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莫沉吟》步懒恰寻床

1、郎骑竹马来

　　旧游无处不堪寻。
　　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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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时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清冷如水的月色，就会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

　　那些青葱繁茂的岁月，那些粉白黛绿的年华，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诗篇；还有在妾发初覆额的年纪，遇到的那个阳光少年。

　　时间是多么奇怪的东西。年轻的时候，三年五年就漫长的好像一生一世；人过中年以后，十年二十年，仿佛一转眼就过去了，只在记忆中留下几道苍白模糊的印记。我常常记不起昨天晚餐吃的是什么，想不起做了一半的针线活随手放在了哪里；然而回忆起三四十年前的旧事，却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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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绿槐高柳蝉嘶，空气中氤氲著槐花的香气。我和几个小姐妹在槐树阴下踢毽子。我一不小心将毽子踢到了树上。几个姐妹用竹竿捅、石头扔，想尽办法都没能把毽子弄下来。最后有人搬来了梯子，我自告奋勇踩着梯子爬到树上，再一步步朝枝头挪去。众姐妹都在树下屏气凝神地看着我，忽听有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小妹妹，危险！快下来！”
　　我一分神，一脚踩空，身子刹那间失重。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我，减缓了我下落的速度。一个陌生男孩抱着我轻轻落回地面。我惊魂未定，还在喘息，那男孩已经松手，退后一步，一揖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惊吓到你了，害得你险些掉下树来。”
　　我红着脸道：“不不，该我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那男孩微笑不语，右脚轻轻点地，人已跃上树梢，将那只罪魁祸首的毽子取下，跳下树来，优雅地随手拂去沾在衣服上的槐花花瓣，双手递过毽子：“给，你的毽子。”俊朗的面孔，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我默默接过毽子握在手中。身后的小姐妹已经毫不掩饰花痴之情：“哇，好厉害的功夫！”
　　男孩白皙的面孔浮上一层粉红色，看上去有点窘迫，可也有点小小的得意：“一点浅陋的轻功，不足挂齿。”又神情认真地对我说：“小妹妹，下次千万不要爬那么高了，很危险的。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我叫冷秋，住在那边的朗曦山庄。”

　　戏里的才子佳人初遇时总有那么一个小物件做媒，或是一块手帕，或是一柄扇子，或是一块玉佩。只是那时的我们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并没有意识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鸡毛毽子，竟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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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年冷秋只有九岁，说话的口气却一本正经地像个小大人，大约因为他是家中长子的缘故。他的弟弟冷飒跟我同岁，脾气暴躁任性，冷秋却处处维护这个弟弟。

　　最初我和冷家兄弟在一起玩耍时都是偷偷摸摸地，因为我的父亲严令禁止我们和冷家人来往。他印象中的习武之人都是些整日打打杀杀的莽夫，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活。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士绅之家，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但是他跟朗曦山庄的主人接触几次后，发现这一家人都知书识礼，收入靠的是百亩良田的租税，并未经营什么不正当的生意。父亲也就慢慢地放弃了对江湖人的成见，不再反对两家孩子来往。我的哥哥燕白甚至和冷秋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冷秋的娘亲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每次我到朗曦做客的时候，她都热情地准备好多好多的糖果点心招待我，不时关切地问我是不是饿了渴了冷了困了。以至于后来我和冷秋冷飒为了躲开过度热情的冷夫人，总是远远地跑到山庄外面去玩。

　　传闻说冷秋的父亲是武林盟主、冷家现任掌门的长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失宠于父亲，被放逐到朗曦。我也见过他几面，只觉得这位冷伯伯文质彬彬地似个儒生，对待我这个小朋友态度也甚是和蔼可亲，不像传说中的冷家人那么可怕。实际上朗曦一家人都跟江湖传闻中阴险自私的冷家人大相径庭，大人们私底下谈论时都说，也许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不容于冷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