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大时代）》撇一口

10、无脸人

　　没让解笼人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楼下传来了众人的尖叫……
　　她三步并两步的跑跳着冲下楼去。还没站稳，保安便一把抱住了她，死死的，嘴里不停的说道，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
　　她这才发现，一个大个子无脸男站在大厅中央！

　　“他，他突然就没脸了！”
　　“什么叫突然？”
　　“就是，他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然后、突然……没脸了……”
　　解笼人望着无脸人，低声下了结论，“丁蟹！”
　　“对，就是他！进门还打着招呼，几个孩子还喊他爸爸……突然就……”
　　“丁孝蟹他们下来，就变成无脸人了。”解笼人帮保安补充说完。
　　“对、对、差不多那个时候。咦？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因为丁蟹是笼主心中的一个巨大恐惧，以至于当笼主看见他的瞬间，便潜意识里屏蔽了他的长相。

　　尽管是无脸人，但他依旧能看见事物、发出声音，此刻，他正大声吼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见到我就躲，我是瘟神吗？我会吃了你们吗？！”
　　“螃蟹，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说着，他摸了摸那张众人看来诡异的、没有五官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爸爸……”阿益哭着试图确认这个就是自己的爸爸，明明是爸爸的声音，为什么没有了脸！可他依旧不敢上前，只是躲在厨子身后。
　　而丁孝蟹如紧绷的弦、一触即发的剑。此刻的他，仿佛是要阻止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还没问你们几个臭小子呢，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惠玲呢？你们的玲姐？你们是不是又欺负她、惹她生气……”
　　丁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房屋再次剧烈的摇晃起来。
　　解笼人皱着眉头看着丁孝蟹。果然，后者脸色越发的难看，将方婷护在身后。

　　“老爸，玲姐已经回潮州老家了，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丁孝蟹下楼，面对这样的混乱，第一次开口。
　　“他舅舅在香港，潮州哪里还有亲人？”
　　“我说回去就是回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亲自送她上路的！”丁孝蟹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只有牵着他手的方婷才知道他一直在哆嗦。

　　“上路”不是什么好词，无疑再次刺激到了无脸人。“你这个混球！是不是你把玲姐气走的？”
　　众人突然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而此刻大儿子的话，更是粗鲁无理，无脸人愤怒的朝大儿子走了过来。
　　众人躲之不及，也忘了阻拦，只见丁孝蟹被无脸人揪了起来、又扔了出去！
　　“啊！”
　　“啊！”
　　“爸爸！”
　　“大哥！”
　　“阿孝！”
　　就在众人惊呼的过程中，无脸人再度揪起自己的儿子，“你再说一遍，惠玲呢？！”
　　“你、你再也看不到她了！”丁孝蟹喘息的说着，他无畏地望着无脸人，竟然还朝着后者笑了笑，笑中隐约掺杂了一丝释怀。
　　“啊！”无脸人此刻处于完全癫狂的状态，他完全忘记了，手中的男孩，就是自己的亲骨肉！狠狠的一拳又一拳的砸向男孩的脸……
　　一拳又一拳……

　　“你、你、你、还不阻拦吗？！”保安推搡着解笼人，“笼主快被自己的老子揍死了！”
　　“不急，看看再说。”
　　“你、你太冷血了！笼主他……”
　　“没错，他是笼主，你看他反抗了吗？”
　　如果丁孝蟹潜意识里有一丁点儿的反抗，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所以，他倒底想做什么？就这样被自己的老爸打死吗？
　　那个少年，已满脸是血，依旧没有反抗，眼中有着令人害怕的孤绝。
　　一切快结束了吗？他有些模糊的想着。
　　他护住了他想护住的吗？那个埋在最深处的答案，他仿佛快要碰到了……

　　一帮孩子已经被吓傻了。方进新怒不可揭，起身阻止。
　　然而，就在此刻，一直安静的方婷却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不要！爸爸，他会杀死你的！
　　他会杀死你的！

　　不要！爸爸，他会杀死你的！
　　方婷全然不过周围人的反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大喊着、声嘶力竭。这，哪里是一个孩子会呈现出的状态！
　　丁孝蟹不可置信地望着方婷，眼中逐渐露出了越来越多、异样的清明，然而，这样的清明转而便化作了不可遏制、排山倒海、无边无际的哀痛、内疚、悔恨、贪恋……
　　被血糊住了的双眼，还是不肯眨眼的望向女孩。

　　“方婷，怎么会知道后面的事情？”保安已经傻掉了，呆呆的问道。
　　“因为她才是笼主！”解笼人一声叹息。
　　“啊！”保安等着对方，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一个笼中笼，丁孝蟹死后，的确化成了一个笼，但他的笼，被一个更大、更久远的笼包裹覆盖住了。
　　那是方婷的笼……
　　她要醒了……
　　他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