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世界原住民[基建]》半瓶猫

3、第二滴血

　　笤帚落地，鸡毛翻飞。

　　张婶子不管不顾，抓住离她最近的一只鸡，生生折断它的脖子，如饥似渴饮下一口血。
　　她的下半张脸已经长出口器，浅褐色口器代替了原来的嘴唇，上颚坚硬而锋利，一点点将肉咬碎，送进嘴里。

　　杜云屏原以为她的目标是自己，没想到遭殃的是鸡。
　　她摸出法器，提防着对方：“她这样还有救吗？”
　　轮回会将一切恢复原状，前提是人还活着。

　　眼珠子嘟哝一声：“你以为她还保有人性不想吃你？她现在是被篱笆拦住了脚步，等进入成长期就会大开杀戒了。”
　　“况且……”它沉思片刻，“这女人应该是上次轮回就着了道。”

　　杜云屏将法器死死捏住，突然泄了气：“那就没办法了。”
　　她正想上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龙十三的声音。

　　“惊了……这游戏居然是这个调调？”
　　龙十三原本已经关了面板，这会儿又打开一个新的界面，边操作边往张婶子的方向看。

　　杜云屏发现他进了一个叫「论坛」的界面，还没等她看清外边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都写了什么，龙十三就打开了发帖页面。

　　[灌水]张宝珠变异了，人虫结合体，长得有点抽象。
　　【事件发生在杏花村南边，张婶子和杜云屏这里，坐标（235,88），看起来是特殊剧情。
　　哦对了san值比较低的最好别来，可能会三天都吃不下饭。
　　截图在下面了，慎看！】

　　杜云屏：……
　　什么坐标，什么san值，什么截图，完全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似乎没被张婶子的模样吓到。

　　杜云屏回过头，地上已经躺了两三只鸡，浸在血泊里，都是啃了一半就被扔掉的。
　　而张婶子……不见了？

　　一阵风起。
　　眼珠子喊道：“在后面，在后面——”
　　杜云屏一个下蹲，躲过张婶子抓过来的手，将法器刺进对方的腿，然后在地上滚一圈，迅速远离。
　　在眼珠子吞噬了鬼面蝎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得到了强化，身手比之前灵活不少。

　　“不错。”
　　脑海中，眼珠子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好像刚刚惊慌失措的不是它，“你反应挺快，对上这怪物还有点胜算。”
　　说到这，它话锋一转，“不过这怪物五行属土，你那法器里封存的是水灵力，刚好被克制了。不如把旁边那个傻呵呵看戏的外乡人扔给她，然后咱们赶紧逃。”

　　杜云屏用余光瞥一眼龙十三，心说她要是真把这人扔去当挡箭牌，他在张婶子手里估计都撑不过一个回合。
　　这人心太大，刚刚还是站着的，现在已经坐在她屋门前的台阶上，伸长脖子望着她们，一副好奇的模样。

　　张婶子低头茫然看了一眼，然后将法器拔出来扔到一旁。
　　因为受伤，她的腿一深一浅，但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杜云屏跟前。
　　喝了鸡血补了鸡肉的她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迟钝，动作似乎比被虫子寄生之前还要灵敏。

　　杜云屏想将法器捡回来，下一瞬被抓住双臂，两人缠斗在一起，身手体力竟不相上下。

　　她想抽身，手臂上却传来阵阵刺痛，原来是张婶子的手掌已经长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倒刺，死死勾住她的衣裳和皮肤。

　　有村民听到动静，循声过来，原本想看热闹，刚走上前就被张宝珠的模样吓得连退好几步，赶紧回了自己屋，关门落锁保平安。

　　“我去，这么大场面！”
　　何首乌也赶到现场，手里还拎着个破木桶。

　　他家里是开中医馆的，对某些能入药的虫子也有点了解，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摸着下巴疑惑道：“咀嚼式口器，这应该是个食草虫啊？她怎么了，想吃人？”

　　龙十三：“可能是闹别扭了，两人刚还一起嗑瓜子，杜云屏突然离得远远的，张婶子就不高兴了，以为她嫌弃自己院子臭，有股鸡屎味，一气之下咬死三只鸡，再之后就打起来了。”
　　何首乌听得一愣一愣：“你确定？”
　　这剧情怎么听着那么儿戏呢？

　　玩家陆续到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好奇地看着院中两人。
　　村子很小，外边还设了屏障，守着一堆鬼面蝎，玩家们的活动范围不大，正好看到论坛新帖的，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因为游戏没做什么宣传，官网还长得特别像诈骗平台，所以至今也就只有十几个玩家，大多数都聚在这了。

　　杜云屏跟成了怪物的张宝珠打得不可开交，势均力敌，这时但凡有任何外力帮了其中一人，都能打破这个局势。
　　她用尽力气将张宝珠摁在地上，偏头一看外头已经围了十来人。

　　对了，发任务……
　　杜云屏当即高呼：“你们快杀了她，等里边的东西破了壳，谁也逃不掉！”
　　话刚说完，人被掀翻，张婶子扣住了她的手腕。

　　张婶子钳子一样的上颚一张一合，不知从哪里发出了古怪声音，咯咯笑着：“帮我按住她，一会儿给你们分点儿，每个人都有份。”

　　十来名玩家面前先后出现两个任务弹窗，一左一右。
　　【杏花村的杜云屏想让你们除掉她的邻居。】
　　【奖励：未知】
　　【杏花村的张宝珠想让你们帮忙按住她的邻居。】
　　【奖励：未知】

　　“这是要让我们选一个吗？”人群中有人提出疑问。
　　另一人突发奇想：“诶？我们可以两个都接，先按住杜云屏，再刀掉张宝珠，不就都完成了？”
　　“你真是个天才！”

　　何首乌想了想，犹豫道：“这应该是个二选一的任务，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阵营，还是慎重点好吧？”
　　有人试着接下杜云屏的任务，另一个弹窗果然消失了。

　　这下也不用纠结怎么同时完成两个任务了，大部分玩家直接选择刀掉张婶子。
　　另一个任务看起来简单，但感觉有陷阱，毕竟发布这个任务的NPC看起来已经不像人了，很可能在干掉杜云屏之后就来追杀他们。

　　虽然只是游戏，但在收益未知的情况下，为虎作伥这种事，没几个人会选。
　　至于张婶子说的给他们分点，分点什么？杜云屏的家产？看起来都挺穷的应该没什么好东西。至于别的，他们可不吃人肉！这种奖励不要也罢。

　　杜云屏和张婶子纠缠着滚出院子，两人都扣住了对方的手，互相掣肘。

　　离得最近的龙十三搬起一块大石头往张婶子后背砸去，他人高马大的，这一举动看起来颇有气势。
　　砰！
　　石头碎成一块块散在一旁，张婶子跟没事人一样，这会儿已经用布满倒刺的手掐住了杜云屏的脖子。

　　而她脑袋上方「张宝珠」三个字已经变成「未知精怪」，还多了个血条。

　　旁边的人看不过眼：“你砸她的头啊！砸后背有什么用？”
　　“我靠我真下不去手。”龙十三一脸为难。
　　虽然之前也在游戏里杀过怪，但那个毕竟隔了一道屏幕，全靠鼠标操作。而这游戏在五感上都跟现实一样，建模也真实得可怕，不是谁都能很快适应，放下心理负担对一个人形NPC下死手。

　　嗖！
　　一道箭矢破空而至，直逼张婶子眉心。
　　张宝珠反应快，在瞥见残影时头一偏，箭矢擦着她的面颊过去，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箭是从半山那边过来的，准头十足，但还是被躲了过去。
　　何首乌在旁边看得直跺脚，遗憾道：“这也太难杀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刺啦——
　　就在这时，张婶子脸皮崩裂，以那道血痕为界，撕成两边，更多褐色甲壳露了出来。
　　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乌溜溜圆圆的两大颗，突兀地连在眼眶上，代替了原来的杏眼。

　　与她离得最近的杜云屏听到她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警惕地看着对方，只见张婶子尖锐的上颚一点点分泌出半透明的黏液。
　　“咕噜。”
　　又是一声，半透明黏液滴落在杜云屏左手上——正好是寄居了眼珠子的那只手。

　　眼珠子在杜云屏脑中尖叫：“擦掉，快擦掉！好恶心！别让这东西碰到我！”
　　杜云屏无语。
　　它自己化成的黑色黏液好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还嫌弃上了。
　　“那不一样，我这是高贵无瑕的黑。”
　　杜云屏没忍住：“闭嘴，芝麻糊都比你顺眼。”

　　调侃归调侃，黏液还是要擦掉，因为杜云屏发现被它覆盖着的肌肤正在消融，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已经有血水开始渗出。
　　这估计也是这种怪物进食的方式，先将猎物溶解，再一点点嚼碎送进嘴里。

　　第二形态的怪物变得更加强大，杜云屏有些力不从心。
　　玩家们想尽各种办法，用木棍砸头，用钉耙呼脸，用箭矢攻击，要么是被躲过去，要么没击中要害，不痛不痒。
　　没办法，这附近没有趁手的武器，玩家能找到的就这些了。

　　杜云屏被按在地上，脖子上是张婶子那双已经长出尖锐甲壳的手。

　　窒息……喘不上气……

　　这期间不断有黏液滴落下来，消融着杜云屏身上各处皮肤。
　　因为身体变强了，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可能会活生生被吃掉。
　　好消息是被吃的时候不会痛，因为这些黏液大概有麻痹作用。

　　杜云屏几近昏厥，每次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又听到眼珠子在那叨叨。
　　“你能不能多撑一会儿？我怕她待会儿把我一并吃了。”
　　她顿时清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管你死活？”

　　怪物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杜云屏死死钳住，只剩头还能动弹，玩家们拿着各种东西一顿招呼，这会儿她脑袋嗡嗡响。
　　杜云屏打定主意跟她同归于尽，哪怕浑身是伤也没肯松手。

　　半山那边闪过一道寒芒，何首乌留意到那人又开始搭箭，忙拎着木桶往前扑。
　　哐！趁着张婶子分心对付杜云屏，木桶直接扣在张婶子头上，将她视线遮挡。
　　嗖！箭矢破开了木桶。

　　杜云屏感觉按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松，空气灌进肺里。
　　她支撑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

　　地上，木屑碎块旁，已经成为怪物的张婶子奄奄一息躺在那，脑袋上扎着箭，手脚一抽一抽，乌溜溜的虫眼盯着杜云屏，眼神里透着渴望。
　　“饿，好饿啊……”
　　她呢喃着，脸变得青紫，渐渐没了声音。

　　血条清空，怪物已死。

　　“任务完成了，击杀怪物还有20点经验。”龙十三喜滋滋跟何首乌分享着自己的收获。
　　何首乌微微一笑：“我有50点，肯定是刚刚套木桶那一下起了关键作用。”

　　有人嘟哝道：“我怎么只有1点……”
　　立马被人拆穿：“你一直躲在后面当混子，能给你结算经验已经算不错了！”

　　还有人动作快接了张婶子的任务，本来想对付杜云屏，却一直挤不进来。
　　失败后，他被倒扣了五点经验，闷闷不乐，但怕被笑话也不好意思跟别人吐槽，只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遇到这种对抗任务还是三思而后行，一定不能当逆行者。

　　众人交流完收获，重新看向地上的尸体。
　　有玩家感到奇怪：“半山那人怎么做到的？我刚刚用匕首刺她，她反应也不大，一支箭就把她弄死了？”
　　“嚯，你问这个？那人可是神弓手，我经常看她在山上练习。”

　　何首乌看着张婶子青紫的脸，突然想到什么：“她这是中毒的迹象吧？”

　　众人捡起木屑碎块，发现上面沾了绿色的汁液。

　　何首乌灵光一闪，反应过来：“这是鬼面蝎的毒！”
　　他一拍脑袋：“木桶是杜云屏交给我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今天她的行动线跟往常不一样，因为这是特殊剧情。她可能在引导我如何打怪！这虫子毒抗不行，一下就嗝屁了。”

　　龙十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所以说这是NPC布的局？”

　　一旁的人提出质疑：“等等，那杜云屏为什么不自己拿来用，在张婶子刚变异时用淬毒的武器把她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另一人道：“那玩家还有什么参与感？”
　　“……你说得也有道理。”

　　杜云屏已经筋疲力尽，听着那帮外乡人各种离谱的猜测，也懒得反驳。

　　结束战斗后，求生意志退去，悲从中来。
　　张婶子虽然经常跟她拌嘴、拿话刺她，平日待她还是不错，在村里人欺负她的时候，明里暗里帮过她好多次。
　　这么一个人，突然就没了。

　　这在妖魔乱世，是最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尤其是杜云屏，在这三年轮回的记忆里，每天都是在生死线边缘徘徊，早应该习惯。

　　杜云屏很快敛下情绪，没让自己难过太久。

　　她的手心撑起一条缝，黑色黏液从里头钻出，慢慢覆盖上尸体……

　　“尸体怎么瘪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何首乌观察了一会儿，倒吸口气：“不见了，刷新这么快？”

　　杜云屏这才知道，其他人看不到黑色黏液。
　　看不到也好，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吞噬完毕，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但脑中似乎多了个声音，有时很遥远，有时又很近，细细碎碎，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持续了一会儿，立马消失了。

　　她感到目力变得极强，视野清晰不少，四肢百骸也灌注了力量，估计一拳就能打死一头吊睛大老虎。

　　此时，杜云屏额头上方出现一团黑雾，在半空翻腾，时卷时舒。
　　她试着运用体内的力量去触碰，黑雾当即消散，一个有点眼熟的界面出现在她眼前。
　　——「角色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