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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师弟 ...


  •   出去?不出去?
      客人很见怪,你能不能当做不知道?
      柳云峤心中腹诽,手却已摸上了执澜,大约若是某位好客的主人突然发作,想必执澜也会突然的热情。

      头顶忽然传来轻轻的笑声:“很好。”

      柳云峤一顿,偏首看去,青年浅色的瞳中波澜未起,似乎半点儿都不在意即将被发现的风险,有一股奇异的漫不经心自骨子里发散,闲适极了。

      柳云峤莫名好奇:“好什么?”

      陆京尧不言,目光落在甬道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细微的冷意蜻蜓点水般在面孔上一闪而过,声音却温和:“哥哥不觉得这里太冷了。热热身,活动一下不好吗?”

      说着他将拎着的温钰靠在墙上,自己双手抱了下臂,表示真的很冷。

      柳云峤:“……”
      须知修仙之人体质强悍,除非鬼域,否则区区严寒只是区区,这个年轻人好虚伪,好敷衍!

      没来得及说话,叶潮便迫不及待叫了起来,他咔咔两声咬完了苹果,将核一扔,像是再也按耐不住某种可怕的兴奋,道:“居然真的来了?!”

      话音未落,一把符篆哗啦啦涌向几人藏身的石墙,刹那间五彩缤纷,闪得人眼要瞎。柳云峤正要去拎昏迷的温钰,便被一手松松拉住,于是三人就变成了陆京尧一手一个,排排站跳出了石壁。

      出来的瞬间,轰隆隆一阵响,那石墙化成了一摊灰,若是方才几人还在,那后果可就不大美妙了。

      柳云峤挥着袖睥人,颇有些不赞同:“你胡来什么?”

      陆京尧很无辜也很慢的松开他的手腕,指尖不自觉摩挲了下:“我害怕。”
      虽然他的表情像在说,怕个鬼。

      柳云峤忍不住道:“你害怕?”

      陆京尧面向他,稍稍垂首,光影背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落下的眼睫卷翘如扇,不过那依稀的眼神或许是温和又可爱的,所以他整个人的气质如此无辜又如此纯善,不信他,就实在是罪大恶极。

      柳云峤思绪微凝,一时语塞,于是话到嘴边又转了好几个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嗯,哦……那,害怕也好。”

      陆京尧唇角便弯了弯。

      “喂!”叶潮看不下去了,阴着张脸,不满的叫停,“做什么呢?做什么呢?眉来眼去的?打架呢知道不知道?”

      柳云峤:“……”
      这年轻人,用词真诡异。

      彼时,两方人马都不语,表情都不善,不过还是柳云峤这边面上更友好一点儿。陈子丘瞥他们一眼,反手将那被捆绑的男人提了起来,左手成结,在他眉间画出鲜红的咒。

      如此手法,如此招式,柳云峤只一眼便断然:“魔道之人!”

      ——魔道之人,不修正统剑道。
      失恻隐之心,隐羞恶之心,炼阴煞之气,混沌阴阳,凉薄冷血,六亲不认。
      经年累月,印证确然。魔道之人蒙蔽天机,不敬生灵,作恶世间,造就血涂地狱,损失之浩大,影响之恶劣可见一斑。
      特撰写此言以赠后世,如遇魔道之人应当斩之除之,吾正道修士与其势不两立。

      此乃三百年前尚未湮灭的仙阁“楚天遥”做下的除魔檄文。

      而如今的柳云峤亦在此列,人人喊打。

      “哈哈哈,是的是的,幸会幸会!”叶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十指夹符便朝二人猛冲而来。

      他快,陆京尧更快,反手将温钰推向柳云峤的脚边,一阵泠泠白光激荡,便已与人交锋在一起。

      “程念,程念。”
      陈子丘亦在同一刻开口,怜爱地勾起那被束缚着的男人的脸庞,嗓音万般缱绻:“有人来找你了,不起来看看他吗?”

      ……程念?
      那个被捆缚的男人是程念?
      柳云峤心下诧异,暗道:那岂非是步如絮的弟子?不过这人说话怎么也古里古怪的。

      不待他多想,嘶吼便至,程念已缓缓站起。他骨瘦嶙峋,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面容,血液滴滴答答地淌,锁链叮叮当当地响,遥遥一看,竟如血人。

      陈子丘蓦地下令:“杀了他!”

      话落,程念离弦之箭般弹起,衣袂烈烈,带起一阵毒辣的腥风。
      柳云峤不闪更不避,执澜剑光陡寒,空中闪过一道雪白透亮的剑气,威力极大极精准,几乎尽数落在程念身上,后者霎那间口喷鲜血,轻飘飘纸一般震飞出去。

      竟这般容易?
      柳云峤眉宇一蹩,旋即意识到:这程念彼时情况只怕不好,没准儿再一击便会要了他的命!

      “这位程公子可当真是学艺不精,不过没关系。”见得此状,陈子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他恍然的一拍手,道,“有旧情在,想必柳公子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只是不知我们的柳公子可还记得你?”

      柳云峤抬眼,奇道:“你说什么?”

      陈子丘不答,一步步走向程念,恍若陷入了回忆:“在下曾听闻龙华宗柳崇山柳宗主,膝下有二子一徒,一子是柳公子你,而另一位则年纪轻轻便命陨屠门之日,至于那位徒弟……”

      “听说当年屠门之日侥幸外出除祟躲过一劫,不过回来后得见宗门如此却是疯了,没多久便失了踪迹,再之后春风渡的步宗主便喜收一徒。”

      “说起来,这位程念公子也着实有意思的很。剑道强悍却偏偏是个痴儿,一问三不知,尤其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龙华,否则就要发疯,人人都说他恨惨了龙华的某某。”

      他说得很慢,一字字砸入柳云峤的耳,却还要更得寸进尺:“柳公子的师弟叫什么?我想想,哦,是不是叫程……清念?”

      柳云峤瞳孔微扩。

      “可——”陈子丘笑意盈盈,“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柳公子倒不若猜猜程念与程清念是什么关系?”

      柳云峤不言,一双眼静静盯住他,瞳色漆黑若潭,像极没有天光的夜,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尝到一丝久违的腥气。

      昔年柳云峤在龙华,相交最多的便是他的那位师弟。
      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上山摸鸟,下水捕鱼,更频频“狼狈为奸”相约逃课,自诩少年轻狂,世事无惧。
      一朝巨变,他沦落至此,步如絮又恨他入骨,不难料想他会对当年身后无人的程清念下什么手。

      柳云峤几乎霎那便懂了陈子丘话下深意。

      “程清念,程念,步宗主的爱徒,柳公子的师弟,这样想想谁不说一句世事难料?”陈子丘终于走近程清念,双手一拨,将那一直以来遮盖脸的发拨开,却是扭头盯向柳云峤,笑意渐深,“柳公子快看看,是不是那张脸?”

      洞中有风,不冷不凉,柳云峤却蓦地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

      那张面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老旧刀痕,像是被人挖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肉,又一遍遍缝合起来,狰狞恐怖,如虫横卧,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可柳云峤还是看到了,看到了这张皮下是哪位故人。

      他们怎么敢?
      柳云峤呼吸停滞,心中烈烈燃起一把滔天的、恼怒的火。

      步如絮怎么敢?!

      陈子丘慢慢感慨,似是遗憾:“步宗主为了将他师叔留下可真是煞费苦心,看,如今连故人见了都认不出他。”
      说着,他拍上程清念的肩,唇畔缀上残忍的笑意,吟吟道:“眼下你的师兄来了,还不上吗?”

      口令方下,程清念再次从地上爬起,他眼白全无,新生的獠牙外露,涎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下。或许是痛苦的,他的眼角流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嘶鸣着,不管不顾地扑向柳云峤。

      柳云峤沉默地觑着这只似鬼非鬼的怪物,耳畔微微轰鸣,仿佛响起某种可怕的求救。眸光在那一瞬变得极暗极暗,幽幽的令人发毛。

      他向前一步站在温钰面前,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面无表情地咬破手指。鲜红一点点冒出,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但程清念已经被他劫在手下。

      青衫落下,纤长而苍白的指腹停留在鬼物的面颊,更红更冷的血将他面上的诅咒掩盖,密密麻麻,麻麻密密,腥气重重,鬼气森森,怪诞又瑰丽。

      “很好。”

      他终于放下师弟,锐利的眉峰挑起,眼睛黑白分明似两点墨滴,全身融着冰天雪地的味道。
      “很好。”柳云峤颔首,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执澜泛起森然冷光,弗若天际的一弯寒月。他似笑非笑道,“礼尚往来,我师弟命我锤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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