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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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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舞室。
许易来找邵蔻压腿,“跳舞是不是很好玩?”
“嗯,还挺解压。”
邵蔻的舞蹈入门是跟童鸢学的,聚光灯下,依次三个女生,露肚脐装,黑色短裤,踩着鼓点,飒爽利索。
冲邵蔻轻轻笑,光下的童鸢充满魅力。
前期初学,考验核心力量,邵言心血来潮学了几天,跟不上节奏也提不起劲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许易对邵蔻说:“我们如果能在这个月学会,汇演可以报这个。”
邵蔻和许易的友谊因为舞蹈又加深一步,两人在班上形影不离。好景不长,周一班会,付文君大幅度调动座位。
同桌换成了一个瘦的像麻杆,一米八几的男生,是班里的体委,申航。
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申航感觉无聊,多数是找前桌男生聊天。
打扫卫生区,申航打球回来几次迟到,自知理亏,笑呵呵来帮忙拎扫帚。
邵蔻看着他:“如果你还是这样踩上课铃来的话,我会和老师提换组。”
“别介啊。”
申航油嘴滑舌。
邵蔻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拿走扫帚不多什么,一转身,遇到站在平台上的梁泷。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了下,开口冲申航说:“这周你先值日,回来再练球。”
眼看这几天的约球要飞了,申航极力挽救:“没事,我再和我同桌说说,她不会介意。”
邵蔻平静地说:“我介意。”
气氛尴尬住,梁泷抬眼瞧着她,邵蔻镇定,转头看申航:“该说的我都说了。”
申航还想说什么,梁泷抱着球从身边过去,声音痞气也不乏正气:“申航,你先值日。得亏人家脾气好,忍你这么多天。”
申航可惜地啧了一声,“唉。”
梁泷走远了几步,存在感没那么强烈了,邵蔻才放松了些,侧头看去,他刚好回头,目光不偏不倚撞上。
“别欺负人小同桌。”话是冲申航说的。
邵蔻甚至看见他笑了笑,她微微颔首,唇角轻扬,心情变好。
申航打了个哈欠:“对不起啊。”
她手里的卫生工具都被他抢走,负荆请罪的道歉:“这样,你帮我干了两天,剩下三天我全包了。”
他跟在邵蔻身边,话匣子又被打开,她察言观色,问道:“他是高三的吧,你们怎么认识?”
“你说刚才那个学长?他叫梁泷,篮球队的,我姨夫就是我们学校的篮球教练,又高又胖的那个,打过几次球就熟了。”申航扯远说了两句,又扯回来:“你认识他?”
“不认识。”
“也对,他从上海转来的。”
邵蔻没放过一个字眼,看似无意地问:“他为什么要来炀安?”
申航没戒备心,对答如流:“听说在之前的学校闹了点事,好像是因为一个女生才转校。他家也挺复杂的,其他我也不清楚。”
邵蔻听到那句“因为一个女生”时如五雷轰顶,手脚麻了。
申航见她不声不响,面若死灰,狐疑:“你问他干什么?”
“我也从那边转来的,之前参加航模赛听老师提起过,好奇。”
申航恍然,不疑有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懂我懂。”
“你下午打球的时间是固定的么?”
“这事啊,”申航态度歉意诚恳:“就那个‘三人赛’篮球杯快开始了,梁泷他拿过奖杯,我这学期报了名,球技一般,就找他取取经。”
他忙说:“之前是看他们高三的时间,抽空练的,我和他们说改到自习前,不耽误值日周。”
邵蔻没再多问,她今天得到信息量比过往一个月的都多,七思八想,难免有点怏怏不乐。
许易开导她:“别想那么多,可能就是个普通的女同学。”
见邵蔻没什么变化,她弯下腰,把邵蔻打横抱起,转了一圈。
“许易——你干什么?”
“公主抱啊,我看言情小说里霸总都是这样哄女主开心的,咋样,有没少女心爆棚?”
蹲在地上的邵言先是笑起来,“我去,服了。”
许易:“你们这么轻,我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邵蔻刮目相看。
“别不开心了,”许易悄悄地说:“反正就是在你没追到白马王子之前,你还有好朋友呢。”
她撸起袖子,展示肱二头肌:“没我办不到的。”
好朋友的魅力就在于,一下能忘记烦恼,邵蔻拧开刚买的橙子汽水:“请你喝。”
许易不客气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圆圆的脸绽开一抹笑,猫咪眼扑闪,睫毛密,眼下有两三颗不明显的小雀斑,白皮肤,笑容可爱又明媚。
邵蔻继续给她拿好吃的:“你吃这个小蛋糕。”
许易撕掉包装袋,两三口吃完,又喝了半瓶饮料,仰望着天,摸摸肚皮。
邵言站在一边,等许易和邵蔻收拾好,朝教学楼走。她两三步跑过去,扑到后背上,惊诧:“许子,你抱着可太得劲了。”
许易哼一声,半驼半背着她上楼。来到一楼,邵言赖皮不下去,边走边闹,许易张口就要吼她,看到林已秋,默默地闭上嘴。
邵言从许易背上滑下来,老老实实站着,和邵蔻都绷紧嘴巴,使劲地憋笑。
林已秋从她们中间过去,视线扫过许易,许易心一乱,居然冲他笑了一下。她低头勾着碎发绕到耳后,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邵言转头往二楼跑,跑到没人的地方,捧腹大笑:“真装。”
林已秋一走,许易变脸谱似的,凶巴巴地去追邵言,逮住她,忿忿:“我的淑女形象全毁了!”
上课铃解救了邵言。
课上,付文君着重强调了两件事,一是,教育局来检查,清洁区做的不错。
申航在桌下合着双手,使劲向邵蔻拜拜,口型说兄弟,感谢感谢。
付文君强调第二件至关重要的事,就是男女生交往。
早恋这事学校看得严,邵蔻把梁泷的事掐头去尾,抹掉主语,问邵言。
邵言笃定地说:“姐,照你这么说,又转校又跨省的,那绝对是被恋爱害惨了,指不定是被前女友甩了,他怕睹物思情呗,能舍得转校,这兄弟也是够狠的。”
许易观察邵蔻的表情,咬着奶茶吸管给邵言使眼色:“你咋那么肯定呢,你又不是当事人。”
邵言像个军师,稳操胜券:“这和是不是当事人有什么关系?我邵言——恋爱女天才,无师自通那种,懂不懂?”
许易抓一把薯条塞她嘴里:“懂懂,女天才你嘴巴有点咸啊,来多吃点吧。”
邵蔻郁郁寡欢,打算下午体育课在楼上做卷子,被许易拉下来,“再写人都傻了,出来透透气。”
两人去器材室领了只篮球,没拍了两下就咕噜咕噜跑远了。她们站在树下,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知了,知了……”
绿叶纹丝不动,没有风。
许易仰面看:“夏天来了。”
邵蔻也仰起脸,她对这个季节又爱又恨。
老师捏着哨子来催他们集合。
西边教学楼一楼涌出大批学生,又有一个班级下来,他们站在正后面,一个操场分成东西两角。
邵蔻看到梁泷穿着件白色短袖。
她当场愣住,不知是欢喜,还是欢喜后的落寞,心跳的节拍挣扎惶惶。
咚咚,咚咚,胸腔里藏着座钟。
特别傻,特别费力。
许易也注意到了,看到对面的林已秋和梁泷,她不受控地雀跃:“我是在做梦吗!”
活动时班里的女生说道:“高三的怎么还有时间下来?”
许易接话:“怎么没时间了?劳逸结合很重要,谁都不想每天都在教室考试,肯定要出来锻炼的。”
体育老师也不强求,跑完步就吹哨解散。
西边,高三一班在阴凉地里做俯卧撑。
荫蔽下,四排整齐的队伍,男生女生们或手肘发软趴在地上,或屁股撅的高高的,像个拱形。
大家伙叫苦连天,梁泷站在队伍外,看出来是班里的体委。
许易把篮球还回去,换了个排球,“你还别说,梁泷做的最标准。”
不舍得换地方,就守着那棵和他最近的树。排球在中间被抛来抛去,一个没接住,滚远了。
邵蔻跑去捡,走进别处,被高三年级的笑声吸引。
梁泷的白T恤撸到肩膀,变成无袖,手指修长漂亮,转着只篮球,看不清脸庞,能从肢体动作中看出,是放松休闲的姿态。
一个主意油然而生,她抱着球,绕道走,硬着头皮经过热闹场,他就在几步之外,心脏一吓,狂跳,夏季时节,她紧张发汗。
“同学!”
一个男生叫住她。
邵蔻听见了,可行动不受大大脑指挥,多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看过去。
“帮忙把球踢过来,谢啦!”
说话的男生露出开朗的笑容,梁泷站在一边,目光和她碰到一起,她惊慌到无地自容,他转头和同伴说话,那股压力才慢慢转移。
人真是奇怪,和他很远时,总想离得近些;当他站在面前,又到处想躲。
篮球咕噜咕噜滚到梁泷身边,他伸脚拦下,转身,冲回场地,继续比赛。
呼吸噎着,她的脸憋红,转动肩膀,朝楼上走去。
从东边楼梯口上去,绕教学楼一圈,到了三楼平台,依仗距离远的优势,肆意偷看。
高三一班里,一大帮男生围着梁泷和另一个同学,他们掐着秒表计时,喊的脸红脖子粗:“卧槽,可以啊!五分十二秒了。”
女生们不解,大热天有什么好玩的,纷纷散去。
男生们在聚在一块,往梁泷背上放矿泉水瓶:“谁瓶子先掉算谁输。”
邵蔻磨蹭半天,舍近求远,从西边楼梯口下来,抱着球佯装经过,瞥一眼。阳光倾斜几分,她的脸红彤彤。
梁泷撑在地上,后脖颈发红,汗水滴到水泥地面,一点一点氤氲开。
和他同比赛的男生撑不住叫喊:“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他刚倒在地上,男生们一哄而上,推搡肩膀闹着笑他,一群人围在一起。
梁泷从地上站起来,拿秒表看时间,眼角微挑,像是在笑。
邵蔻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走到洗手池处。
夏午的阳光光芒万丈,池子边栽着绿杨树,树叶摇晃,她站在浓墨的阴影里。
一身白净的校服短袖,手脚细瘦,背影纤薄,马尾辫轻轻晃,存在微弱不起眼。她把水流开到最小,冲洗手背。
时间过得漫长,蝉鸣震耳。
梁泷小跑过来,拧开水龙头,捧起水大力地泼到脸上,他弓着身,骨骼清瘦,凸显出脊背线条。
邵蔻眼睛略微移动,知道是他,开心一笑,关小水龙头,开始蘸水搓揉排球留在衣摆处的泥污。
两道影子印在地上,落叶的影随风摇曳,那时阳光火辣辣的,一把火扔在她身上恣意烧着。
身边的水声停了。
他用力拧紧,两手撑在池子边。邵蔻悄然看了一眼,察觉到他回头,在视线落下来前移走,抱着球离开。
梁泷侧目,女生的辫尾甩出半道弯弧。
他衣领口被水打湿了大片,不在意地甩着发上的水珠,也走了。
阳光照着花草叶片,白茫茫的,晒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球场上的男生跑来跑去,篮球撞击地面。
砰,砰。
邵蔻在附近垫球,头顶掠过大朵白云遮住了太阳。她扭头看相反的方向。
梁泷把外套搭在单杠,和朋友在去打球,语笑哗然,篮球一声连一声地砸入筐内。
她看似随意,目光每次都精准落在男式外套上。
手心湿漉,十指在颤。外界喧哗的笑,青天白日里炙热的温度,哨声,鞋底摩擦,蝉鸣,阻力从四面八方来,她提心吊胆,无法如常。
眼睛四处转动,扫试着,探出手臂,飞快地碰了碰搭在上面的衣服,急张拘诸,转身就跑。
一瞬间,周围的话语,叫破天的蝉震,风的触感,鼻息间的沥青味统统都不复存在,徒留惊跳不止的心脏和不规律的呼吸。
她逃到一个教学楼前,见到许易的一刻,浑身的局促化为颤抖的音线,结成兴奋的语调:“……我刚刚摸了他……”
“啥?!”许易比她还激动,拽着问:“你摸他?摸他手了?”
刺眼的日光晃了她的眼睛,蝉鸣过烈,邵蔻磕磕绊绊,说出完整的话:“我摸了他衣服一下。”
许易的脸垮下去,恨铁不成地说道:“这把你高兴的。”她扭过脸,说着没出息。
邵蔻笑着,想一整天都不用洗手了。
她陷入,失去自制;忽然想起离别将至,警钟撞醒,痛苦随之而来,如同花叶辞树,迷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