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忽一条命》1KGMILK

32、送你

　　“咳咳，好了别闹了。” 唐立青故意清了清嗓子。

　　“我收拾下屋子，回去睡会。” 她揉了揉眼睛。她从 G 城出发时，本就一夜没睡，又经过路途这么些折腾，已然十分疲倦了。

　　听师叔要收拾屋子，几个师兄弟各自对视了一眼，全都默不作声。

　　“怎么？屋给拆了？” 唐立青看明白了他们的小动作，故作严肃问道。

　　向乾被几个师兄弟从背后一脚踢出了队列，唐立青顺势盯着他。

　　“哪敢拆师叔的屋子，只是…… 拿来做杂物房了。” 向乾小心翼翼地，隐瞒了一部分原因。

　　唐立青叹了一口气，幸好房间还在，还有地儿睡。

　　“没事，我收拾一下也能住。”

　　众师兄弟听到后欲言又止，再次沉默了。

　　唐立青忽觉气氛不对，她这回站直了身子，真正严肃起来。

　　“到底怎么了？” 她提高了音量。

　　“阿靖别收拾了，你的屋子，我拿来养鸡了。” 宁欣斜着脑袋朝唐立青浅笑了一下。

　　“……”

　　她向来宠爱宁欣这个唯一的小师妹，一时也不好发作。

　　真要和小师妹睡在一间房，她知自己兴趣不同，应当要避忌些。

　　半晌，唐立青大步一迈，自己也并排站进了队列里。

　　她一把勾住了向乾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向师弟，要是不嫌弃，晚上我跟你挤一挤呗？”

　　向乾试探性地朝宁欣师姐看去，他还没完全抬起头，就被师姐用暴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师叔，我还没谈恋爱呢，传出去我怎么做人啊。”

　　“……”

　　“您还是跟师姐挤挤吧，将就一下。”

　　“对呀，对呀。” 众师兄弟附和道。

　　“我们明儿就把鸡都杀了，屋子给师叔空出来。”

　　“是啊是啊。” 众师兄弟继续附和道。

　　“……”

　　末了，等唐立青与他们一齐在饭堂用过了晚饭，她还是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宁欣的房间。

　　宁欣住的屋子是整座书院屋宇里最大的，装修用料皆是上乘。屋里用的都是实木家具，不少物件摆设还是从上一代流传下来的，连书桌座椅都是用料上好的黄花梨木。

　　院长宁白同老来得女，纵是院内规矩繁多，从不准弟子们铺张浪费，但在吃穿用度方面，对亲女儿却是从不吝啬。

　　唐立青初来明盐山的时候，第一晚也是跟小师妹挤在了一起。

　　那时她们年纪相仿，约莫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又都是女孩子。宁白同原以为她们会好好相处，甚至亲如姐妹。

　　没想到，合住的第一晚就打了起来。

　　宁欣蛮横惯了，她看不惯眼前这个新来的女孩子。她明明比自己小了一岁，自己却还要按照辈分，开口喊一声师叔。

　　终是忍不住在唐立青将将要睡觉时，故意给她使绊子。

　　原本一张两米宽大床，两个小孩儿并排睡觉也是绰绰有余。偏偏这宁欣总是不安分地挨着唐立青睡。

　　唐立青躲到左边，宁欣就挤到左边。

　　唐立青在床上掉了个头不理她，宁欣也还是拎着枕头趴过来继续挨着。如此一来一回，直到后半夜，唐立青要起身下床出屋子，宁欣又把她的鞋子藏了起来。

　　唐立青在村里野惯了，脾气也倔得很。她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属于不得不低头的状态，否则也不会一忍再忍。

　　终归还是小孩子，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等唐立青即将熟睡时，她的上眼皮就被宁欣扒开了，似是不让她睡觉。

　　宁欣好奇地扒拉着她的左眼眼皮，嘴里还说着她是鬼变的，不然眼珠子为什么是白色。

　　虽说童言无忌，唐立青的心智也要比宁欣成熟一点，但宁欣居然能说出这种浑话，也是彻底把唐立青惹恼了。

　　唐立青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侧头一个转身钳制住宁欣的肩膀，还用左手把她的嘴给捂上了。

　　唐立青朝她凑近脑袋，眼睛瞪得老大。寻思吓吓她，警告她别再招惹自己。

　　宁欣当然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父亲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是一点没有传承在她的身上。反倒是从小跟着另一位师叔学习拳法、整天舞刀弄棍的。

　　她虽身子小巧，但也凭借平日练就的基本功，施展出一些拳脚。

　　唐立青刚刚把她压住，她就本能地屈起膝盖，一脚顶在了唐立青的小腹上。

　　唐立青被踢了这么一下也疼极了，倔脾气瞬间上来。

　　使出一身蛮劲，愣是把宁欣的身体腾空抱了起来。宁欣在半空中失去了重心，她人也急了，在唐立青怀里来回翻腾，想要借这股劲挣脱开来。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闹腾了几分钟。

　　最后唐立青体力不支，抓抱着宁欣的身子也站不稳了，刚准备卸力把她放下来。

　　宁欣趁着间隙又想狠狠踹她一脚，不料这腿还没抬起来。宁欣脚下一滑，身子却倒了下去，眼看着脑袋即将要碰撞到尖锐的床沿。

　　头部是身体最重要的软肋，要是被碰上这么一下，多半要见血的。

　　唐立青见此情况，她出于本能反应整个身体向前一扑，左手伸过去垫在脑袋下面，手掌心紧紧包裹住宁欣的后脑勺。

　　只听 “嘎啦” 一声。

　　本该是由宁欣来挨这一下，现在却让唐立青的左手承受了双重撞击。

　　待唐立青抽出手掌，放眼看去，她左手手背已经是血管突起，青紫一片了。

　　唐立青忍着疼痛什么话也不说，低头起身出了屋，挨着柴房睡了一晚。

　　也就这一晚，让骄横跋扈的宁欣学会了内疚。

　　唐立青左手触摸着屋中央的实木大床，用食指指腹刮擦床沿板，脑中回忆起少时与宁欣打闹的点点滴滴，情绪涌到眼底漫了出来。

　　她想如果自己可以继续留在明盐山，像往日一般和小师妹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唐立青只想了片刻，便摇了摇头，似是要甩掉这个念头。一切都已然改变不少，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也让她有了新的牵挂。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成长与选择。小师妹也一样，她总会长大。会遇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会选择继承罗象书院或是走出明盐山。唐立青没有资格帮她作出任何决定。

　　宁欣带唐立青来到房间后，她就瞧着阿靖一会摸摸椅子，一会摸摸床沿的。开始还是边摸边傻笑，之后便是边摸边摇头叹气的。

　　注意力压根没往自己身上靠。

　　想到院内八个师兄弟都有了礼物，单单自己没有，心底复杂的情感也快藏不住了。

　　师姐离开的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偷偷下山找过她，只是天大地大，全然没有她的消息。

　　想到这里她觉得甚是不公，凭什么总是自己在等。等着阿靖什么时候能回来，等着阿靖有一天能回过头来，好好看看自己。

　　“阿靖！” 宁欣朝着唐立青喊了一句，似是要拉回她的注意力。

　　“哎，教了多少遍，叫师叔。” 唐立青不知怎地，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思，又跟宁欣扯起了辈分。

　　宁欣也不顶嘴了，反常得不再作任何言语。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梳妆台前，扯下了发带，柔顺发丝自然蓬松地垂在肩上。背对唐立青坐了下去，摆弄起了桌上的首饰盒，她唇齿微张，从眉眼到下颌的轮廓线通通只对身后那人露出了一半。

　　唐立青盯着宁欣的侧脸愣住了，她自认为摸透了小师妹的性子，料定她还是小孩心性。不曾想眼前她这副模样，倒像是藏了不少心事。

　　唐立青悄咪咪地打开了行李箱，在箱内最底层翻出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护在手掌心，脚下步伐一迈又悄无声息地走近了宁欣。

　　“哎！想什么呢！” 唐立青故意凑近宁欣耳朵边提高音量，想要吓她一跳。

　　宁欣也觉察到身后那人朝着自己越靠越近，却没料到竟会贴在自己耳后。

　　她小脸颊蓦地红了，人也胆怯起来。一时不知所措，又不想被看出什么表情，随即回过头也同样大声说了一句：“滚开！”

　　这一句倒像是再给自己壮壮胆了。

　　唐立青却仍是不明所以，见小师妹终于开口骂人。满以为是自己猜对了她的心思，她是在记恨自己没给准备礼物。

　　“别生气了嘛。” 唐立青没有滚开，反而更近了一步。

　　“乖，听话。” 唐立青手肘蹭了蹭她的肩膀。

　　“师叔，送你个东西。” 唐立青耐心得像哄小孩似的，同时把手心里藏着的物件给她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