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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骷髅俱乐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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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弃厄脸色并不好看,找了个干净的地站着就紧盯席霖。
一个和题眼绑定的玩家,一个题眼。
现下虽然已经解除绑定,但不代表席霖就一定会放他们出副本。
除非。
找到席雨林的白骨。
视线落在被楚弃厄拆了半面木板的柜子上,柜门被拆了一半,零散的木板掉在地面。
孤零零的一件老旧家具。
左右看着都没什么特别。
蓝简走过去,伸出手来摸,在摸到柜门断裂的地方时,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先前这个柜子把他们所有人都吸进去,但现在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席霖,蓝简踌躇片刻,问她:“你……是在这里出生的?”
骤然。
席霖双指并顿,手指包着黑色指套显得凌厉。她转过头看向蓝简,见对方满脸纯真,她不禁笑开,用食指挑起蓝简下巴。
“怕了?”她问。
蓝简摇了摇头,声音仍旧小小的,像蚊子一般。
“那你一定很辛苦。”
没人对席霖说过这句话,就像所有人似乎都在惧怕她,一个被画下来的人物。
席霖笑容有些僵住,她眨眼把情绪压下,纽扣被她握在手心里,侧身钻进柜子里,没有说话。她只埋头把柜子里常年的血污清理掉,直到在最深处摸到一只手骨。
动作猛地怔住,席霖摊开手心,是那根断指。
她的指尖凉得发冷,身后的血管如同冻住一般。听不见身后的呼喊,只有模糊的声响撞进她耳膜。耳侧满是血液流动的轰鸣声,愈发大声,愈发震耳。
断指被她放在手骨上方,恰好能接上。
一时间,脑中一直紧绷的线彻底崩断。
这具白骨,是席雨林的。
纽扣坠入白骨的心口处,将肋骨击个粉碎。
接着,柜子开始震动。
整个房间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卧室。
卧室里浓郁的水墨味道在席霖鼻间环绕。
“咋回事?我们出副本了?”何羽桃不明所以。
但陆品前非常冷静,盯着站在门口的席霖,他说:“是进真正的副本了。”
卧室内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门虚掩着,只要席霖轻轻一推,便能看清里面的样子。
她伸出的手指迟迟不敢触碰门把手,直到陆品前看不下去,一把将门推开。
大声的撞击声刺耳又难听,但卧室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昏暗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床边缘。
窗外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席霖看见,卧室的男生背对自己,面前摆着画板,周围全是白骨。
白骨的姿态万千,它们或坐或站。
男生穿着单薄,举着毛笔沾了墨,低声咳了几下后再次落笔。
高大的身影遮盖住画板,席霖看不见……
她抬脚想靠近却被一股力气弹出。
后退几步后再次靠近,依旧无果。
她的记忆如同一条蛇般游进她的大脑,又啃噬着她心脏。
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席霖想起来了……这是她成为人的第一个夜晚,也是席雨林死亡的第一个冬夜。
心口上的钝痛令席霖咬紧牙关,屋外昏暗的路灯透过玻璃映照房间。
她看见席雨林低低的咳嗽,看见他手腕上的血迹,看见他竭力支撑身体而畸形的动作。
屋外响起木鱼的敲打声,一下……一下……像催命的符咒。
楚弃厄抬手摸了两下空中,发现有屏障后侧头看向师灵衣,二人交换了个视线便齐齐往外走去。
才刚出门便看见走廊外围着众多学生,他们手里都捧着一根白色蜡烛,笑得灿烂无害,涌进席雨林的房间。
一个……两个……
火光顺着窗帘不断烧起,所有画作被一抢而空,席雨林被高高架起,而后摔向地面。
四肢传来的疼痛令他动弹不得。
“不……”
席霖拍打那道屏障,她眼睁睁得看着其他人能轻而易举地跨过屏障,举着蜡烛作恶。
指尖骤然得如同灼烧一般疼痛,疼得席霖身体一缩。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指,明明没有火光,但痛感却十足强烈。
抬头,朝席雨林望去。
火光从他的指尖开始燃烧,他闻到了血肉熟了的臭味,而后是袖口,接着顺势烧至手臂。
最后。
所有一切都化为乌有。
白骨,灰尘。
尽数染黑这个地方。
席霖奔溃着,从口中咳出血,她知道那是席雨林的血。
血迹染红他全身,血肉模糊的皮肤,丑陋不堪的人心。席雨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的手心捏着一张画纸。
忍着痛,他奋力拽下心口处的两枚纽扣,而后捏紧,在画像上的衣领处点了两下。
木鱼敲响的声音依旧,席霖垂头去看自己衣服上的两枚金属纽扣,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席雨林的纽扣……
血呕在了画纸上,遮盖住画像上席霖的脸。席雨林望着这幅画低低地笑,笑出了眼泪。
他用心血铸成的玫瑰,是死亡也是重生。
火光彻底淹没席雨林,却烧不毁那张画像。
卧室外,有人突然大喊,“着火了!”
楚弃厄推开门去看,却见整个画室陷入火光之中。
隐隐的他看见不远处的走廊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来者身披盔甲,仅有一具白骨,举着旗帜一步一步踏过来。
在场的人被他剥下人皮,从此他便有了新的身份——死神。
那些失去血肉的白骨想要获得人皮,只能去啃食其他活着的人,而活着的人为了活命则出卖了灵魂。
他站于二楼,蔑视底下的蝼蚁。
楚弃厄望着,抿唇不语。抬脚,下一秒,师灵衣站在他身前,遮挡了视线。
看不懂,楚弃厄看不懂师灵衣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就像他不明白席霖接下去的举动一样。
火光被猛然照亮,划破黑暗的走廊。
席霖手握弓箭,朝席雨林射出火箭。
火,射穿了席雨林的身体。
下一秒,火箭刺入席霖身体里。
她握着弓箭的手一怔,继而松开。
血从嘴角溢出,她低头去看心口上的血。
“席霖!”戚茜想抱住席霖却抓了个空。
什么情况?!
席霖的身体接近透明,而另一侧,被火箭击穿的席雨林则怔怔地低头看向正在愈合的心口。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一个女声,她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席霖。
好耳熟的名字。
戚茜拼命地喊席霖名字,甚至试图给她做人工呼吸。但都无济于事,没有办法触摸席霖。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跌倒在地,血自身下溢出。
席霖动唇,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天花板。
她说:“还给你……”
她与席雨林共生共死,死神的命,是再生。
是只能一人活的生。
既然她存在这个世间,会让那么多人死亡,不如……就此消亡。
“记忆……”席霖念着,笑了起来,她再次重复着,“记忆。”
是执念。
执着自己是否是一个有人格的试验品,而非杀戮的机器。
但她忘了,她的降生会带去死亡。
她的记忆是潘多拉的魔盒。
初生。
是她能赋予创造者最好的礼物。
口袋里掉落的太阳牌被燃烧殆尽。
【玩家席霖销毁底牌——太阳】
【警报试验品003数据正在自我摧毁中】
师灵衣沉默着,站在席霖面前,看见她手臂上的纹路在消散,良久后他才蹲下,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好像从前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突然消失了,师灵衣恍然间想起有一年的副本,她怕极了,缩在角落里喊着席雨林的名字。等到师灵衣赶到时,她满身是血,发着高烧。
最后,师灵衣背着她从副本里杀出来,还被关了三天禁闭。
现在已经,全部死去。
火,愈发得大。
所有一切重新还原,如同太阳牌上的婴儿一样。
重新来过。
陆品前只沉默得拍了拍师灵衣的肩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师兄,你不要难过。”何羽桃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席霖最好的选择。”
师灵衣没有回话。
他起身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席雨林。
新生的死神。
再也不会重新回到以往悲剧的席雨林。
代价是,席霖的死亡。
席雨林穿过他们身体,径直朝卧室走去。
冬夜已然过去,徒留暖阳。
照在近乎透明的席霖身上,显得更加轻渺。
他们看见席雨林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两枚金属纽扣,他扭过头,看着画板上的画纸,看了很久也没能下手。
一道声音打破这样的宁静。
章琪走进房间,问席雨林,“发什么呆?接下去的比赛你构思好了没有?”
他随手翻着席雨林以往的画本,抬头去看,墙上贴满获奖的信息。
扯过当中一个奖杯左右来看,他拍了下还在愣神的席雨林。
“你小子发什么愣?有新思路了?都画得差不多了。”
席雨林眨了眨眼,站起来走到画板面前,用毛笔沾了墨,然后说:“我总觉得这里该画一个人。”
点着头,章琪道:“这不是你很擅长的吗?而且你不是已经画了吗?”
摇头,席雨林摊开手心的两枚金属纽扣,“加上这个。”
“席同学,你衣服上的扣子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章琪皱着眉问道。
席雨林顿了很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上掉了两枚扣子。
以及。
画板上的人像,是什么时候画上去。
转身,和画板上还没成型的人像对视。
席雨林总觉得,他应该梦过这个女孩。
在一个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