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染妆》未久念

18、自为其主不由己

　　五月的梅雨一过之后，便即将进入夏季了。在洛城城郊的一处大宅院内，一个一身秋香色轻烟薄纱裙的女子，指挥着一大帮仆人准备马车，行李。
　　闻讯而来的洛老夫人见林若瑶一脸怒气的指挥着下人备车，眼神一凛。“若瑶，你这是做甚？”
　　林若瑶一见是洛老夫人，忙行了个礼。“老祖宗，若瑶是在准备行李，去杭城陪相公。”
　　“若瑶还是留在府中为好，诩儿这次是去巡查杭城分铺的事，你去，于礼不合。”洛老夫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晚秋，晚秋会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下人把行李都从马车上搬下来，放回屋子。
　　“老祖宗！”林若瑶见本已装车的行李被搬回屋子，连忙走到了洛老夫人的面前。“老祖宗，瑶儿是相公名媒正娶的妻子，随相公一同外出有何不可？”
　　“你是我洛家少夫人！”洛老夫人一改方才的和善，语气变得严厉。“洛家传家自今，当家主人外出久归的何其之多。且不说别的，就是你已逝的公公，亦是久出在外，就算三、五年不归，你婆婆仍是在府内安分守己等着他归来，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行了呢？”
　　洛老夫人看了眼欲再开口的林若瑶，身旁的晚秋忙将林若瑶拉到了一边，道：“少夫人，少爷是去巡视商铺，此去定是不会很久的，少夫人不若安心在府内等着少爷。老夫人昨儿个才说要给少爷捎封信过去，少夫人不若也写上一封，一同捎过去？”
　　“本夫人在与老祖宗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林若瑶想是气急了，看都不看晚秋一眼，一手甩开了拉着她的手的晚秋。
　　“站住！”洛老夫人显然是生气了，语气亦变得异常尖锐。“晚秋是我的人，在这府内上上下下，就连诩儿都对她礼让三分，我看你是太不知轻重了！”
　　“我，”林若瑶正欲开口，站在她身旁的玉莹暗暗拉了拉她的袖子，在这个时候与洛老夫人闹翻，对她们可是没有任何好处。
　　“老夫人，是晚秋逾越了。”
　　“你给我听着，好好呆在你的院子里，偌再生事端，你便不是我洛家的人了。”语毕，晚秋便扶着洛老夫人走了。

　　“可恶！”回到房后，林若瑶就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玉莹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遂让下人全都下去了。“小姐，莫气。”
　　“我怎么可能不气，她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奴才来骂我，枉我一直对她低声下气。”
　　“小姐，若玉莹没猜错，老夫人定是知道了洛伊人仍在人世。”林若瑶心中一惊，她虽知道洛诩已有洛伊人的下落，却不知洛老夫人亦知此事。
　　“小姐，当年姑爷与那人曾订亲，允了这件亲事的便是老夫人。玉莹打探到，这老夫人一向喜爱洛伊人，若姑爷真将洛伊人寻回，小姐的处境怕是不妙。”玉莹倒了杯茶递到林若瑶手中，她是自小陪着小姐的，自家小姐的心思她岂会不知？只是，小姐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这洛家少夫人的称呼都要失去了。
　　“就算洛伊人嫁给洛诩，我亦是正妻，若我不喝她敬的茶，她就进不了这洛府的门！”林若瑶轻蔑的笑了笑，当年她可是想尽办法才让洛诩答应这桩婚事，她又怎会轻易让洛伊人进门。
　　“可是，”玉莹叹了口气，缓缓道：“若小姐再与老夫人闹翻，老夫人便可让姑爷按七出之条将小姐休之。小姐嫁入这洛家已有三年，姑爷却始终未来小姐房内，此事府内之人皆知，外人却并未知晓，他们只知小姐入府三年却仍未有所出。若真与老夫人闹翻，怕是谁都拦不住姑爷了。”
　　林若瑶听及此，一使劲，手中的杯子便成一堆碎片。她知道，这洛老夫人平常虽事事不理，但在这府内仍是有着威信。
　　“况且，小姐留于此，还有任务。”玉莹缓缓的道出了最后一个原因。
　　林若瑶一怔，是呀，自己留于此，还有别的目的，若是此时去了杭城，未完成任务，那个人，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玉莹，可有消息了。”
　　“探子来报，有人放出消息，说洛伊人如今身在杭城。”
　　“谁？”
　　“尚未查到，只是，无痕公子得知消息后虽是明着在杭城内找寻洛伊人的下落，暗中却派出一队人马往漠北方向行去。”
　　“只怕这消息就是无痕使的障眼法，传令下去，兵分两路，一定要找到她！”

　　“小姐，先喝杯茶吧。”晚秋扶着洛老夫人坐到了软榻上，递上了一只白瓷茶杯。“这是安吉白片。”
　　洛老夫人接过晚秋递上的杯子，深深的闻了闻茶香。“这安吉白片，是伊人丫头最喜欢的茶了。”洛老夫人笑了笑，啜了一口。
　　“是呀，伊人小姐说，这安吉白片最是清香怡人，总是爱拿这天无水来泡，说这样泡出来的安吉白片，最是清香怡人。”晚秋露出一抹落寞的笑容，当年那个有着闪亮眼眸的伊人小姐，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不知少爷有没有找到伊人小姐。”
　　洛老夫人叹了口气，就算被诩儿找到了那又如何，以伊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再随诩儿回来？何况，伊人只有七年的时间了。
　　“小姐？”晚秋推了推独自沉思的洛老夫人。“小姐，这少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她？”洛老夫人皱了皱眉，这若瑶的事是应当好好考虑一下了。“你先让人看着她，一切都等诩儿回来后再商定。”洛老夫人揉了揉隐隐泛疼的头，晚秋见状，便扶着她回内堂休息了。

　　在太子宫书房内，秦灏焦虑的来回踱步，一点都没有往昔的沉稳，脸上皆是担忧之色。在一旁的书案上堆满了折子，他却像是视若无睹，任由它倒在案子上。
　　“殿下！”
　　“如何？”身后传来了暗夜的声音，秦灏连忙转过身子。
　　“殷姑娘离宫之后，还未回到染妆楼就昏倒在一条小苍内，后来，一个墨衣男子与一个绯衣女子先后赶到，将殷姑娘带走了。”
　　昏倒？秦灏的身子颤了颤，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说是一墨衣男子与一个绯衣女子将她救走的？”
　　“是的。”
　　绯衣女子，莫不是云绯？秦灏一惊，不，若真是云绯，她应当早就将碧落带回染妆楼了，又怎会到如今，两人皆是下落不明。
　　“殿下，”暗夜顿了顿，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秦灏。“属下查到，当年林若瑶在洛诩中毒之后曾找过洛伊人，而后，等洛诩醒来后，洛伊人就孤身回到了洛城。在此之后的数月内，洛伊人一直呆在洛府内为洛诩准备新婚用品，像是早就知道洛诩会与林若瑶成亲。”
　　“难道？”秦灏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不可能，若真是洛伊人替洛诩解毒，那她应当告诉洛诩，又怎会甘心看着洛诩另娶他人呢？”
　　“恐怕与洛诩所中之毒有关，属下查到，洛诩当年所中之毒，乃是幽冥鬼府的梦三更。据说此毒的解药只有历代府主才有，若不在七日内服下解药，那中毒之人便必死无疑。”
　　“你是说……”秦灏心中一怔，难道那日，小月说碧落身子欠安的那日，碧落并不是受了风寒，而是病发了么？
　　“那洛伊人尽得洛子秋真传，医术与洛诩不相伯仲，甚至于在洛诩之上。当今天下，除却幽冥鬼府府主之外，便只有这洛伊人方能解去此毒。属下认为，洛伊人之所以要跳崖寻死，怕是与洛诩中毒一事有关。”
　　秦灏的手捂上胸口，呼吸亦变得艰难。
　　“另外，属下查到，那日将公主宫中的下人调开之人与萱妃有着莫大的关系。”暗夜看到秦灏如此模样，知道此时定是要说些转移他目光的话语。“那人是禁宫统领高渭。”
　　“高渭？”这高渭是慕容仲天的门生，在萱妃入宫前二人的关系又异常亲密。“暗夜，送份‘礼物’给萱妃。”
　　“是。”暗夜会意，闪身离去。
　　“碧落。”秦灏喃喃的念着殷碧落的名字，伸手将墙上那块纬布扯下，露出那幅殷碧落的画像。
　　他伸手抚上了画中殷碧落的脸颊，喃喃道：“碧落，我究竟该怎么做，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受伤害。”
　　画中的女子浅浅的笑着，一阵风过，将秦灏的发丝吹到了画中女子的脸颊上。

　　“啊！”在萱湘殿内，一个一身官服的男子一手掐住了一个一身轻罗宫纱的女子的脖颈，将那个女子举过头顶。那女子看着男子，眼中尽是恐惧，脖颈上传来的那一阵阵疼痛感让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沉。那男子看着女子，面色不改，直到那女子的挣扎变得微弱之后，他才松开了手。
　　“咳咳咳。”那女子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我告诫过你的，我原以为你会比你那个不成才的妹妹聪明，没想到，你竟然跟她一样的愚不可及。”
　　“你，我，我只不过是替你做了你想做，却，却没有做的事罢了。”那女子捂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变得沙哑，显然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幕。
　　“我有说过要秦霜月的命了吗？”那男子冷冷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他蹲下去，伸手捏住女子的下巴。“慕容若萱，你给我记着，让你姓慕容，是你的福气，若你再自作主张，你也就不必再姓慕容了。”那男子甩开女子，拿出一条丝帕，将方才碰过女子的那只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厌恶的将丝帕扔到女子的脸上，转身离去。
　　“慕容仲天，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不会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永远不会！”那女子坐在地上恨恨的看了眼被男子丢弃在地上的丝帕，那丝帕上赫然绣了个殷红色的天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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