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人间路》朱雀恨

4、第 4 章

　　这话说下去，却没人接口了，窗外夜浓似墨，屋里连盏灯都没点，风从门缝里漏了进来，把蜡烛的火苗撩得忽忽乱蹿，未央忙拢住火头，反手掩上了房门，急步走到屋中，将蜡烛一倾，引燃了灯蕊。
　　火光穿过绢丝灯罩，柔柔地照亮了四壁，眼前的屋子并不大，壁间挂着管潇湘竹笛，几上置了架松木瑶琴，屋子正中摆着张雕花嵌宝的象牙床，上头覆了顶描金掐线的碧纱帐，那陈设雅致中透着股脂粉气，倒似女子的香闺一般。
　　未央隔着纱帐，朝榻间瞄了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您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有点倦。”碧纱帐间伸出双玉手来，一拨一撩，分开了帐帘。
　　橘红的灯光登时洒了一床，只见一个少年散着乌发，拥了袭白色轻裘，靠坐在榻间，他生就了一副上好的相貌，容颜似雪，眉目如画，挺秀的鼻子虽嫌尖削，配上那上扬的眼稍，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不用说，这便是裴鹤谦仗义相救的顾言雪了，只是他看起来丝毫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眼皮一抬，眸光若电，可谓精神奕奕。
　　未央从怀里掏出那柄金丝短刀来，双手一托，奉于榻前：“您的刀。”
　　顾言雪接过短刀，五指勾拨，那刀在他掌心滴溜溜转了个圈，只听“嗖”地一声清响，璀璨的刀光荡成片金雾，顾言雪手腕翻转，擎在手中的已是柄精光四射的长剑了。
　　未央望着那剑，蹙了眉道：“不过是些凡夫俗子，还要您宝剑出鞘吗？我跟老王两个，就把他们都包圆了。”
　　“那几块人肉，我自然不放在眼中，今晚我另有佳客。” 顾言雪微微一笑：“不过，先把明儿的人肉宴安排定了吧。”说着，他一撩袍裾，站起身来，原本抱在胸口的轻裘也逶迤至地，仔细看去竟是一条银光灿烂的大尾巴。
　　顾言雪晃着长尾，施施然迈到个梳妆台跟前，这梳妆台是红木所造，样式虽则寻常，却嵌了面偌大的铜镜，足有两尺见方。顾言雪一抬手，按了镜框轻轻一推，青烟过处，那明晃晃的铜镜顿时变了个黑窟窿。
　　“咚”地一声，自镜中跃出只皮毛丰厚的狐狸来，落到地上，翻身一滚，变做个圆脸的大胖子来，正是那慈眉善目的王掌柜。
　　“老王，”顾言雪背靠梳妆台站了，淡挑长眉：“时候不早了，你跟未央两个把明天的主菜摘了来，该洗的洗，该剥的剥，吩咐厨房架火烧水，早点下锅吧。”
　　“少爷，”王掌柜仰起头来，哭丧着个脸：“这菜怕是摘不成了，我刚去看过了，客房的门窗都画上了符，根本进不去啊。”
　　“没用的东西！”顾言雪眼眉一立，甩了袖子，推门而出。未央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小声提醒：“公子，尾巴，尾巴！”
　　顾言雪这才停了下来，抓过自己的尾巴，吹了口气，一拧身，又变回了个无挂无碍的翩翩佳公子。
　　夜半时分，四下寂寂，顾言雪和未央顺着长长的过道绕到了东厢，裴鹤谦一行便住在此间。还没走到跟前，前头便是阵虎啸龙吟，两人举目一看，黑漆漆的门板上赫然浮出排金字，洒落跳脱，似虎如龙，正气浩然，妖魔难近。
　　“好强的符咒！”未央攥住顾言雪的衣角：“难怪老王不敢来。”
　　顾言雪也不说话，拍开他，欺身向前，右手一翻，卷出团剑花，谁知这银亮亮的剑光才到了门首，便似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威势，门上反爆出层针芒似的金光来，直取顾言雪的手腕。顾言雪忙撤手跳开，饶是如此，腕间已是痛麻难当，几乎长剑脱手。
　　“我也看走了眼，”顾言雪恨得一咬薄唇：“这里竟有高人。”
　　未央正待软语劝慰，身后一阵“咚、咚”急响，两人一回头，见那王掌柜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公子……那……那……那山大王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