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忽一条命》1KGMILK

27、饭局

　　“啪嗒” 一声，女医生打开了车顶棚辅助照明灯，黄白色的光线聚焦地打在唐立青整个面上，使得那双异色眼眸更加诡异。

　　唐立青的左眼，除了没有黑色瞳孔之外，与其他正常人无异。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地方，却是一片眼白。

　　姚书玟不光没有像昨晚那般害怕，反而静静地呆住了，就像在欣赏一件形状怪异的工艺品。没有眼黑的眼球浑然天成，姚书玟甚至产生出隔着透明玻璃抚摸这件工艺品的特殊欲望。

　　“左眼看得见吗？” 姚书玟平淡地开口。

　　“看得见，很模糊。” 唐立青如实回答。

　　“从小就这样，天生的，医生都说治不好。” 唐立青不等她提问，自己一连串说了出来。

　　唐立青说完，便从腿上拿起墨镜重新戴好，她内心长出一口气。左眼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这还是第一次，这个秘密就连曾经亲密过无数日夜的江川水，也从未发觉。

　　“我可以治好。”

　　不等唐立青在副驾驶位上坐直身子，姚书玟似发泄般一脚油门便踩了下去，突如其来的惯性，让唐立青刚戴上的墨镜，又差点飞了出去，她连忙用双手捂住了。

　　唐立青在之后的车程里，也没有再接她的话，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在路口等红灯的片刻时间，姚书玟又试探地回头对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治好你。” 这句话像是思考了很久。

　　“免费。” 姚书玟瞥了眼唐立青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又加了一句。

　　唐立青听完这句话，她略带失落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不用。”

　　“我不觉得我的眼睛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晚上有点看不清楚之外。”

　　“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唐立青也不回头，她眼睛隔着墨镜，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觉得格外晃眼。

　　听完，姚书玟双手握着方向盘摇了摇头，她用肯定的语气说：“我认为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上帝的礼物，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欣赏。”

　　“我只是想帮你，如果你愿意。” 姚书玟在路灯闪烁红灯时，踩了下刹车，偏过身望着唐立青诚恳地说道。

　　“姚姐姐，谢谢你，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我到了。” 唐立青没有立即回复她，反而岔开了话锋。

　　姚书玟沉默良久，摇下了车窗，让新鲜的空气散了进来，唐立青顿觉舒服多了。

　　她从主驾驶的扶手箱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对唐立青说：“等你决定好了，可以再联系我。” 随即把车停在了路边，解锁了车门。

　　唐立青见已然到了目的地，便一把接过名片，大步迈下车门。合上车门的那一刻，又再次说了 “谢谢”。她发现姚书玟脸上的黑框眼镜，不知何时又戴了起来。

　　姚书玟此时右手反握着方向盘，她从前方路口调了个头，隐蔽地跟在唐立青身后，看着唐立青离去的背影，她左手手肘撑靠在车框门上，神情若有所思。约莫过了五分钟，她才定下神来，想到后车厢还有东西需要处理，便在路口再次调头，一脚油门到底，往城东郊区驶去。

　　唐立青下了车没有立即朝出租屋奔去。她先是坐公交车到了附近的火车站，买了张明早最快抵达雷明市的车票，在公车回程路上还顺带买了些日常用品，包括用来遮盖左眼的有色瞳片。

　　唐立青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出租房。她用背部顶开了门，出租屋里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中午十二点了。

　　手上的白色塑料袋被她堆在地上，唐立青站在屋子中央，观察了四周。发现衣柜、抽屉、甚至床铺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所幸这屋里值钱的东西通通被她藏了起来。

　　出租房的人多眼杂，来来往往都是些三教九流。唐立青两三天不在家，屋子被人翻动过，倒也不奇怪。她早前就失窃过几次，后来学得聪明了，便把值钱的物件通通藏到墙里。

　　想到这里，她也先不整理屋子了，转身来到了卫生间。她打开了卫生间洗手台的镜柜，两根手指头用巧劲撬开了松动的瓷砖，从红色墙砖洞内摸出一个银白色陈旧金属铁盒来。这是在唐立青小时候老头子给她买的饭盒，这么些年一直保存至今。

　　她坐在床上打开了盒子，里面除了攒的几千块钱之外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中等身材，两肩宽阔。眉棱、颧骨、下巴，整个脸部的轮廓分明。杂乱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精明干练，眼眶深邃。嘴唇上方也留着山羊胡子，一副活力狡猾的模样，气质神情却是意气飞扬的。

　　唐立青手掌反复摩挲着照片中的人影轮廓，更是想家了。从明盐山来到 G 城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仍是没有完成老头子的遗愿。她自觉不争气，从床上站起身，满屋子收拾了起来。

　　买的火车票是凌晨 6 点出发，长途硬座，也图便宜买了最早那班。距离明早出行还剩下十几个小时，给唐立青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立青收拾完行李箱。她换洗衣服也只有几件单衣，塞了一半，行李箱还是空落落的。末了，她把早就准备好给师兄妹的礼物也一同塞了进去，这才显得满满当当，分量十足。

　　等全部整理完行李，简单洗漱一番后，也将近下午三点多了。她随手把行李箱挪到床边，又打开衣柜换上一套最体面的衣服，大步一迈匆匆下楼去了。

　　她上午坐在姚书玟车上的时候，趁着两人无话的功夫，手机约了俞苏晚上吃饭全当是感谢。

　　本以为自己突然邀约，俞苏这个职场新晋优秀女员工诸事繁忙，不一定能抽得出时间来。令唐立青意想不到的是，俞苏直接就答应了，甚至在短信里连吃饭地点都帮唐立青选好了。

　　下午五点，唐立青搭乘公交车来到 G 城市中心，早早来到了复兴路 18 号潮汕牛肉火锅店门口。

　　唐立青内里穿了白色圆领短袖，外套是深蓝色嵌米色刺绣暗纹灯芯绒外套，底下穿着黑色牛仔裤配着深棕色工装短靴。她的身量本就十分高挑，加上皮肤白净，五官眉目清秀，鼻梁高挺，长相自是不差。

　　今日唐立青这幅装扮，即便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市街流中心，也分外打眼。不细看衣服的品牌，乍瞧着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小姐。

　　俞苏挽着男朋友的臂弯，隔着火锅店对面一条街，抬眼便看到了唐立青，她朝着门口挥手打招呼示意，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阿青，我想死你了。” 俞苏开口是吴侬软语，软糯苏甜。

　　不出唐立青所料，俞苏的开场白还是这句。全因着一起兼职做零工时，俞苏对所有人开头都是这么一句，也就唐立青把这个话听到心里去。

　　“嘿，好久不见。” 唐立青礼貌性寒暄了几句。

　　俞苏穿着白色连衣裙，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五官精致小巧，只是脸庞有些婴儿肥，倒也显得俏皮可爱。

　　“这是我男朋友，彭建傅。” 俞苏拉过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给唐立青做起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