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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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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时序的目光在顾衍之颈侧的腺体间流连。无端叫顾衍之生出一种由里到外被看穿了的,以刀锋割过皮肉的感觉。
即使他们之间的姿势,较之以想象的更加亲近与暧昧。在他们彼此纠缠的呼吸与皮肉间,并没有任何遮挡。可......
神明的目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对着祂袒露。
那是较之以现世再精尖不过仪器更加强大的眼。可以洞彻虚妄,使祂想要的来源始末在祂眼中呈现。
在祂看来,掌下的身躯同千百年前,女娲氏抟土造人造出的那批并没有任何不同。却又是具有着明显的区别。更加孱弱且更加......
更加什么呢?神明赋予的,属于世间凡人躯体的极限似乎已经叫他们耗尽。他们走向的,是仰仗科技、器物等种种使生活更加便利的道路。
这是在人族被创造的最初,他们同绝大多数生灵的最大不同。
可那样的人族在妖魔横行的上古洪荒中,想要获得生存自然是极艰难的。
所以在伏羲女娲的目光不再投诸于此,在人族的生存岌岌可危。顾雪衣从遥远的地方出发,出现在了玉京山下。
那叫祂甘心情愿的从九天之上走下,来到人世间的顾雪衣,所走的道路,同现今的人族自然是不同。
他将神明的修行道路、修行法门,带到了人间。
从那之后开始,人族同样是拥有了和妖魔抗衡,将他们驱逐的力量。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年前的人族,并没有Alpha、Omega等一类的划分。
如果说有性别,男性与女性,自然界里的雄性与雌性,难道还不足以将那一切划分吗?
商时序自然想过对顾衍之极尽侮辱之能事,不顾一切的使这在千万年前背叛了祂的凡人付出代价。
可若没有爱,又何来恨?
祂本以为祂是恨他,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的。但......
“我不希望你痛苦。”
祂埋首在他颈侧,终是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语吐出,为祂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做出解释。
祂曾在玉京山上,亲手将本应该死亡,本应该去往冥府,抑或者灵魂被永远困在玉京山上的顾雪衣拉回。
又同顾雪衣一起来到人间。以白衣祭司的身份,行走在那大地之上。
祂并不能够同那世间的种种欢喜离合共情,祂能够看到、感受到的,不过是顾雪衣所能看到的种种,是顾雪衣的痛苦与欢喜。
直至祂被他亲手封印。而在那千万年后,在转世而来的顾衍之闯到祂的视野,祂其实是不忍心将过多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的。
即使祂在被封印的千万年时间里,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痛苦中,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将他伤害。想要叫他体会过,祂所体会过的痛苦。可......
祂的金瞳之下,顾衍之瞳孔涣散,仿佛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与失神。抑或是游离。只是神明的双眼所不能及的地方,顾衍之的内心里,确实一片荒芜。
一片仿佛是被强力破坏与肆虐过的,难以看到任何生机与景象的荒芜。皮肉纠缠,原本属于他的躯体被不断贯穿,强行打上这非人的存在的烙印。他想,他本不应该存在,本该早早去死的。可......
“你不专心。”
仿佛是可以窥探人心,时时刻刻将他的所思所想窥探的神明掐住了他下颔,强行掰过他的脸。四目相对,以指腹在他的眉骨、唇瓣间流连。
祂笑,凑近他的耳边道:
“我本想将你放过。”
又或者说,有那么一瞬间,祂其实产生过将他放开的想法的。
眼前人纵使是千万年前的那个人,是曾经那将祂欺骗将祂伤害,让祂又爱又恨的顾雪衣。但事实上,被留在原地的其实只有祂,不是吗?
祂爱的那个人,早便已经将祂背弃。祂恨的那个人,其实早便已经褪去了旧骨,在轮回的漩涡里越陷越深,直至被彻底消磨。
祂其实,是应当感到欢喜和愉悦,甚至释然的。
如果祂还是那个千万年前,在玉京山上,同玉清道主对弈的神明的话。
但事实却是这样的话语莫说顾衍之不相信,便是祂自己,同样不愿相信的。祂毕竟早已经走进红尘,早已被人世间的贪嗔痴恨欲所侵蚀。
祂对他的爱与恨,早已使祂在这十尺软红里迷失,无法返回到那九天之上。所以——
“爱我,取悦我,侍奉我。我或许......”
可以放过你。
这是祂最后的退让与妥协。是祂对那曾经将祂背叛了的恋人,最后的一点仁慈。
祂其实并不清楚,顾衍之是否听懂了祂的言外之意,是否听懂了祂未尽的话语。可是下一刻,当顾衍之主动将他的唇对着祂吻下。
即使那只是个清清淡淡,一触即分的吻。即使那似乎只是omega情动之下,本能且无意识的选择。即使那样的吻或许并不走心。可是祂却不自觉地被愉悦、吸引,甚至是......
沉沦。
祂的唇角仿佛是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祂的指尖伸出,反手扣住了顾衍之的后脑勺,如同是泄愤,又好像是标记一般将这个吻加深。
祂的金瞳里,倒映着他一点点染上欲念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祂与顾衍之纠缠的影,恍若是一对再亲密与缠绵不过的恋人。
可顾衍之内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甚至于他对祂的质问,他对有关于祂,有关于祂与他之间过往的推断,同样不一定准确。
又或者说,隐藏在那层层迷雾里的真相,或许较之以他想象和以为的更加不堪。
可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想活着。只要他尚且将这被他亲手放出的超凡存在,锁在身边,那么他便别无选择。不是吗?
仿佛是桀骜不驯的山羊,终于向他的驯养者露出了柔软的皮毛。他的态度似乎在一点点软化。在被这神明的言语与大能所蛊惑。不再尖锐。
但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假象。而假象撕破的那日......
顾衍之睫羽轻颤,拒绝去想那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