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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金生丽水,玉出昆冈(3) ...

  •   神兵未再度展剑气,空手上前示意自己并无敌意,他抱手作礼道:“小将担负防御之职,刚才的剑气被阁下化散虽是我技不如人,可该防还得防,折了我的剑我还可以再召唤新的剑气。只是这样你来我往地打杀伤和气是小,耽误事情是大。所以问你一句,你且如实回答,你从哪里来,来干什么?”

      泽尔把鼹鼠重新塞进防护兜里并锁好扣子,对他说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且如实回答。尔等不去远离人族的北域冰原,选择栖居于此的理由是什么,此间有多少神族人员,其中战门成员又是多少人?”

      神兵轻笑一声,回头望向同伴一眼,众人哄哄大笑。

      神兵再回头,扬手指向泽尔讥讽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知道这些!”

      泽尔邪佞一笑,站起身对他说道:“那么你也找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意念起,攻击咒轮凭空而出,因为此间灵力不竭故而组成咒轮的铭文光圈也环环相扣、焕现的金色铭文纷繁复杂是神阶至高的表现。几个神兵显然未料到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如此,他们想逃却逃不得,因为他们早已被这个庞大的咒轮覆盖,纳入其攻击范围。

      曾经神人斗法都有余地,咒轮从最中心的阵眼开始缓缓生成并不会断了对方逃路。然而现在神域不再,也没有能制衡诸神列仙的天君。大家凭本事占领九州灵力场各自为营,早已不顾昔时体面,为了能量源、灵力地争斗时手出杀招也不为稀奇。

      咒轮金光炫目,刺得蜷缩成团的鼹鼠瑟瑟发抖。

      在矿洞底部的祭台上的人们被头顶空域奇观吸引,这些人或羊首妖从小生活在坑洞里,从未见识过域外世界。都以为是旭日投来,神迹显现,越发卖力地进行酬神祭典。那轮金光圆日也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坑洞又陷入被浓雾环绕的幽暗之中。

      咚咚几声,从浓雾中坠入几颗圆形物体,砸烂了砌成高塔的祭品台。金光闪耀的玉化石碎散一地,踏风而至的泽尔低头一看这些金色的玉化石皆是贝类形状。头戴金铜面具的祭司捧起上天掉落的恩赏端在怀里仔细一看,又大叫着丢了出去。那些不是神明恩赏的陨玉,而是一颗颗脖颈漏落血管筋膜的人头。神躯的头颅其实也跟人躯的一致,毕竟所谓万物灵长的高级生灵是母星人依据自我初代形象塑造的。

      血淋漓一地,污染了祭台,背着金玉的羊妖们最胆小,最先拥逃顺着环壁坑道跑上洞穴躲避,惊慌失措下也只会咩咩叫唤。剩下的人族还跪伏在祭台之下,顶着制式怪异的纵目宽耳金铜面罩盯着泽尔。

      鼹鼠凄哀低语:“你居然杀了神兵!真是胆大妄为!你不知道神域打击的手段,最美的星火却是最要命的火器。”鼹鼠始终无法忘记,曾经的万里妖界是如何在一夕之间化为焦土,风家孩子们又是如何在欣赏烟火的欢喜中迎接死亡。

      泽尔安抚似的隔着衣兜摸了摸它撅起的小身子,说道:“别怕,已经没有神域了。昔时神域战门不复存在,大杀器也已销毁。神族没有能力用最美的星火毁灭生灵。”

      他对着仍旧跪伏进行仪式的面具人吼道:“让安置你们的神人出来见我!否则我毁了你们的祭台。”

      唤醒仪式不能停,祭司们还坚守在各自的位置上,以歌咏,以舞蹈酬神。祭司们所吟唱的皆是泽尔听不懂的语言,其舞蹈也透着诡异,诡异之处在于他们的肢体可以反方向扭曲活动。这些祭司都戴着金铜面具看不到其表情,就像没有提线的木偶,动作机械、氛围诡异。

      忽而歌声再起,比雨丝还要细腻温柔的声音却有直击心灵的力量。说是歌却没有歌词,轻柔起伏的吟啸瞬间抚平了泽尔心中的暴虐,他仿佛又置身在伊市,在西家庄园隔着星月海峡眺望小亚细亚半岛以及远处的西帕高地。

      他的身体周围还笼罩着金色颗粒,是攻击咒轮残余未消的能量。他看见从涌动的雾气深处走来一位披散长发的白衫女子,这位女子身形高挑,肤色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泛着病态的白,她的双眼似海浪般碧蓝清澈,她的嘴如四月里早开的樱花一般粉嫩娇媚,她微卷披散的长发如墨渊般漆黑深邃。

      她走向他,就这样柔弱却坚定地走向他。

      直到这一刻的泽尔才承认,温柔也是种力量,就像托生他入世的泽浣一样,沉静如水又坚硬如钢。就像泽尔此时还未曾认识的犹如老梅古枝的时尔梅一样,媚意横生又苍劲有力。也如同泽尔自己一样,这类生灵兼顾阴柔与阳刚,处于性别的中间状态。

      早在母星人踏足地星之前,这类族群是广布于地星的生命体。母星人将这个纪年命名为太古,将这些太古生灵定义为万灵族。现今人族急于抹去母星人来此的痕迹,故而在人间修门的典籍里,万灵族被记作灵犀生灵。

      鼹鼠从衣兜缝隙窥探,它也觉察到了来人与泽浣的相同气质,它捂着小嘴哆嗦一句:“万灵族…”可让鼹鼠疑惑不解的是整件事不对,根本说不通。笼罩雪山群域的结界分明是神域手笔,而神域一直将不接受母星孢子改造的万灵族视作死敌。包括当年林书翰夷平奉莲殿、伪造杀死泽浣的假象都是为了迷惑神域,让神族相信泽浣这个万灵皇孤已然灰飞烟灭。

      女子走向泽尔直到与之相隔一纸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她的薄唇轻启还在吟唱古老的祭曲。

      她绕着他吟唱,带着无比虔诚的心态仰视亘古亘今的神迹一般的围着泽尔走了一圈。最后堪堪停在泽尔面前,她伸出手摘下泽尔的灰色蕾丝眼罩,在确认他与自己的虹膜同色之后,女子停止吟唱露出欣喜又遗憾的神色问道:“告诉我,你的头发是不是灰色的?”

      泽尔并未对她产生任何敌意,他看着她就像面对镜中自己。他摘下冰缂头衣,一头同样微卷长顺的黑发披散开来。他低声说道:“曾经是灰色的。”

      女子双眼焕亮,说道:“十年前突然就变黑了。”

      泽尔想起自己十年前倾尽修为封印攸克辛海之后灰发变黑,他点了点头。

      女子轻轻的捧起他的头,慢慢端向自己对泽尔说道:“我想感知你。”

      泽尔蹙眉,他不明白她所谓的感知是何种方式,只是顺着她手掌的力道低头靠近她。两额相触的一瞬,亦如两团反作用能量相互摩擦带来的爆炸,爆炸所产生的粒子能塑造一个全新的时代。然而,要诞生一个全新的生态环境并非如此简单,泽尔与这位神秘女子的接触,只让她通过泽尔的神识看到了属于泽尔的过往。那是她不曾见识又无比向往的域外之地,她望向泽尔那双碧蓝如海的眼眸,说道:“真的有平静如碧玉的大海吗?它的颜色和我们的眼眸一样美丽。”

      泽尔知道她说的是星月海峡之内的攸克辛海,他冲女子温柔一笑,说道:“在它不发怒的时候还好。”

      女子放开他的脸颊,颇为遗憾地道:“可惜,你跟我一样并非纯净生灵。你也有魂魄的气息,好在你的魂魄和你的躯体很匹配,它很听话,很听你的话。可是在你魂魄之外还有鳞甲类灵犀的气息,你的灵枢很拥挤啊!”

      泽尔蹙眉,他明白女子口中的鳞甲类灵犀是指植入灵枢的龙气,但是她所谓的魂魄很匹配是什么意思?泽尔询问道:“难道你的魂魄不听你的话?”

      女子阴恻恻地一笑,垂下的双手复而又举,摁着泽尔头顶连接额前灵枢的穴位,她厉声责问道:“你可知道,就是你这个太匹配的魂魄阻碍了你的回归之路。你本应是我的归途!而现在的你只能加深我的痛苦!为什么你要来到这里?为什么你要提醒我的不纯净和永被囚困的悲惨境遇。为什么?!”

      “啊~”泽尔只觉女子的手变成了枯骨,箍得他头痛欲裂,他全然施展不了任何神技,只能堪堪跪地,跌伏在女子面前。

      鼹鼠钻出衣兜企图帮助泽尔摆脱女子的桎梏,却惊愕的看到从女子后背涌出无数根黑色触手。鼹鼠见识过昔时炳仙尊落羽,羽灵族的灵脉便是他们后背的那对巨翼,落羽之时灵脉显现皆是纯至无极颜色,是由天地间最干净灵晶颗粒汇聚而成的脉络。但这个女子的灵脉显然透着邪气,让人想起记录在神域典籍里的混沌魔物。

      这些类似于藤蔓笨拙又邪恶的灵脉顺着她的肢体攀爬至她的双手,最终汇聚在泽尔头顶欲刺入他的灵枢脉络。

      女子面容扭曲,凶狠地道:“你的魂魄阻碍我回归,现在我要把它们从你的躯体里取出来!”

      鼹鼠不敢怠慢比出手印,召唤攻击阵。女子也只是微微侧头睨其一眼,鼹鼠便见一根黑色灵脉朝自己飞来。鼹鼠见识过灵脉的攻击方式,昔时萧皇祭奠阵亡将士在江南惠山设置祭台,却因阵法错接幽冥导致鬼域覆盖,空间异常触及魔气泄露,生灵转瞬湮灭。是炳仙尊落羽为盖,保护惠山一域不受神域打击为后续救援争取了时机。

      那时仙人的翎羽也是万灵族的灵脉如纯净水滴,涤清万物。

      如今的灵脉鬼气森然,悬浮于空,如蛇游走直击鼹鼠的一瞬溃散成黑色颗粒困住鼹鼠。女子微微昂头,通过这股灵脉窥视这只小生灵的前尘往事。她轻蔑一笑冷声说道:“就算给你五百年时间修行也改变不了你的魂魄属性,卑贱就是你魂魄的烙印。你甚至不值得我吸食!”说罢她像丢弃垃圾一样将鼹鼠抛开。

      小小一团黑影甩出个抛物线远离祭台,在落地之后被人收进一个金灿灿的铜盒。镌刻繁复铭文的厚重盒身屏蔽了鼹鼠嘶吼,它的修为逐渐流失。过去五百年,鼹鼠用修行换时间,如今的修为又以时间的方式离开它。

      盒子掉落在地,手持盒子的面具人还未收集散落出的能量颗粒就被利刃断了喉。从地底涌出的热气太甚,雾气太重,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在祭台上的女子身上,故而一时未查少了个面具人。

      阿古丹打开铜盒取出奄奄一息的鼹鼠揣入怀中,与同伴又躲进了洞穴朝山体内部跑去。

      一个尤拉开口问道:“不救那个人吗?他好像真的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阿古丹狠心说道::“来不及了,不要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找寻遗失的合璃玻片。他要来这里就得有来这里的本事,否则就只能由他永远留在雪山。”

      几人不再说话,顺着地脉的指引进入地底深处。

      祭台上泽尔还被那位神秘女子死死箍住,顺着手指钻入头颅的灵脉像是通灵窍一般有了意识,它们不再顺从女子的意愿吸食泽尔的魂魄而是反噬女子的能量充盈泽尔的躯体。

      “啊~”女子发出了惶惶哀叫,“快让它们离开他的身体!”

      女子的能量何其低值,灵脉剥离女子的身体接触碎落掉地、堆积在台阶或缝隙的酬神祭品。

      这些因为生态地质变化而呈现玉态的贝壳类化石就是类太古纪年的能量体。

      “石韵灵而生玉”这句话中的灵便是蕴含在地脉里的能量。这些能量有反噬,用母星人的方式表达就是辐射太强无法被生灵直接利用,太古纪年的生灵便是靠灵皇转化能量生存。转化能量是万灵皇族的职能,其中尤以灵皇的转化之力最为强劲。

      泽尔是泽浣的长子,除了传承其万年修为之外当然也获得了灵皇的属性,只是这种属性被来自父系的神性压制。

      玉石的能量被灵脉吸食之后变成粉尘附着在雾气里让人难以呼吸困难,泽尔不知要将通过灵脉获得的能量转化而出,堆积在泽尔体内的能量已达到饱和值,再多他也承受不住。

      灵脉觉察到泽尔的受纳极限,停止能量输入,重新附着在女子身上。恢复清醒的女子抬手指着泽尔说道:“封住他的五识魂窍,关进地堡。”

      祭司听令,给泽尔戴上纵目阔耳面具,将人抬了下去。祭司询问仪式是否继续,女子说道:“我很虚弱,我需要进食否则召唤不醒地脉。”

      祭司听令,几人打开同等水平高度的洞穴,风灌而出吹散了附着尘埃的浓雾。人们发现杯阿古丹割喉的祭司又是一阵慌乱,女子轻哼一声稳住局面,她说道:“可惜了,早知他要死,不如先让我吸了他的魂魄。把尸首丢进熔炉,仪式继续。”

      祭司门躬身向她行礼,听其号令把尸体抬离祭台区域,后驱赶来了十几个衣衫光鲜的年轻人族。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他们复原大荒时代。这些人族生而为祭品,他们不事劳作日有三餐,且每日观舞蹈听妙曲保持身心舒畅。直到被驱赶至祭台的这一刻,祭司用调和了乳香的玉蜡封了他们的五识灵窍,堵住其魂魄脱离躯体的通道。

      他们虔诚地跪伏在女子脚下,等待通往极乐之地。是的,他们从小被这样教育,安逸地成长之后成为奉神使进入极乐之地,与神明为伴,永享时光。与木讷呆滞缺乏思考、只要有活干就活的心安快乐的羊妖们相比,人的确复杂得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祭品,与之相对应的教育与优越感必不可少。

      他们的五识灵窍被封,灵脉刺入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表达不了痛苦,无法脱离躯体的魂魄化为颗粒进入灵脉加持女子,而他们的躯体则成了与荒芜砂砾一般的尘埃。

      阿古丹及其同伴站在远离祭台的洞窟,漠然地注视祭台上发生的事。

      生灵总有存在的理由,灵脉因主体而复苏,却又因无法进入主体而面临消亡。灵脉选择了魂魄力较弱的人躯寄生,吞噬魂魄之后占据其身体控制其意识。寻找主体、回归主体是灵脉的本能,在此之前,它得想办法让自己存在下去。显然,泽尔的灵脉并不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世界,它偏离了正常轨道,只要是能量都敢吞噬却忘了魂魄本身就是意识体,被它吸食的魂魄所附加的怨气让它不再适合成为灵皇后裔的灵脉。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太古纪年的生态环境与人族纪年的生态环境大相径庭,有了魂魄的灵皇后裔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灵皇。泽尔注定无法成为这名女子口中的归途。

      而身为尤拉,守卫神山的尤拉,古尔丹和他的同伴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当雪山生态秩序发生错乱的时候,纠正这种错乱。

      吟唱再度传来,漏斗形的洞穴起到了强大的扩音效果,女子的吟唱通过密布在坑道上的洞穴传入地底深处。地脉释放不属于此间纪年的能量,加速以雪山为中心点的整条龙脊地脉的玉化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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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神明们系列《遇神》、《化神》、《神尊始终在追妻》已完结,后续文《沙海骄阳》大纲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