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桥旧事》时昔

5、第 5 章

　　钱博远离开明澈家便去了仁济堂，薛杞见到钱博远倒是很开心，还很熟络。

　　“你来啦！那我们去找明澈，然后一起去你家？”薛杞笑着说。

　　钱博远说：“我刚去找过明澈了，他说昨晚没睡好，要补觉，让我们先去呢。”

　　“这样啊，那行，我们去吧。”薛杞半点不怀疑钱博远说的话。

　　钱博远便领着薛杞去进士第。路上钱博远话里话外时不时地打听明澈的事，薛杞也不隐瞒，基本上什么都说。问得多了，薛杞还玩笑着说：“你还真是对明澈很上心啊，还好他不是姑娘，不然我真怀疑，你想把他拐走！”

　　钱博远笑了，他没有接薛杞的话，但是他心里很开心。之后，他就再也没问薛杞关于明澈的事，而是讲了自己在国外滑雪的经历，薛杞听了对溪桥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了。

　　薛杞现在对进士第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了，进士第也不过是个老旧的宅子而已。对于老旧的东西，他都不感兴趣。两人的心都不在宅子里，逛了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要不你跟我去酒店玩？我带了红白机，我们一起玩？”钱博远说。

　　薛杞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是红白机，但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了。

　　没有一个少年会对游戏机不感兴趣，薛杞在钱博远房间待了一整天，玩得昏天黑地，直到天黑才偷偷溜回家。

　　他蹑手蹑脚地爬楼，还是被爷爷给抓住了。

　　薛老大夫见薛杞鬼鬼祟祟的样子，一肚子火，怒吼一声：“又到哪野去了？书不好好读，成日只知道野！”

　　薛杞对爷爷又敬又怕，跑也不敢跑，站在原地等挨揍。

　　“但凡你爸妈再生一个，我早把你赶出去了！”薛老大夫气道。

　　薛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他有兄弟姐妹就好了，不然堂兄弟也行啊，可惜了他们老薛家就他一个独苗，这药房也好，家里传下来的医术也好，都指着他继承呢。

　　“要不，您去催催他们，现在生应该也可以的。”薛杞嬉皮笑脸地说。

　　“你还油嘴滑舌！”薛老大夫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薛杞挠挠头：“我哪有，我说的是实话。”

　　薛老大夫不想跟他废话说道：“明天开始，哪都不许去。敢乱跑，打断你的狗腿！”

　　薛杞忙说：“不跑了不跑了。”他最会卖乖，这会儿把爷爷哄好了，再在家做几天表现，过几天还是一样。

　　“也不知道随了谁！一颗心就那么野！一点都不像你爸！”薛老大夫说着往薛杞父母的房间看了一眼，薛杞总觉得他爷爷是在说他妈。

　　薛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爸，他爸爸的性子内向，平时很少说话，连挨骂都都不还口。一年到头几乎天天在药房，闷头抓药。最多在夏天的时候会和舅舅去山上的水库钓钓鱼。

　　而薛杞的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外向的性子，大大咧咧，也喜欢出去玩。一年里总要和镇上的姐妹们去市里玩几次。

　　薛杞回到自己房间，心里还想着今天在钱博远房间玩的游戏。真好玩啊！可惜今天明澈不在，不过明澈应该不喜欢玩吧，他只喜欢看书。

　　明澈在自己家待了一整天，不知道薛杞已经去过进士第，甚至在钱博远的酒店待了一整天。对于自己一天没去药铺，薛杞也没来找自己，明澈心里也有点介意。结果就是胡思乱想一整天之后，心情更烦躁了，晚上便真的没睡好，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不说，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把床单弄脏了。

　　对于这件事，明澈的爸爸曾经教过他，教得极为简单粗暴：长大了，想要女人了。

　　明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就算在梦里，他也没有梦到什么女人，他梦到的是薛杞。

　　吃过早饭，明澈把床单洗好，拿到院子里晒。晒衣绳挂得有点高，明澈垫着脚把床单甩上去，又一点点撑开。床单一点点被拉平，挡住了明澈的视线。忽然看到一只手，出现在晾衣绳的上方，帮着他把床单整个铺开了。

　　那不是薛杞的手，明澈认得出。

　　明澈掀开床单，只见钱博远笑盈盈地看着他：“昨晚是不是做坏事了？”

　　明澈脸腾地一下红了，从钱博远身边逃开，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

　　钱博远竟跟在明澈身后上了楼。

　　明澈觉得自己本该大方承认或者否认，都是男孩子，钱博远肯定也有这样的事，但他的本能却只是脸红，逃开。没出息。

　　钱博远跟在明澈身后，到了他的房门口，没有进去，问道：“身体好了吗？今天可以出去走走了吗？”

　　“又没什么大病。”明澈脸还红着，总觉得自己该硬气些，便回道。

　　“那走？”钱博远笑着说。

　　“行。”明澈觉得自己不该太扭捏，便答应了。

　　两人下楼，明澈说：“先去找薛杞吧。”

　　“他今天可能出不来了。”钱博远笑道，“我刚去过了，他被他爷爷关着看医书呢？”

　　“去看看。”明澈说。

　　钱博远暗自挑眉：“好的。”

　　到了仁济堂，薛杞果然坐在薛老大夫身边，乖乖地捧着书在看。桌子上连戒尺都摆出来了。见明澈和钱博远来，薛杞直和他们做鬼脸。薛老大夫拿起戒尺就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薛杞苦着一张脸：“我今天要学习，你们去玩吧。”

　　明澈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跟着钱博远走了。

　　“要不改天，等薛杞……”明澈见薛杞不一起，心里又不想去了。

　　“薛杞昨天已经跟我去过了，还在我酒店待了一整天呢。”钱博远笑着说。

　　明澈心口突然有点闷。

　　“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跟怕我似的？”钱博远笑着说。

　　明澈被钱博远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自己太过扭捏了。

　　“我就是有点怕生，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明澈说。

　　钱博远笑笑：“那我们快点熟悉起来不就好了。小时候明明都熟悉过了，现在又要重新熟悉。”

　　明澈笑笑没接话，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钱博远继续笑道：“还要找你几次，才能和我熟悉呢？我这个暑假会一直留在这，希望我能和薛杞一样，成为你的好朋友。”

　　“那你没事啊，总找我？”明澈说。

　　“说来也奇怪，我在外面没什么朋友的，也不想交朋友，但是却想和你还有薛杞成为朋友。我也不太喜欢外面，更喜欢溪桥，可能我的根在这吧。”钱博远说这话时，两人正走在一座石桥上。

　　钱博远说喜欢溪桥的时候，停下脚步，眺望着溪桥的景色，他说的诚恳，目光深沉，明澈觉得钱博远大概是真的喜欢溪桥。

　　“你回来逛过了没？要不我领你到处走走？”明澈说。

　　钱博远立马笑道：“好啊！”

　　明澈便领着钱博远在溪桥逛了起来：“溪桥的来历，你知道吗？”

　　“这个当然知道，我也是溪桥人。”钱博远笑着说，“元朝末年，我们的祖辈为了躲避战乱，在这里建了村落。所以在我眼里，溪桥是桃花源一样的存在。”

　　钱博远的话让明澈感到很高兴，因为他第一次学到《桃花源记》的时候，就觉得溪桥就像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要是我能留下就好了……”钱博远叹了口气。

　　“以后可以多回来的，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的根吗。”明澈说道。

　　“家都要被捐出去了。”钱博远看着明澈，明澈看着钱博远，心里也为他难过。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回来的话，可以住你家吗？我不想住酒店。”钱博远说。

　　当下的情境，明澈怎么说得出个不字，便点头答应了。

　　“那我先谢谢你！”钱博远笑道。

　　明澈领着钱博远走走看看，两人倒是能说得到一处去，比明澈和薛杞在一处时，聊得还要开心些。因为薛杞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憧憬离开溪桥后的生活，而明澈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溪桥。

　　中午钱博远请明澈吃了饭，就在镇上的老店，两碗简单的羊肉面，钱博远一直夸面好吃，说在外面吃不到这样好吃的面，还说要带家里人来吃。明澈见钱博远这么喜欢溪桥的一切，觉得这人就算成为不了薛杞那样的朋友，也是可以当普通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