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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祁溪静坐于茶几之前,右手执壶,左手捻袖,将红亮的茶汤注入了一个精致的小茶杯之中。做完这一切之后,祁溪方才放下茶壶,伸出右手示意道: “仙君请。”

      桑田田静静的看着祁溪,笑道: “不必客气,想必国师已知我等今日来意。”

      祁溪端起茶杯,凑近鼻尖,闻了闻氤氲的茶香,随后又轻轻抿了一口,方才放下茶杯。他从茶几前站起身来,望着火树银花的京城,以及京城外那条蜿蜒清亮的护城河,问道: “不知仙君可知,这条河为何叫临月?”

      桑田田并未作答。

      祁溪接着说道: “此处原本为昆吾外城,名曰昆月,原是一片沃野千里。种植水稻,出产颇丰,被誉为‘京都粮仓’,每年养活中洲都城几十万人口。不料,二十年前原本在十几公里之外的昌河决堤,致使河水意外改道,良田顿成汪洋,沃野立变泽国,当年淹死、饿死者相继于道。”

      祁溪并不是一个喜欢闲聊之人,此话必有深意。桑田田却并不知晓,他为何会提及河水改道的问题。

      柳横塘答道: “河水改道?天灾如此,也并没并无办法。”

      祁溪的嘴角勾起一股深深的嘲讽之意: “仙君谬矣,不是天灾,却是人祸。”

      桑田田心一震,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才是祁溪此行真正的来意。

      柳横塘问道: “不知何人竟有如此之力,能令河水改道?”

      祁溪确实提起了一桩往事: “二十年前,碧霄界有一桩美谈,不知各位仙君是否记得?那便是苍梧山雁回真人门下弟子李西楼与钧天门掌门向天歌比武,以一招‘一刀断关河’一战成名。从此声动天下,世人皆知。”

      柳横塘震惊道: “你是说这昌河河水改道是因为我师兄?”

      祁溪脸色冰冷: “当年李仙君‘一刀断光合’声名鹊起,却让这山河阻断,河水逆流的后果让这昆月几十万老百姓承担了。”

      柳横塘震惊道: “绝无可能!”

      祁溪冷哼一声: “不过二十年前之事,仙君一查便知。某又何必说谎!”

      柳横塘讷讷不得语。

      桑田田的心思跌到了谷底。

      祁溪谈道: “我知李仙君并非肆意妄为,为祸百姓之前,他只是没有看见而已。”

      柳横塘抬眼看向祁溪,眼神中疑惑,为何祁溪会为李西楼辩解。

      桑田田却知道,祁溪并非为了李西楼辩解,而是......

      果然,祁溪接着说道: “因为太过卑贱,所以从来都没有被看入眼中,这不就是凡人的宿命吗?”他语调越来越快: “他站在众神之颠,向下俯视,只看到人命如草芥,众生皆蝼蚁,哪配与之相匹。”

      柳横塘张了张口,他想说不是的,李西楼不是这样的,但是他说不出口,连他自己有时候也并没有在意过这群终日蝇营狗苟,为几两碎银挣扎在生存边缘的普通人。

      祁溪凝视了桑田田半晌,又转头看向了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城池,轻声说道: “不知仙君可知我等现在所立之地为何地?”

      桑田田迟疑道: “与君城?”

      祁溪嘴角含笑: “是,也不是。”

      桑田田问道: “怎么说?”

      祁溪踏了踏脚下的土地: “现在是与君城,一百年前这里曾是昆吾的外城昆月,三百年前为故都胶安,五百年前为大凉城,八百年前为龙庭城,一千两百年前为古龙庭城,一千七百年前为凤栖城。这七座城池层层相叠,摞在了一起,才形成了今日的与君城。”

      桑田田心惊: “这一个城池摞着一个城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鬼不甚在意的说: “多毁几次就可以了。”

      多毁几次?被谁毁?

      桑田田不敢想,也不愿想。

      可祁溪偏偏不让她如意: “凤栖城毁于修真宗门争斗,被一名修士纵火焚烧,听说大火三日不绝,成千上万百姓流离失所。龙庭城和古龙庭城则是被修士引水灌城而没,大凉城湮没于问心宗的‘大漠沙如雪’,胶安则灭于太章门的‘屠魔一剑’,昆月则毁于贵派李西楼二十年前那一招‘一刀断关河’。”

      桑田田面色通红,半晌无法应对,只连连说道: “对不起。”

      祁溪却好像更为恼怒: “凭什么要你来说这句对不起,你不过也同我等一般,不过区区一介凡人而已。”

      桑田田一呆,我也是一介凡人,从正统的意义上来讲,我也不是修真者?

      祁溪往桑田田的方向更踏近了一步,像是将桑田田整个纳入了怀中: “明明,明明我们才是......”

      “祁溪!”水云岑话音未落,人已到跟前,一把拉过桑田田,抱入怀中,一柄长剑横在了祁溪的脖颈。

      锋利的剑锋泛着冰冷的寒意,祁溪从短暂的失控中恢复了过来,他丝毫没有理会水云岑的剑锋,只定定的看向桑田田: “我刚才说的话,你考虑考虑。”

      桑田田冲水云岑摇了摇头,水云岑不甘心的收回了宝剑。

      桑田田看了看他,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我又是谁?”

      祁溪看了桑田田身边的水云岑一眼,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桑田田气结:“好,你不肯说,那我问你,你可知薄落城中多少你何不归的亡魂?”

      祁溪眉心一跳:“绝无可能!”

      桑田田冷笑:“稚子何辜?”

      祁溪眉眼轻抬,眼睛定定的看着桑田田:“此事我定会给......仙君一个交代。”

      桑田田:“你还抓捕了丹泽门一众修士?”

      祁溪闭了闭眼:“我没有伤他们性命。”

      桑田田对祁溪说道: “你好自为之!”

      祁溪深深的凝视着桑田田的眼睛,言语悲切: “桑仙君问我薄落城,我也想问,桑仙君可知此城现如今为何叫与君城吗?这是现任中洲之主夏晨渊亲口改的名字,与君与君,便是任君施为。皇室如此,五洲如此,碧霄如此。可与君城的百姓何至于此?!”

      他转过身,深深的弯下脊梁,拜服: “苍生何辜,望仙君垂怜!”

      桑田田半晌无言,她背对着祁溪,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祁溪说道: “以暴制暴,终非正途!”

      祁溪眼眶一红,却也据理力争道: “势均力敌方可为友,软弱落后即为奴役。面对十倍百倍于自己的修真者,凡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师......桑仙君,这不公平!这世道,也不该如此!”

      桑田田想起了原来世界里的那一句话“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范围之内。”那是一个落后的民族在经历了百年屈辱之后发出的嗷嗷哀鸣,也是一个国家崛起的铮铮之言。

      她又想起薄落城昏暗灯光下,那一声声泣血的质问: “就因为你们是修士,生来就比我们凡人高贵,是不是?我们就只配做你们脚下的泥被你们践踏,是不是?”

      桑田田闭了闭眼: “我可以装做不知道,但你们能隐瞒多久,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水云岑: “田田......”

      桑田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祁溪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多谢仙君!”

      水云岑眼神凌厉的扫过祁溪的脸。

      祁溪却并没有理会,施施然的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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