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瓦希河的心迹》亦苜

4、第四章

　　大概到了下午，罗雯才喊我回去，也就是说我在农田里待了整整大半天，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不满意的地方。或许是受上一个世界的影响，我下意识觉得拥有高文凭高地位的人本就不应做这些重活，即使这一论点是没有道理的，但那又怎样，社会本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野兽。
　　“蠢小子！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食物可不会自己跑进你的嘴里！”我转过身，不用怀疑一定是富斯丁，只有他才会喊我诸如“蠢小子”这一类的称呼。但据我了解，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他的本心不坏，只是方式不对。
　　我跑过去：“富斯丁大叔，我能拿些食物去河边吃吗？”
　　“真是麻烦的家伙，”他一边说着也不忘把手中的食物推到我的怀里:“太阳落山之前你如果还没回来，我可不能保证你的晚餐不会进我的肚子！”
　　“知道了，谢谢富斯丁大叔。”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苹果，又看了眼富斯丁丢给我的，这绝对是最大的两个。我早说过，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可惜的就是偏偏长了一张嘴。
　　看得出来他才是那个真正不适应和别人亲近的人，再正常不过的道谢也会使他不知所措。
　　我沿着瑞瓦希河的一畔，走着吃着看着听着，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是不经人类加工过的完全天然的美，这是现代的人们所无法领略到的，就这么一刹那我竟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说实在的我有些担心，一方面是担心太阳落山之前我是否能回到庄园，另一方面我担心一旁的林子里会突然跑出来一只野兽什么的。
　　真的是，这的太阳太大了，我看见了一束瑞瓦希河的分支，这让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沿着水流向前，在这尽头一定会有一眼泉水，我真的太想洗澡了。
　　不出我所料果然有，当然，并不是温泉，如果是温泉那才是真的奇怪。
　　我把仅剩下的那两个苹果放在一边的石头上，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落脚，虽然我还是有些顾忌但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我把衣服放在一旁，扶着身旁那块一人高的石头慢慢的躲进水里，一时间我感觉清爽多了。从内脏到四肢都放松极了。
　　幸亏我是一个男子，不然我可放不下顾忌。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些…
　　我想无论是哪个世界，日常的放松似乎都渐渐成为了一种奢侈。
　　当我正惬意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紧张极了，就连心脏也快自己跳出来了。
　　我小心的挪动，将身体藏在一旁大石头的后面，甚至不敢喘气。万一是一只熊瞎子或许我还能蒙混过关；可万一是狮子，好吧，狮子一般出现在草原上，但万一是一只性情古怪的狮子呢，就像瑞瓦希那样…天呐，我为什么会想到那家伙，看来在这里待的我的神经都要出问题了。
　　“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瓦奥莱特。”
　　这声音当真熟悉，我猛的从水里窜出来，既震惊又恼火，愤怒的以至于我忘了我们之间的阶级差，我竟然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瑞瓦希！怎么又是你！”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后悔了，我可不想未来的某一天人们考古时看到诸如“某某人因被领主长子打扰而公然与其对峙最终被推上断头台”这一类的文案。
　　我试图弥补因莽撞而犯下的错，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或许是出于人自我防卫理应的生理反应，我下意识的将自己藏进水里，只剩一个脑袋还在水面上。
　　看得出瑞瓦希一开始也为我的一句话而感到震惊，但他的深情很快又变得和先前一样，不仅如此还倚着石头大笑了起来。
　　真像一头幸灾乐祸的狮子，等哪天他出丑的时候，我一定也要嘲笑他。
　　“请问阁下笑够了吗？”
　　他擦去笑出的泪水，俯着身看着我：“我没想到你的反应那么有趣，先前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真没想到那么快就变成一只小老鼠了。”
　　说他性情恶劣已经是我最大的礼貌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小声的嘀咕着，但愿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他卷起裤脚坐在岸上，视线落在石头旁的那两个苹果上。他竟然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拿我的东西而且没有一丝歉意。
　　真搞不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喊他绅士，这简直玷污了绅士这一高尚的词。
　　“我想到你很特别，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特别，”他神情非常悠闲，似乎从来不会有糟心事一样：“我在伦纳德庄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里，你怎么跑过来的？”
　　“我想洗澡，就跑来了。”我说的是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没面子。
　　他似乎故意看了过来，这让我更不适应了，即使我们都是男性。
　　“你在害羞？”
　　“没有。”
　　果然，只有瑞瓦希才能把别人说不出口的话以一个十分自然的神态说的如此顺口。
　　我试图从水里出来，然后离开这里，可他拽住了我：“你不用这样，我没有想要打扰你的意思。”
　　即使我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陪我聊聊天，可以吗？”
　　这句话…很不像他的风格，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但我认为他不会请求别人，更何况是聊天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事。
　　“那将是我的荣幸。”这般装作客气的话我能说得如此的好，看来回到现代后我可以考虑找个服务类的工作当做副业。
　　我的目光看向瑞瓦希，好巧不巧，一束光正正好好的映在他金色的头发上，他闭着眼昂头沐浴着上帝赠予他的阳光，这般神圣高洁，那绝对是他最动人的瞬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怕我，我以为我对大家都很好，可唯独你总想着躲开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第一次那么郑重的同我交谈，这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瑞瓦希也只不过是爱开一些小玩笑而已，而且他也从来没有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我为什么还总是顾忌他的身份，我难道就不能像罗雯他们一样同瑞瓦希相处吗？
　　“您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躲着您，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承认我撒谎了，因为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渐渐意识到我本是不属于这里的。或许正是像我这种已经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早已丧失某种纯真的心灵了吧。这让我抛不开对方的身份，即使我们过着相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