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孩子气的神》纯真假面

18、Chapter18 审判日

　　其实我从来不害怕疼痛，它只会让人的神志变得格外清醒。很不幸，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早已意识到吸血鬼的身体也是格外脆弱的。骨头跟人类相比并没有坚硬多少，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再生和治愈能力。
　　我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音。非常刺耳，单是听着就觉得非常难受。

　　罗伊高高在上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我看着他轻轻拍掉自己雪白手套上的灰尘，对着我抬起手：“装得再像，你毕竟你还是不是他，又何必玷污了他的模样。不如我帮你把易容魔法揭掉吧，省得你这个下贱的外族再冒充陛下到处骗色。“
　　脸上一阵灼热，然后更加激烈的疼痛自皮肤深处发出，有一瞬间，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心脏骤然收缩的一下。焦臭的渣滓混着鲜血不断从脸上掉落，我不敢去碰自己的脸，我知道那会很可怕，那会是任何面貌丑陋的恶魔也比不上的可怕。

　　罗伊看到这一幕，突然大笑起来，他的脸上狰狞又疯狂：“一万四千伯度！他们都说路西法已经死了一万四千伯度！我不信，我没有看到过他的尸体，他如果在那里，化成灰我都会认得！我怎么会忘记，我怎么会忘记他！”
　　我没有吭声，落到他手里算我倒霉，我肯定活不了了。

　　我只是很遗憾，也很后悔，我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不想再看到达伦。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些充斥着焦臭味的皮肤碎渣。

　　“听说米迦勒醒了？”罗伊阴冷的声音突然又响起，他自言自语道，“是了，米迦勒都没死，陛下会死吗？”
　　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喂，丑八怪，你不是米迦勒觉醒之前的养父么？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从他那儿套出路西法的下落，我饶你一命，怎么样？”
　　我本能地摇头。
　　罗伊笑了：“你不去，那我只有亲自去了。如果你的希望是看到米迦勒受苦，我肯定不会辜负你。”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我吐两口血，费劲地喊住他，“我去。”
　　“很好，”罗伊大笑着突然又在我脸上施以魔法，“你现在这样吓着小孩子就不好了，我给你恢复原样，你小心点，别让贝利尔陛下发现，他魔法很强，一眼就会拆穿这个易容术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相貌原本就是假的，谁会在意呢？”
　　血肉模糊的脸上开始渐渐被一层银色光晕覆盖，一张完好的面具直接严丝合缝地紧贴在我脸上。疼得好比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到皮肤上。我痛的弓起身子，指尖刺入掌心，险些要穿透手掌。

　　“你的时间不太多哦，别让我失望，菲尔德。”罗伊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完，又狠踹一跤，转身走了。

　　审判之日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

　　后来魔界高层把这日对我和刚刚觉醒的米迦勒的秘密审问称为“审判日”。大概是想讽刺天界企图掌控人类，并准备在很久以后对人类进行最终审判的计划。因为曾有预言说，人类终将惹恼全知全能的创世神，于是神怒了，终将给予他创造的这些生命一次严厉冷酷的惩罚，也就是世界末日。

　　所有活着的人都将面临最终的裁决，永生，或者被打入地狱。
　　我不知道耶和华这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反正魔界很在意，并将这次预言视为最终的对立。将唯一中立的人界分割阵营，大概就离最后的背水一战不远了。这件事也被魔界拿来进行了有力的轰炸式宣传，大街小巷到处的广告牌上都挂着巨大的审判日三个字，骷髅头下面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血书：
　　你看，生，或者死的权利，全知全能的神他永远未曾给你。众人不过耶和华脚下脆弱的蝼蚁，苟且偷生的奴隶。

　　紧接着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已故魔王陛下路西法含情脉脉的影像。也不知道是哪位想法超群的魔族的想法，影像里的魔王手执权杖，身挂披风，那如花瓣一般的嘴唇一开一阖，念出他曾经说过的名言。着实让人失神了片刻。
　　他说，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孩子不被爱，而我爱他们。

　　而那时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才被奄奄一息地从万魔殿底层的监狱里拖出来。那时的我苟且偷生地活着，被人利用，没有任何人曾对我有过仁慈和怜悯，不论是全知全能的神，还是掌握自己命运的魔王。可我只恨自己，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我恨一切提醒我自己不够强大的人，我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无法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甚至无法保全自己。

　　万魔殿在夜晚依旧灯火通明，笔直高大的罗马柱整齐地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羊魔人看守带着我走过长长的旋转楼梯，幽深的回廊。在最里面的一间审判室门口停下。

　　门嘎吱一声由外向里推开，我被一把推了进去，差点撞上前面胳膊粗的栏杆。
　　透过栏杆缝隙依稀看出来这似乎是个法庭。我位于房间的右侧，整个被笼子罩着。

　　法庭正上方的高台上坐着一排穿着正装一本正经的魔族，居中以魔王贝利尔为首，从左到右依次是沙利叶、亚巴顿、别西卜、萨麦尔、阿撒兹勒。早些年为了躲避玛门的追捕，我对这些高层的脸和名字都生记硬背过。

　　而我对面的议事桌上只坐了一个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桌上摆着一个名牌：米迦勒·亚特拉。

　　“不公平！”底下传来玛门中气十足的嗓门，桌子被敲得梆梆响，“凭什么我们不是在审判席！我的地位哪里不如他们了！”
　　我扭头。
　　玛门黑亮的卷毛还打着水滴，身上飘出一股沐浴香波的气味。

　　“殿下说的是！同是七魔王，凭什么别西卜那个吃货就能坐在上面耀武扬威！”他身侧的莫斯提马也不服气地跟着吵嚷。
　　“不让我上来难道让你这个暗恋人类还不敢说的胆小鬼上来么？”别西卜毫不客气地反驳。
　　莫斯提马涨红了脸：“这跟你没关系！”
　　玛门身侧另一边的利未安森和巴力毗珥正在窃窃私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玛门依旧是一身酷劲十足的皮衣皮裤，看我转过头来，立即冲我比了个中指。

　　法庭上一片吵闹。对面的少年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宝石蓝的眼眸晶莹透亮。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魔王贝利尔突然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隔空执起小木槌在桌上一敲：“肃静！”
　　莫斯提马和玛门他们不再说话了，都看向首座的年轻魔王。

　　“玛门，这是法庭，必须公事公办。”贝利尔淡淡地说。
　　玛门吊儿郎当地坐回去翘起二郎腿，一副随便你反正我不听的架势。
　　贝利尔也不管他，开门见山道：“今天请诸位出席审判法庭，需要讨论的事项有三。一是米迦勒到底是不是以前那个米迦勒，二是唤醒米迦勒的菲尔德到底是什么人，三是如何处理目前的局面。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都解释过，诸位也都了解了，就不再废话。诸位各抒己见吧。”

　　魔王允许大家畅所欲言时，反而审判庭内格外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和对面的少年身上，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这小孩子真的是昔日的天国副君、大天使长，米迦勒殿下？”萨麦尔啧啧称奇，“我不信，你看他那样傻乎乎的，一看就还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贝利尔摆手：“这点无需质疑，我亲自检验过。只是他的记忆缺失比较厉害，跟他作为达伦的记忆混淆了。”
　　……

　　大家又沉默了。
　　“伊撒尔？”
　　阿撒兹勒突然试探性地唤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翻了个白眼，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拜托阿撒兹勒你们不要闹了好么。我要成天国副君大天使长，难不成梅丹佐变父神了？小心路西法殿下知道揍扁你。对了，你不是该跟着他的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阿撒兹勒原本摸着自己的羊角耳环，听到这话差点把耳环直接拽下来。他不假思索地指向我：“你看那是谁？”

　　他眨眨眼，怔怔看向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那晃动的蓝色瞳孔闪过一丝迷茫：“欧文？”

　　片刻后，他突然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道：“路、路西法殿下？”
　　他脸上白皙的皮肤慢慢变红了，有些期待，有些羞涩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