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忽一条命》1KGMILK

11、祝福

　　肖开有些烦了，眼前这个服务生总是在自己跟前打转。他跟江川水走到哪里，服务生就跟到哪里。每次都一言不发，给自己端完酒之后又恭恭敬敬地站在身旁。

　　一次两次倒还好，可能是凑巧。次数多了，他心底也觉察出不对味来。

　　“是想要点小费吧。” 肖开眯眼打量了一眼立青。伸手示意，把她喊至身前。

　　肖开头一偏，抖了抖手腕。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了几张红票子，丢到托盘里。他瞥眼瞄立青的眼神尤为不屑。似乎见多了立青这种喜欢跟在豪客屁股后面摇尾巴的人。

　　立青被喊到他跟前，起初还是低着头。倒不是不敢直视肖开。只是她怕自己抬起头，视线又往江川水身上飘去。再多望她几眼，立青便要马上忍不住犯起倔脾气来。

　　江川水这副样子总能让立青一点就着，无论是工作还是喝酒，无论吃饭还是睡觉。

　　当立青看着托盘里被甩上一叠钱，她端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掐了下指甲。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实则心底早已经起了怒意。她并不想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即便这份工作的开始并非来自她的意愿。

　　“谢谢老板。” 立青强压怒意。甚至还鞠了个躬，态度诚恳，面带职业性笑容回了这么一句。

　　说完便转过身离开，她着实不愿再跟着这人身后转悠了。自己跟那人毫无关系了，确实不应该再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怎么走了，我还想继续再喝呢？” 一直在旁表演不胜酒力的江川水，拨弄了下夹在衣领的长发。似乎酒意刚醒，半边身子倚着肖开对他说道。

　　“好好好，我一会再叫过来。” 肖开从没见江川水像今天这样如此热情，往常她冷淡至极，除了工作事务，其他一概不理。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借着商谈项目的名义与她多产生一些交集。刚才她对着自己说话，温热的呼吸都快洒在自己的脖领上了，直吹得他心思都开始发烫了。当下这种小事，怎么会不答应。

　　“再给我们上一盘酒。” 肖开说罢，潇洒地抬起手臂，朝立青挥手示意。

　　“先生…… 不好意思，刚才我已经过了工作时间了。” 立青这时挺起了身板，脸上似笑非笑。方才她抬手看了看表，确实到了休息时间。这回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那就劳烦你，再为我们加一次班了。” 原本站着的肖开，突然坐到旁边卡座上，顺势岔开了双腿，其中一只腿还往前伸了伸，目光直视着立青。

　　这话听起来还是斯文有礼，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全因他不想在江川水面前被服务生驳面子。

　　“……” 立青默不作声，身体没有丝毫向前的动作，反而站在原地，直接脱下了制服外套，随手披在了右边肩膀上。

　　“当然，我会支付你加班的费用。”

　　肖开见她不语，以为又想多要些报酬。他仰起了脖子，往沙发上的软枕靠了靠。一边说这话又一边伸长了胳膊，穿过江川水的脖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江川水撑着下巴回眸朝他可人一笑。

　　“那好的，先生。” 立青看他这般少爷模样，又见江川水看戏的表情，心底压下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饶是这样，当下还是没发作。说罢，转身去吧台重新布酒。

　　立青这次把三杯全换成了高浓度白酒。她娴熟地用左手单独撑起托盘，迈着步子慢慢悠悠地走到了肖开面前，却并没有把酒杯递过去。反而把空中的酒盘停滞在自己面前。随即开口道：

　　“第一杯，感谢这位先生给的小费。” 立青说完右手夹起高脚杯，晃了晃杯中透明液体，仰头喝了下去。一股辛辣的酒味瞬间蔓延在喉头，之后又顺着食道滑到了心口，烧得她反胃。

　　肖开笑了下，认为眼前这位服务生是在喝酒赔罪，真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第二杯，敬江小姐，祝她早日找到心上人。” 立青嘴角上翘，朝江川水座位方向示意。说完，端起托盘上的第二杯白酒，再次仰头喝下。这一杯她喝得慢一些，似是把酒液在舌尖品味，回忆与她的一点一滴。也喝得一滴不剩。

　　肖开当下没缓过神来，只惊觉服务生为何知道江川水的名字，也许是刚才的谈话被她听了进去。也或者，在刻意祝福他们两人。

　　不容他细细琢磨，立青又端起了第三杯酒。

　　她深吸一口气，眉毛往下压了压，瞪着面前这两人。

　　“这最后一杯酒嘛，那就祝二位永浴爱河。” 立青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虽是笑容，这表情却没有什么好意。说罢也并没有继续将第三杯酒喝下。

　　她将酒杯悬置在胸前方，缓缓倾斜杯身。酒液来来回回全部泼洒在了厅内暗红色地毯上。同时也把自己所有的自尊心、所有的耐心全部一点不剩地洒在了地上。

　　“还够不够？还要不要喝？” 立青短时间内猛灌了两杯酒，她酒量本就不好，酒品更是糟糕透顶。语调开始把握不住，有些激昂了。

　　“够了，不喝了。” 江川水心道不好，自己玩得过分了，这人倔脾气上来了。脚尖一挪换了个方向，刚想起身拉着她，又顾及到肖开在场，便再没有了动作。

　　立青就着表情，也看出了江川水的心思。不知为何，心底对她更是失望了。

　　“你，你什么意思！” 肖开这下反应了过来，酒醒了三分，语调高昂起来说道。

　　“什么意思？去地下喝个够吧！” 立青拽松了脖前的领结，这结实在太勒人了，但也是立青自己打的，真是作茧自缚。语罢，大步朝着大厅出口方向扬长而去。

　　“你算什么东西！” 肖开想起身追出去，又迫于众多人在场，几番犹豫下，迟迟不动作。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肖总，我看她是工作受气了，心情不好。”

　　“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吃不了什么苦。”

　　“我们犯不着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江川水左手搭在肩膀上，一句一句好言好语安抚肖开。想到自己把立青玩过了火，她又给自己留下这个二世祖的烂摊子，真是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谁叫她就喜欢折磨唐立青，喜欢她明明桀骜不驯，却要装作唯唯诺诺。最喜欢看她明明难忍怒火又却不肯发作的模样，想到这里，她心底涌出一丝别样情感。

　　船舱外，甲板上，立青半边身子趴出栏杆外，她难忍胃里酒气翻涌，对着身下的汪洋大海一阵呕吐。海里的小鱼儿冲着味道，纷纷翻上来，挤了个浪花，大快朵颐。

　　立青今晚赶着帮俞苏来顶班，连饭都来不及吃。每次帮着朋友，都得费一番折腾，也并不是个个都领情。真是应了老头子说的那句话：六亲不近，碌碌无为。至于师父说的那后半句话，到底能活多久，立青还真就不在意了。

　　她把残酒全都吐了出来，胃里好受了许多。但也喝得太急了，后脑勺还是有些晕沉沉，想抽根烟提提神。她摸了摸裤兜，掏出烟盒。被夜风吹着，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一根放到嘴边准备点燃，又摸了摸衬衣口袋，摸了个空。

　　“大吉大利。” 立青一阵懊恼，早知道在吧台顺几个打火机。她站在甲板上回头四处寻觅，想找个人借个火。这烟瘾上来了，不抽还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