬地笑笑,却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薛天煜已然打遍天下无敌手,现下收自己入府,目的绝对不会简单。
她想起曾经看的武侠小说,不禁遍体生寒。难道她来到的这个世界,也拥有那样刀光剑影的江湖?而江湖人士,皆是满手杀戮么?
晚上入眠,睡在陌生的床榻上,看窗外夜凉如水,疏烟淡月,风吹进窗,让她觉得甚是悲凉——关于现代的一切,家人、朋友、生活,都不复存在。她本不是坚毅如铁的女子,此番不禁湿了眼眶。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的未来这么渺茫,她又该如何生存?
这时,男子俊美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她想,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了。
第二天,她早早地被喊了起来打扮,梳妆完之后她往镜中一瞧,只见一个姿色倾国的古装美人亭亭玉立,险些叫她叫出声来。
刘姐在一旁很遗憾地道:“这么漂亮的人儿哟,要真是我的姑娘就好了。”
她笑了,说道:“你这一次帮公子做事,报酬定然比我当你姑娘来得多。”
刘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连说道:“柳姑娘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她笑着,这个世界与现代一样,都是金钱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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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预定的厢房内,她转轴调了调琵琶弦。幸得她曾学过琵琶,用起来也不觉太吃力。
不多时,薛天煜一身淡湖色长袍走了进来,斜斜靠在软榻上,举起白玉盏斟起了酒。炉氲悠长,灯火暖红下,衬得他肤色如玉,面目无暇,更教人怦然心动。她一瞧见他,便禁不住脸热,赶紧埋下头去,拼命压抑心中的悸动。
半晌,她开口道:“公子,可以开始了么?”
他点点头,于是她素手拨弦开始哼唱。
悠悠唱了几句,忽然厢房门被猛然打开,闪进一个男子。
“美,美,大美人啊!”那男子声音清朗,颇带笑意。她抬头去瞧那男子,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这男子双目宛若蒹葭沾露一般墨绿,五官绝伦秀雅,比女子还要丽上几分,美到莫测。
在二人颇有趣味的对话中,她才明白这人便是与薛天煜并称“倾世双刃”的洛锦。
只是明明是嬉戏调笑,却分明感觉得到二人间涌动的暗流。
这两人的关系甚是诡异,绝非朋友,又做出一副亲密之态。
薛天煜让她演的戏,便是为了让洛锦以为他是在青楼里收了她,而非是在外面的街巷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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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利地进了薛府,不出意料的府中纳有许多人才,皆是武功极高的人。
她问道:“公子,我多久开始练武?”
他道:“你不用练武。”
她吃了一惊,说道:“你不是说我是举世无双的练武之料么?难道收我进府不是为了教我武功?”
他笑了,说道:“就是因为你是武学奇才,我才会让你在洛锦面前演那一出戏。”
“什么?”她云里雾里。
薛天煜缓缓道:“他以为我定然会授你武功,可我不授,却不教他知道。”
见她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他笑道:“你以后会明白。”
顿了顿,他眼神却陡然凛然下来,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谁,在我这里你要尽快适应,否则我不能保证能给你想要的。”
她看着那双幽深的双目,点了点头,道:“是,公子。”
在醉仙楼的时候,她便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她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呆在这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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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她确实是十分悠闲,还能出府去闲游。别的下人总是有做不完的事,而她有时还能伴他喝几口清茶。
他也最多派她去盯盯梢,回来汇报便了事。
她开始愈来愈安于现状,满足于每日早上看见那男子慵然躺在藤椅上浅寐,旁有梢头嫩萼,海棠妖娆,梅花点赤,阳光温暖洒于他身上。她静静在旁边坐下来,捧着一本闲书,周遭只闻鸟语歌唱,繁花掩映二人,好似天下最美好的画面。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止叫做喜欢了。
直到有一天,她撞见了一件事。
同样是阳光灿烂的天气,她端着梨子往阿唐院子走去。阿唐是个可爱的丫头,比她早几日入府,甚是伶俐聪慧,同她走得最近。
只是她走到院落门口,便眼睁睁看见一枚血滴子贯穿了阿唐的脑袋,阿唐就这样死不瞑目地在她面前倒下。嘴角鲜血横流。
她瞪大眼,看见薛天煜掸了掸衣袍,徐徐走了过来。
见着她,他笑了笑:“你看见了?”
她不可置信地道:“你为什么要杀阿唐?”
“因为她破了规矩。”他从她旁边走过,径直跨出了院子。
“她破了什么规矩?”那个总是笑得甜甜蜜蜜还有一丝狡黠的小丫头,究竟做了什么非要让她死?
薛天煜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淡淡道:“她想偷学我的武功。她接近你的原因,就是为了接近我。”
“我……”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薛天煜看着她,唇畔携了丝笑:“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没有目的地接近你,你自己最好舍了所谓的同情心。”
说罢扬长而去,再不回首看她一眼。
她捧着梨子在原地怔忡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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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子就这么又过下去,很快就过了一年。融融的太阳暖意的午后,每日仍旧那么平静无波。
可她却觉得,似乎要变天了。
这样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还是一个美好的黄昏,他静静伫立在她面前,胡桃木色的长袍被风微微掀起了袍角,夕辉给男子倾世绝伦的脸庞镀上金色。
他淡淡对她道:“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她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
他笑了,极美极动人。
“所以,做我的皇后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