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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手术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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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龙家有双胞胎的基因,龙岩辉并不是真正持有人,校长叫龙岩启,龙岩辉的弟弟,是龙家臭名昭著的毒瘤,他拿着父母的养老基金挥霍还不够,还用哥哥的名号注册各种生意,他没有经商的头脑,死死把持着十来年,还是破了产。
破了龙岩辉的产。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脑袋突然空了,是一股邪力抽走了我所有的苦心策划,讽刺着我达成目的后落实的心,我跟安乐说,搞错了。
他说,妈,我来。
他只是个孩子,我那会儿只把他当成个孩子,我病了,那个假期安乐没有补习班,也不想去县城,恰巧二哥他们要去乡下,我让他们把安乐带过去。
等我调整好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去找的谁。
他们叫她大姐。
安乐在那里呆了很久,回来时手腕上有条疤,我慌张地问他怎么了,他说:“这样就算我死过了。”
他是一个分界感极重的人,从三岁的时候就知道有得一定会有失,他给了自己一次死亡的机会,一定是他在那里得到了某个人的命。
谁呢?
他让我别问。
最后我还是知道了,龙岩启的儿子,傅嘉吉。
这么一条隐秘的线都能被他找出来,我说你妈干的生意是违法的,你以后千万别当警察。
他说我学医。
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平静了一些,我们绕着这些人过,我也有心跟别人和解,尤其是林广合。
那段时间他跟邵盈离婚了,整个人很颓废,这倒让他心肠好了不少,得知我们孤儿寡母的,经常会买东西来。
我一开始让他别犯贱,但他来得多了,我也不追究,只是在听见安乐叫他爸时皱下眉头。
安乐有时会去他家,有一天他说邵盈回来了,带了一个女孩儿。
我去看了。
像二哥。
我问二哥怎么回事,他说角色需要。
当时他正躺在天桥底下,手里握着捡来的垃圾,一旁有只破碗,行人会偶尔往里面塞几块钱。
角色需要,他弄了个孩子出来。
我对林此就更不放在心上。
出乎意料的是,林广合对这个孩子不错,人到中年,他没了当初的狡猾奸诈,可能是想为自己积点德,人也越发地友善起来。
我看着安乐和林此一天天长大,也看到安乐即将开展一个美丽的蓝图,唯一的差错是傅虞来了。
安乐是不会主动拒绝她的,他还小,不明白这段恋情会给他带来什么,需要我来替他做决定。
我给傅虞的胃药里掺了白.粉。
那段时间,我把安乐关起来,只要傅虞重新染上,我立马给他开门。
可是他用绝食来逼我让步。
他冲出来的速度那么快,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如此失控的样子。他冲到外面,回过头,说妈,别这样。
四个字,让我听见了我再对傅虞动手就断绝了跟他相处的可能,至于吗,一个女孩子而已。
这些话,我对着他的坟墓说了又说,无人应我,说着说着,话题岔开了。
我说:“妈有很多钱,足够你挥霍几辈子,可我给你的钱你总不用,我知道你觉得不干净,妈挣的都是人骨钱。”
“毒害人,也救人,救了我,我现在很充实,不然我的生活里走了两个人,很要命,我也......”
“啪——”
塑料纸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我侧头,林此表情有些呆滞,手里的花顺着台阶往下滚,见我看她,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过身,把花束重新握在手里。
然后对我笑:“阿姨,您也在?”
“你来多久了?”
“我刚来。”
“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到。”
笑得挺真诚,胆儿也大,盯着我,让我信。
我把她手里的花接过来,碰到了她的手心,有汗,面上却还是不慌,我把花放在墓地前,说:“那你陪他吧,我先走了。”
林此知道我贩毒,这丫头挺精的,我猜不出她会用怎样的方法让我落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以她目前的本事,没法在短时间内撂倒我,她没后援。
所以她调查的这个时间线里,就是我先发制人的重要节点。
我跟踪了她。
她每周六都去会商贸大楼的西餐厅打工,那里对接的是青黎村的牛肉,她牵的线,没要钱。
她精,但城府不深,这么一条明晃晃的线落在我手里。
我去了青黎村。
到了某户人家,我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儿抱着吉他走出来,她头发很长,侧头的时候头发遮住了脸,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当下气血就涌了上来,是长时间抓不住扶杆后猛然落地的踏实感,还有一种终于念而所得的迫切。
傅虞。
这张脸让我已经歇实的因子又开始跳动,我经常来。
她跟以前不大一样,整个人都开始发柔,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傍晚的时候她会在村子里公开授课,孩子们从家里搬着板凳挨个坐好,她唱的调我很熟。
安乐喜欢。
一个周日,林此来了,两人在河边聊天,我藏在她们身后的矮木丛里。
林此说:“你知道毒品害了多少人吗?”
她说知道。
“我们现在就有个突破点,安乐他妈贩毒,只要抓到她的把柄,再交给警察,这条线肯定就被斩了,你帮不帮忙?”
她转头看她,夕阳打在河面上的波纹,在她的侧脸映上一层光焰,那一刻,我竟然在她身上看见了安乐的影子,她说:“把这秘密咽在肚子里。”
“你不帮?你......”
傅虞拍她的肩膀,把她想说的话按下去,然后朝四周瞟,没发现端倪,却仍然谨慎,声音低,好在那时有风,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贩毒的人都什么心肠吗?六亲不认,没有人性,他们的路那样广,线就不止这一条。”
“那怎么办,不然先报警?”
“要是这么好查,即使你听见的可能性为万分之一,她也不会放过你。”
“说来说去我们现在就只能坐以待毙?”
傅虞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爸呢?”
“老样子。”
傅虞支着下巴,没以前那么有攻击力,但一个人最怕冷静下来,一冷静,很多细枝末节都有可能想得通。
她说:“离你爸远点。”
我就知道,不能留她了。
我把这事儿告诉了二哥,二哥很久没说话,我以为他默认的时候,他说再见那孩子一眼。
我说你对自己亲生女儿都没这样。
他说那孩子得劲儿,合他胃口,可惜的是她不入邪,不然他能手把手地带她闯出一条路来。
我带他去了青黎村,那里有我们的支线,外面下着小雨,我们在船上,船篷上面稀里哗啦的,连带着我们谈话的氛围都阴沉了许多。
荆洲听完我们来的目的,没给回应,先是给我们烧了条鱼,我下意识捂住鼻子,他见了,后又加了份排骨。
香气往远处飘。
“没威胁到我,我不杀人。”
他说。
“可我们是一条线上的,现在我跟二哥都有暴露的可能,如果我们翻了,你也不长久。”
我知道他刚结婚,二婚,这人对婚姻向来无所谓,不然他第一个老婆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但二婚以后,他好像变了不少,以前他就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现在他那老婆给他上了一套刀鞘。
我们聊到了他老婆,我问:“叫什么?”
“别问。”
“护得这么紧。”
二哥笑着说:“婚也是结了才告诉我们,我们现在连新娘的面都没见着,今晚去你家坐坐?”
二哥这种笑,一般都是在做完一票后,沾着血,带着骨肉的,荆洲肯定也能看得出来,所以给我们倒酒的时候走了神,两滴滴在了桌面上。
“她怕生。”把满杯酒喝完,他问,“叫傅虞?”
我就知道他要保谁了。
“是。”
没人撑船,也没拴住,船就随风飘,偌大的江面被雨点打得波纹激荡,我闻到了血腥味。
把傅虞交了出去,我就能全身心对付林此,问过二哥,他说看着办。
他的种,还没傅虞分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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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调查了林此,得知她过年那段时间打掉一个孩子。她有没有男朋友不重要,喜欢过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会给我带来很多便利。
那段时间,小赵几乎架空了我,我倒有时间观察林此,打扮成环卫工人的模样,到她家小区蹲点。她每周日都会早起,天蒙蒙亮就出门了。我在她家小区楼下放了九块肉,夹着骨头,用塑料袋冷冻好,堵在她下楼的路口。
她尖叫了起来,转身去叫人,我又把那些肉放进垃圾桶,地面只有沾过冰层的微薄湿意,没一会儿就完全干了。
她带着林广合下楼,神色慌张地指着地面,在看见楼梯口干净如初时,疑惑地绕了两圈,然后跟林广合喊:“爸,我刚刚真的看见了!我们家楼下不是出过一次杀妻案吗,凶手就是把他妻子分成了九块,我看见了!”
林广合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不可能!”林此转了一圈,正好面对我,她极力想获得林广合的信任,“连形状都一样,当时新闻上不是播了吗,我们俩一起看的!”
“别激动别激动,这样吧,你今天先别出去了,回家再睡一觉。”
“我不!”
......
我推着垃圾车走了。
第二个周日,她带着林广合一起下来,我戴着工作帽,低头捡垃圾,林广合先踏出来,说:“看吧,什么都没有。”
林此接着出来,左右探了探,松口气,“那我走了。”
“路上当心。”
那九个袋子在拐弯的草丛里,林此尖叫着跑回去,“爸,又来了!”
我在林广合出现之前把袋子收起来,捋平了被压塌的草,推着垃圾桶往外走。
林广合被她拉着出来,速度跟不上她,快跑了几步,“哎哟怎么了怎么了?”
“爸,我又看见了,就在这里,你说是不是楼下的人诈尸了?”
“什么诈尸,恐怖片看多了吧,现在是科学年代,别乱想。我看啊,就是你最近神经太紧绷了,让你多休息还不听。”
“这跟我休息怎样无关,这是事实,不信去物业那里调监控!”
林广合抬头看了眼四周,“这个小区老得很,当初买在这儿是因为学区好,现在你也念大学了,如果不喜欢,爸爸再给你买套新的。”
“这不是重点!”林此着急了,她蹲下查看,除了几根被她拉断的草,并没有意外收获。
林广合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去,“好了好了,我看你今天哪也别去了,就在家里休息吧。”
没几天,林广合过来找我开点安眠的药,我问他给谁吃,他叹了口气,“给林此,这孩子最近神神叨叨的,非说看见尸体了,估计没休息好,让她多睡睡。”
那会儿我办公室的新闻正播到“少女记忆错乱”的部分,他拿过处方单,没立即走,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这则新闻讲的是年轻女孩进酒吧被下药的事,有些药能让人神志不清,有些药还有可能丧命。
新闻里的例子最典型,因女孩没及时治疗,最终损害了脑神经,女孩得了精神病。
林广合当时就回头看着我,用眼神递送林此可能得病的概率,我说没那么夸张,他哼了一声:“不是你女儿你说得轻巧。这事儿我还是不放心,我改天带她过来查一查。”
“这种病查不出来的,你要是担心,不如直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那里的人比较专业,估计养个半个月就好了。”
“真的?”
“我骗你干嘛,我有个同学就在那里工作,环境挺好的,他们对病人也耐心,我到时候交代一下,不把她当真正的精神病人,只做精神方面的疗养。”
“进精神病院总归是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女儿怎么了。”
新闻继续在渗透每晚酒吧门外有多少女孩儿被捡尸,又有多少人饱受精神方面的折磨,他看着,额间渐渐出了汗。
我说:“林此堕过胎。”
这条信息,能让一个父亲在短时间内把所有可能因素全幻想一遍,然后下意识选择反驳,“不可能,她很乖,她不会做这种事。”
在几秒的停顿后,越来越焦虑,“不会的,她从来不去酒吧,也不会......”
新闻到了结尾,主持人字正腔圆地给出建议,父母、自身、社会,都涉及到了,而当下,他只会注意到父亲这个身份,从而把新闻本身和林此的举动进行最紧密的联系。
我说你考虑好了打我电话。
他没这么草率,一个星期还不给我答复,但他总会来找我的,如果那些药他能骗林此吃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