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桥旧事》时昔

1、第 1 章

　　“有雾啊。”
　　明澈推开窗，看到河面上飘着薄薄的雾，喃喃自语。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船娘的歌声从码头的方向传来，水乡古镇溪桥的一天，从吱呀吱呀的摇橹声和船娘的歌声中开始。

　　明澈朝码头方向眺望，三两艘乌篷船，背着朝阳，在薄雾中忽隐忽现，朝他的方向驶来。那个码头曾是溪桥连接镇外的纽带，曾有许多人，从那里坐船离开，有些人很快回来了，有些人，永远都没有回来。

　　晴天，阴天，雨天，雾天，下雪天，溪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明澈深吸一口气，将深秋雾天的溪桥味道吸入肺中。

　　歌声越来越近，明澈在船靠近之前，将窗关上。他不想再被偷拍放到网上了。

　　这两年溪桥通了动车，来溪桥的游客越来越多。前些日子，明澈像这样站在窗边的样子被人偷拍放到了网上，标题甚是唬人：从此多了一个去溪桥的理由。标题如此，下面的评论更吓人，都在夸明澈的美貌。

　　明澈平时不上网，别人给他看这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好由着他们了。这几天，来看他的人还真多，他已经戴上了眼镜和口罩，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希望今天能多一些正经病人，不要都是来“看”他的人。

　　出了房门，明澈看到师父也刚出。他大步上前，扶着师父下楼。他如今住在仁济堂，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师父。明澈的师父薛老大夫是这家仁济堂药房的主人和坐堂大夫，药房已经有百余年历史，如今守着药房也只有明澈和师父两人。

　　薛老大夫年近七旬，因着十年前的变故，如今身子不算硬朗，每天只接诊十位病患。

　　明澈扶着师父下楼，每走一步，木楼梯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宅子已有百余年历史，在溪桥古镇，除去钱家的进士第，和陆家的当铺，就数它是最古老。

　　仁济堂面街背水，临街是药铺，带一个院子和二层小楼。如今楼下正堂充作厨房，两侧的厢房都做仓库。明澈师徒两则住在二楼的东西厢房里。

　　下楼到院子里，薛老大夫照例打太极拳，明澈则去前头开铺门。

　　药铺的门是过去那种门板，得一块一块往下卸，每天上下门板都很不方便。早些年薛家倒是想换门来着，忽然接了通知说要建旅游镇，要保持原生态，不让换了。

　　明澈非常熟练地卸门板，这些门板颜色不一，有深有浅，是不同时期留下的。里头有两块颜色最深的，是铺子开业的时候就有的，明澈每次卸这两块的时候都格外注意。

　　门板卸下后，明澈又分批搬这些门板进仓库。十六块门板，他要搬四次。

　　接下来就是检查中药斗，看哪些药少了，便从仓库里拿出来补上。做好这些，差不多正好也是半个小时。

　　简单的早餐过后，师父俩便开始一天的问诊，抓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明澈到前院后会穿上白大褂，戴上眼镜和口罩。薛老大夫接诊的时候，他会站在一旁，边听边看边记。明澈没有上过中医学院，全靠薛老大夫手把手教，属于传统的师承。虽然明澈已经靠师承拿到了中医执业医师证，但每次薛老大夫接诊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

　　今天来看明澈的游客也不少，有一个胆大的小姑娘甚至问明澈要手机号码。明澈当然没给，实际上他连手机都没有。说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买手机这件事。

　　有熟悉的人打趣明澈：“明澈可真受小姑娘欢迎，可别被外头的小姑娘勾走了，不能离开溪桥……”

　　这人话没说完，便被身边的人打断，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了。说话之人，才发现这话不能对明澈说，面露歉意，把话岔开。

　　明澈笑笑没有接话，他怎么会离开溪桥呢，他根本离不开。

　　好在网络上的热潮来得快，去得也快。来看明澈的小姑娘渐渐越来越少了。当然来溪桥的游客也少了，冬天，人们更喜欢去温暖的地方。溪桥的冬天，太冷了。

　　进了腊月，溪桥难得一连下了两场大雪，游客一下子激增，明澈那张照片不知怎么又在网上流传开来。

　　薛杞没想到再次见到明澈，会在网络上，是秘书小朱推荐他的，是才出的新软件叫新浪微博，很多人都在玩。他对着手机愣了好久。

　　翻看着网友对明澈的夸赞之词，薛杞嘴角忍不住上弯了弯。明澈确实比十年前，更好看了。

　　明澈看的方向应该是码头吧，薛杞想起他离开溪桥的那天，明澈一直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他知道的，却一次都没有回头。他这一走就是十年，也不知道这些年，明澈是怎么过的。

　　薛杞不敢多想，他将明澈的照片点了保存，手机息屏，不再去看。

　　忙了一整天，晚上躺在床上，薛杞再次将明澈的照片点开，将照片放大，他想要看清明澈的脸。

　　放大，缩小，放大，缩小，这样重复无数次后，薛杞才发现，明澈这是在他家——只顾着看人了。

　　明澈怎么会在他家呢。明澈最不该在他家的。
　　十年前，明澈的爸爸带着薛杞的妈妈私奔了，薛杞的爸爸因此自杀。年少的薛杞，又悲又恨，在爷爷面前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两人，绑他们到父亲墓前谢罪。

　　薛杞离开了溪桥，这一离便是十年。十年里，薛杞不是没想过回溪桥，可他没有找到人，爷爷也不让他回去。时间越长，那种愧疚无耐便越深。爷爷虽然没有怪他，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妈妈跟人私奔的那天，他出镇去找明澈了，爸爸自杀那天，他在照顾生病的明澈。

　　这十年，他是在找人，也是在逃避。

　　自从看了明澈的照片，薛杞想要回溪桥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最近这一两年，他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几乎停止了找人计划，现在他恨不得跑到外头，一家一家敲门，看那两人是不是在里面。

　　年关将近，薛杞走在渐渐冷清的沪市街头，第一次有了算了，就这样回去吧的念头。

　　除夕那天夜里，薛杞鬼使神差地跑到当初发明澈照片的帖子下留言：你有照片上这人的联系方式么？当然没有得到回复。

　　其实，他只要打电话到家里，找明澈就行了。但这十年里，他往家里打电话，爷爷一个字也没提过明澈。他也没问过，不敢问。

　　大年初一一大早，明澈刚出房门，就听到师父房里的电话铃响了。他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师父的房门发呆，一大早，是谁打来的呢。

　　“爷爷，过年好。”
　　薛老大夫接起电话，听到孙子的声音。
　　“嗯，有线索吗？”薛老大夫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薛杞沉默了片刻，他在打电话之前，犹豫要不要问明澈的事，听爷爷这么一问，他又问不出口了。

　　“还没有。”薛杞说完，听到电话那头的爷爷长叹了一口气。

　　“难啊……”薛老大夫又叹了一口气，没等薛杞回话，又问道，“那，有女朋友了吗？”

　　薛杞沉默片刻：“太忙了。”

　　说完，爷孙俩都沉默了，最后谁挂的电话也不知道。

　　薛老大夫在原地坐了许久，起来时，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人直直地往后倒，连带着身后的椅子一起倒了下去。

　　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明澈听到师父房中的动静，心下一紧，连忙跑过去。

　　“师父！师父！”明澈在门口叫了两声没人应，立马推门进去。

　　推门看到倒在地上的师父，明澈顿时慌了，立马上前探了一下鼻息，还好还好。明澈又去摸师父的脉搏，没等明澈采取下一步的措施，薛老大夫自己睁开了眼。

　　明澈见师父睁开眼，松了一口气，急忙问：“师父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动？”

　　薛老大夫盯着明澈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扶我起来。”

　　明澈缓缓地扶薛老大夫起身，扶着他到床上躺下。

　　“师父……”明澈想要问师父感觉怎么样，只见薛老大夫朝他摆摆手说：“你先出去吧。”

　　明澈愣了一下：“师父，我去给你煎药。”

　　“你先出去。”薛老先生将脸别到一旁，不再看明澈。

　　明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还是说道：“今天药铺应该没什么人来，就不开门了，我就在楼上，师父随时叫我。”

　　薛老大夫没说话，再次朝明澈摆摆手。

　　明澈只好离开，他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好，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电话。他知道，刚才的电话一定是薛杞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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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纯纯为爱发电的冷题材文，偏现实向。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微博是09年上市的，所以文章开头的时间是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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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剑宗的宗主柳崇白发现最近宗门里的人最近都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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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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