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3》三叶豆

15、[约十约]虹之间

　　约翰走出研究室，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簌簌而落的雪花堆积在屋檐、枝头还有街道上，一半依然保持纯白的姿态，另一半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践踏成灰黑的污水，顺着城市的排水管道消失不见。

　　霓虹的灯光映入湖蓝色的眼底，习惯了研究室单调色彩的眼睛不自觉眯起，眼睫遮掩的模糊视野中，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对面的街边向他招手。

　　他下意识抬手回应，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却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鲁比？”红玉兽的精灵在脚边轻声唤道。

　　约翰回过神，瞪大眼睛去看，对面根本没有一个人。

　　“没事，不用担心。”

　　大概是熬夜太累了吧。

　　这样想着，他顶着寒风摇摇头，雪花顺着摆动时露出的空档钻入围巾和脖颈之间的缝隙里，冰凉被体温融化，雪水沾湿衣物，也带走了那一片皮肤的温度。

　　清醒是清醒了不少，可也多了几分难受。

　　约翰不适地拖动围巾，让打湿的那一块远离自己的皮肤，他微微低头，把下颌埋在柔软的围巾里，使寒风吹不到开始泛红的鼻尖。

　　张嘴吐出闷闷的声音，“走吧，鲁比。”

　　体型娇小的精灵拖着尾巴上大大的圆形红宝石跑在前方带路，熟知自家主人路痴属性的它不敢跑得太快，时不时就停下回头看一眼，生怕他哪一步没跟上就不见了。

　　约翰失笑，“不用那么紧张啦，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不像十……啊咧？”

　　他忽然顿住，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呼啸的引擎声掩盖心中不断回响的那个名字，“像谁来着？”

　　“鲁比鲁比？”红玉兽蹭了蹭他的脚踝处，扬起的脸上，宝石般剔透的眼睛透着满满的担忧。

　　“抱歉，下次不会了，”约翰在它的念叨中反省了一秒，“真的没事，回去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走过拐角，招牌上绚烂的彩灯晃过，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库里库里。”

　　这下约翰找不到理由敷衍过去了，他皱起眉，环顾四周，虽然几近深夜，但仍旧灯火通明的城市里，行人不少，可没有一个看上去很可疑的。

　　他压低声音问：“鲁比，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吗？”

　　“鲁比？”红玉兽摇摇头，“鲁比鲁比。”

　　“是吗？那算了，还是快点回去吧。”

　　连续数日沉迷于实验，抛弃睡眠的约翰已经在被报复的边缘反复横跳许久，大脑逐渐变得迟钝。

　　他拒绝了红玉兽想要和他一起到处找找的提议，加快脚步回到研究室提供的单人宿舍。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宿舍内，甫一进门，约翰就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在床上，厚重的窗帘牢牢遮住光线的窥视，柔软的棉被几乎是瞬间带走他的理智。

　　忽然，电话铃响起，尖锐刺耳，拉回约翰逐渐远去的意识。

　　他迷茫一瞬，自己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铃声？

　　电话铃可不管他怎么想，在寂静的夜里执着地尖叫着，颇有一种“不接就不停”的气势。

　　约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支起沉重的身躯，拖着灌入铅般的双腿挪到座机旁。

　　“鲁比，你记得这个座机是什么时候安装的吗？”

　　红玉兽跳上电话桌，好奇地扒拉一下听筒，摇摇头。

　　盯着陌生的电话号码，约翰忽然想起那些年看的恐怖电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电话。

　　“说起来，紫晶猫、蓝钴鹰它们都去哪了？最近好像都没有出现过。”

　　提起这个，红玉兽陷入了沉思，“鲁比。”

　　“你也不知道啊……那算了。”

　　他深呼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接起电话，“这里是约翰·安德森，请问你是？”

　　“我是万丈目准，”对面的人顿了顿，以自认为他听不见，其实听得很清楚的声音，低声抱怨一句，“真是的，到底是谁在我的笔记本里，留下了这个时间点必须给你打电话，不然世界都会毁灭的话的？要是让我抓住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万丈目问：“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

　　“当然，决斗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万丈目先生。”

　　虽然这么说，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约翰回忆做交换生的那些日子，总觉得像是被蒙上一层纱帘，所有的事件都记得，但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按理来说，他和万丈目准并没有什么交集，在毕业这么多年后，工作上没有重叠的他们，更没有什么理由来往。

　　所以，为什么他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哼，算了，你只要知道我是不会做出什么开玩笑的事的人就行，”他冷哼一声，急促的语速和特别重的咬字突出了他不爽，“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家伙，让我告诉你，记得看窗外。”

　　约翰：？？？

　　“你确——”

　　嘟——嘟——嘟——

　　好吧，他挂了。

　　约翰放下听筒，犹豫片刻，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布。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屋外的街景一览无遗，远处摩天轮的霓虹光就像一座彩虹的桥架在两栋高楼间，成为连接两个不同小区的桥梁。

　　一段对话就这么突然回忆起。

　　“你确定要这么做？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让我迷失在那边的，对吧？”

　　“……当然，但万一？”

　　“没有万一，相信我，约翰。”

　　“那这样，你把它们带着一起去吧。”

　　“诶？真的吗？但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诶，这样吧，鲁比你留着，其他的就跟着我一起去那边玩一玩啦！”

　　“一路小心，十代。”

　　“放心吧，约翰。”

　　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约翰懊恼地捂住头，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人忘记？

　　瞥一眼时间，只剩三十秒，快要来不及了！

　　他连忙伸手摸到挂在腰间的卡包内，从卡组中取出一张卡——这是他这几天加班加点，熬夜也要制作出来的新卡。

　　卡图非常唯美，夜空中，摩天轮的彩光宛如桥梁连接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卡名为「虹之间」。

　　“鲁比，拜托了！”

　　“鲁比鲁比～”

　　通过宝玉兽之间的连接，虹之间散发出绚烂的彩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光晕内。

　　约翰张开双手，“欢迎回家，十代。”

　　“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