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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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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言雪不吱声,玄真子叹了口气:“鹤谦,你去帮我那个小徒弟刷刷碗吧。我跟顾公子说几句话。”
裴鹤谦无奈,只得离了座,将门掩上,去了院中。
玄真子望着裴鹤谦的背影点头喟叹:“鹤谦是个好孩子。”
顾言雪抬眼看着他,眸光似电:“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真子拈须而笑:“我想说,你同他,路归路、桥归桥,还是各走一边的好。”
“我和他如何,不劳你费心。”顾言雪闻言冷笑,便要拂衣而去。
“且慢,回来,”玄真子拍拍身边的空凳子:“听我把话说完。”
顾言雪虽停下了步子,却不肯坐,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睨着这个满面尘灰的道士。玄真子也不介意,干脆将两只脚踩上了凳子,抱着膝盖,冲着顾言雪笑了道:“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脏兮兮、疯癫癫的小矮子。可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子?” 他眯了眯眼,“我看到的是一只狐狸,一只背负四百八十八条人命,双手沾满人血的狐狸。”
“你尽管去说吧,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顾言雪面寒似冰。
玄真子摇了摇头:“他不用听,他可以看。”说着,微微一笑,“鹤谦身上流着仙家的血脉,他跟我一样,生而能见阴阳。”
顾言雪勃然变色,咬牙道:“他说过,他小时候能见鬼魅,长大就看不见了。”
玄真子颌首:“那是有人封了他的灵力,可是这法术只有十八年的效力,到今夜子时,刚好凑满十八年。鹤谦若看到了你背负孽障、满身血污,又作何想?”
“他说过,活一天,便待我好一天。”
玄真子愕然,半晌叹息:“情字磨人,神仙、妖怪,竟是一般的痴傻。”
顾言雪一言不发,脸色煞白。
“少年总多情,”玄真子说着,悠悠一叹:“二十一年前,我的师妹也是这么痴心。她遇上个凡人,为了嫁那断弦的鳏夫,她背弃仙缘,于祖师面前立下毒誓,以不死之身,换那男人的恩爱,情在人在,情绝命绝。谁想三年之后,这人便起了异心,流连烟花,可叹我师妹清高一世,却落个心死如灰,抛下个两岁的儿子,撒手人寰。”
顾言雪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来。
玄真子颌首:“不错。我说的师妹,便是鹤谦的母亲凌清风。就是她在死前封了鹤谦的灵力,说是浊世纷扰,孩子一双仙眼,看得太清,只怕辛苦。可她这妙指一弹,也只保得住鹤谦十八年的糊涂。”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顾言雪冷冷望着道士。
玄真子眯缝了二目:“当年我未能点化清风,今日遇着你,也算缘法,我便送你一句话。你须记着,这世间最难行的便是人间之路。成仙入魔,皆比这个容易。别看着眼前柳绿樱红、恩爱缠绵,须知尘俗扰攘、流光匆匆,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新,没什么可以永生永世。莫怪人心易变,这人心,好在温软,坏也在温软,今日为你痴,异日不知为谁癫。清风身家清白,尚落了个抱恨终天,何况是你?”
玄真子拍了拍手,跳下凳子,踱到门边,却又停下步子:“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要寻的道观就在后山,名曰紫云观。”玄真子叹了口气,“你的那些新仇救怨我管不着,我只为鹤谦好。你既是真心待他,就不要将他牵扯进去!待会儿我会在酒中下药,将鹤谦放倒,你趁机便走了吧。如此分别,与你们二人都好。”
顾言雪蹙了眉尖:“我不懂?昨夜你为什么要让我们……?”
“我也年轻过,也知道情爱的滋味。”玄真子呵呵一笑,声音酸楚:“再是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总有过一段,临别与其凄切,不如缠绵,等将来老了,你记起他、他记起你,也有些念想。”说到此处,他挥了挥手:“不说了。看在鹤谦的份上,我再送你一句忠告,你炼的那种邪术害人害己,我劝你快些悬崖勒马,如若执迷,那前路,可真是险不可当。”
言罢,玄真子长长地吁了口气,“吱呀”一声,推开门来,院子里日头照着残雪,白光刺目,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顾言雪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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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节修改过了,请看回头过去看一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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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饭罢,玄真子果然拿出个锡壶,又取了几个瓷盅,替四人都斟上了醇酒。酒过三巡,童子便倒在桌上,呼呼睡去,裴鹤谦正笑那孩子,忽地身形晃悠,“咚”地一声,也栽在了案上。玄真子提起酒壶,又替顾言雪倾了杯酒:“药是抹在杯子里的,你的杯上没有,放心喝吧。”
顾言雪也不多话,一仰而尽,撩袍起身,再不看裴鹤谦一眼。
倒是玄真子叫住了他:“我看得出,你是个真性情的。老道并非无情,实在是三界有别。”
顾言雪回头,嘴角微扬:“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出了清虚观的山门,兜头便是一阵北风,顾言雪举目看去,西天密密地压着层暗云,一场大雪就在眼前,他不由加紧了步子,踏了枯黄的衰草,向山头行去。这葛岭山并不高,路也平缓,前山道观众多,古迹林立,到了后山,便冷落起来,几条石径穿过竹林,寒风一卷,枯叶萧萧。顾言雪举目四顾,但见山脚的竹影中,隐隐露出一带高墙,似个道观模样,正待择路而下,却听身后一阵脚步急响,他猛一回头,不由愣在了当地。
只见裴鹤谦满头是汗,笑着朝自己跑来,到了跟前,扶着根竹子气喘连连:“总算赶上了。好个玄真子,居然给我下药,幸好我舌头灵,偷偷把酒倒了,又装醉,才溜了出来。”说着,拧起浓眉:“他说了什么?你居然要一个人走。就因为我是个人,而你是狐狸?”
顾言雪一声不吭,一双妙目直直望着裴鹤谦,看得人心底生疼。
裴鹤谦攥住他的手,叹了口气:“你是狐狸又怎么了?我早说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言雪,别丢下我。”
裴鹤谦的目光诚挚灼热,火星落到顾言雪眼底,便燎了原,呼啦拉直烧到心尖,腔子里那颗心,蜡烛似的融成一滩红泪,软了、化了,一败涂地,再也收拾不起。顾言雪忽地揪住裴鹤谦的领襟,将那人按到竹上,死死盯着他,顾言雪也想跟他说这样的话:别丢下我,即便看穿了我,也别丢下我,即便经年累月,色衰爱弛,也别丢下我,可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如骨梗在喉,他咽不下,更吐不出。顾言雪能做的,只是看着他,把那年少的脸庞、热切的眼光,收到眼底,纳到心间,有朝一日,好散了萧萧白发,临风望月,聊以追想。
“言雪。”裴鹤谦伸出手来,摩娑他的脸颊。
顾言雪压过去,深深吻住他,浮光掠影怎么够,顾言雪还要更多,他要他腻人的呼吸,他要他温热的体温,他要他柔软的唇舌,过了今日,这些将一去不返,那么,让他尝一次,再尝一次。
西天的浓云压过来,狂风漫卷,雪飞如絮,裴鹤谦拥紧了顾言雪,贴在他耳边问:“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顾言雪环住他的肩背,深深吸了口气:“假如我要杀人,你会怎样?”
裴鹤谦扳过他的脸,审视着:“杀谁?”
“也许是个路人,也许是个小孩,谁知道呢……”顾言雪目光闪烁。
裴鹤谦轻轻吻上他的额:“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滥杀无辜。”
“是啊,”顾言雪凄然一笑,“我不会的。”
裴鹤谦揽着他叹息:“玄真子说了什么?他冤枉你了吧。”
顾言雪摇头,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花:“他告诉我,昨夜那道士是个后山紫云观的。”说着,牵起裴鹤谦的手来:“既然来了,就陪我去紫云观一游。”
两人顶着白雪,抄小道下山,沿着那溜高墙绕到山门一看,果然偌大一个牌匾,上书三字“紫云观”,只是那观门紧紧掩着,裴鹤谦从门缝里一张,空庭寂寂,但见雪舞,不闻人声,他刚要拍门,却被顾言雪拦了下来:“大门不开也好,或走角门,或是逾墙,约是隐秘,越是好。”
裴鹤谦闻言点头,两人沿着高墙,又转了一圈,东边倒是有扇小门,却也是闭得死紧。二人商量着,观后竹林茂密,山势又高,翻起墙来比别处要容易些,便蹩到了观后,远远地却见个人影似壁虎一般,利落地攀上高墙。
“是他!”裴鹤谦甫一开口,却听耳边破空声响,回头一看,顾言雪淡淡地收拢了玉指,与此同时,高墙之下传来一声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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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下:虐是肯定要虐的,所谓不虐不成文么。不过,这篇是小虐,而且结局一定是HE,而且非常非常的……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