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3》三叶豆

45、[罗路罗]追随自由的航行

　　在这片神奇的大海上，有个流传广泛但鲜少见到真实案例的怪病——花吐症。

　　据说是暗恋成疾，种子在心头生根发芽，被爱恋滋养生长却得不到最终突破身躯、见到阳光的养料的花朵，只能不断凋零、结朵，填满整个胸腔，从口中溢出，最终令人受尽痛苦的折磨，窒息而死。

　　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得到暗恋之人真心的回应，一个吻。

　　——

　　持续的低温模糊意识，久未进食的胃部痉挛着诉说不适，疾病仿佛自骨髓深处捶打神经，各种各样的负面状态叠加，生命在不断流失。

　　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从心脏传到大脑的刻骨铭心的疼痛。

　　「为什么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猛地睁开眼，室内光线昏暗，深海的幽光透过窗，在金属质感的墙壁上掀起极光似的波浪。

　　特拉法尔加·罗仰面躺在床上，惊恐与茫然残留的眼眸凝视荡着光的天花板，大脑迟钝而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耳鸣消失，他才听见属于自己的粗重、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空间内回荡。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他恍惚想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距离柯拉先生死去的那一天已有十几年，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在雪地中走了三四天，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却不敢进城镇寻求大人帮助的小孩。

　　可为什么这个阔别多年的噩梦会在今日找上了他？

　　梦中铅铂病发作的感觉仿佛还在骨肉中钻动，转为细微但连绵不绝的疼痛，紧紧缠绕于胸腔、心脏之上，呼吸变得困难。

　　罗拂开搭在身上的棉被，任由其凌乱地堆积在墙角，没有心情去像往常一样整理。

　　他走出船长室，戴着鸭舌帽和企鹅帽的两个男人夹着一只高大的白熊，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

　　那是他的船员，夏奇、佩金和贝波，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弟们。

　　他们说笑打闹着，脸上的轻松笑意驱散缠绵入骨的深寒，让他想起了飞燕岛、欢乐镇还有沃尔夫。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噩梦留下的异样感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身体恢复以往的轻松。

　　“船长！”他们像是瞧见了罗，异口同声喊了一句，快步跑过来，把他围在中间。

　　夏奇先一步解释道：“正好到午饭时间，我们还说来叫你一起，没想到你已经起来了。”

　　“啊，走吧。”罗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了解，所以知道他后面肯定会接让他别老是熬夜看书的絮叨。

　　可罗不想听，也不想照做。

　　在如今这个第二任海贼王航行的时代，他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旧时代湮灭，海贼同盟结束，为之战斗的目标消失，支撑自己前半生的憎恨与悲伤都已经不在了，可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心，总要拿点什么来填补。

　　小时候，在父母的影响下，他想当一名有名的外科医生。在欢乐镇，唯一的诊所医生曾夸赞他，你将来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医生。

　　而罗本身也有着属于医生的骄傲，即使当了海贼那么多年，也没有忘掉。

　　因此，如今这个没事可做的他，废寝忘食钻研医学技术，为了实现梦想而加倍努力，又有什么错？

　　罗理直气壮地想，并将一切劝说都当耳旁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状，夏奇和佩金对视一眼，不禁长叹一口气，深深觉得自家船长的任性程度与日俱增，又在心中暗骂一句，都怪草帽路飞！

　　他们默契地捅了捅贝波的腰，白毛大熊一个激灵，伸出爪子扒拉住带头走向食堂的罗，“船长！”

　　罗回头，天生有些凶恶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啊？”

　　贝波下意识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拉住你的，要不我还是回房间反省一下吧。”

　　“你别消沉啊！”夏奇踮起脚猛拍他的后脑勺，佩金也抱住他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罗嘴角下撇，控制住抽搐的脸部肌肉，“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贝波“哦”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罗，沉默，还是沉默，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情。

　　半晌，他抬起爪子挠头，“对不起，我忘了。”

　　罗控制不住了，嘴角抽搐，转身，果断到衣摆飞扬起一个高高的圆弧。被丢在后面的夏奇和佩金直接跳上贝波的身体，双手搂住脖子，以头抢头。

　　“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是说好了卖萌的吗？你怎么搞的！”

　　“计划又失败了，下次怎么办？”

　　声音断断续续从背后传来，罗悄悄扬起嘴角，拐进食堂。

　　吃饭时，他们三个又端着盘子磨磨蹭蹭挤了过来。罗咬着饭团，喝着清茶，没有投去一眼。

　　他们推推搡搡，派出一个代表。佩金的筷子在碗里画着圈，“船长，我们就是想问问，按着这个航线，这次你是不是打算要回去啊？”

　　回去？

　　罗怔愣一瞬，抬起头，对上三双

　　隐含期待的眼睛，“贝波，这条航线……”

　　不用他说完，贝波已经明白了，作为红心海贼团航海士的他，熟读各个地方的海图，不需要去查看，就能直接说出来。

　　“继续走下去，应该没多久就可以到达飞燕岛了。”

　　提起这个熟悉的岛屿名字，罗停止了咀嚼。

　　飞燕岛是他目睹柯拉先生死去，逃离唐吉诃德家族后生活的地方。当初他们为了各自心中的目标，以海贼的名义从那里出发，告别了那位与他们结下奇妙缘分的朋友。

　　现在……他们可以回去了吗？

　　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由”的他回去了不会被那个老爷子打出来吗？

　　“说起来，船长真的好厉害，我都没有想到可以从这条航线回到北海！”

　　“诶？这条航线是船长指定的吗？我还以为是贝波你想家了，悄悄往北海靠的呢！”

　　“说实话，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才让你跟船长说一声，结果不是你啊。”

　　“当然不是我，没有船长的指令我才不会随意更改航向！我一直都听船长的！”

　　罗瞥了眼说着说着，就开始揪着日常琐事相互打击起来的三人组，把已经来到喉咙口的话混着最后一口饭团一起咽下去。

　　他不好意思说，其实，他说的那些岛屿，全是从托尼当家的那里听来的。

　　他们因为医术交流还保持着较为频繁的联系，而托尼当家的似乎因为曾今是同盟的关系，从来不对他隐瞒航行的方向。

　　最终战结束后，成为海贼王的路飞，还有他的海贼团，把伟大航路上几乎所有岛屿都逛了一遍后，又开始向着四海进发。

　　而罗和他的红心海贼团在伟大航路的旅途还没结束。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选择，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在贝波询问航行方向时，把从托尼当家的那听来的那些岛屿的名字说出去。

　　等一下……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胸腔突然泛起令人窒息的沉闷，喉咙口仿佛有什么堵住，异样感逼得罗抓起清茶猛地灌入。

　　一切结束后，他还在海上航行没有回家的目的，就是想找到那个答案，柯拉先生想要告诉他的——自由的意义。

　　而一提到自由，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蒙奇·D·路飞，当代海贼王，继承了D的意志的男人。

　　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答案，所以下意识追逐，结果一不小心跟随他回到北海，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罗这样安慰自己，试图把在刚才一瞬间占领大脑的想法给压下去。

　　餐桌对面，佩金和夏奇像是快要打起来了，贝波蹲在地上画着圈，消沉的空气围绕着他。

　　罗开口想要制止，却感受到喉咙不受控制地蠕动，残破的花瓣比声音先一步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落在桌面上的金黄色的花瓣，眼神逐渐染上惊恐。

　　“是谁？是我们船上的吗？”

　　“不会吧！那可是船长啊！”

　　“有人认识这是什么花吗？”

　　“操！是你们中的谁！自觉点站出来，不要逼老子动手！”

　　“呜呜呜，船长！船长居然！”

　　混乱取代原本和谐的氛围，罗在人群中央丢了魂一般，愣愣地看着那一抹金黄，想要压下去的念头再次疯狂地侵占了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他无法欺骗自己了。

　　他爱上了自己心中那个自由的象征，所以才会想要去追随他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