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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亡命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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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箭矢穿心之痛击震姬巧的胸腔骨肉，长生之卵亦也随即迸裂。他想，他这是要死了，自己还未能成功逆转脱胎换骨，却已然没了回头之路，眼见还要沦落到跟他父王同样的下场。
他深知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早已触怒那群成人精的叔父，被他们联手逼宫只是时日问题，并不在姬巧意料之外。自大周建立以来诸侯分封群雄割据，所有人都惦记着天子之位。不过他算罪有应得，迟来的报应不爽。他甚至还有些释然，他似乎等待这一天很久。
他笑了几声，狼狈出逃让他有几分难看。拖着伤痕累累疲惫至极的躯壳不知究竟跑了多久，直到再没有追兵追过来，直到天幕垂怜倾盆雨下，直到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冷雨浸湿他发丝，冲掉他身上铁甲战袍沾染的血色。他意识到血液不止地往体外流淌，他感觉得到愈加明显的冷，他知道这幅身体正逐渐失温。然后他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世道不平，半路奸杀抢掠更是不胜其数。周王有许多个儿子，他一生算计无数，不停地往上爬，欲成为第一，他曾离顶点就只剩一步之遥，他想，已经没有比这种收场更窝囊的结局。
“把手给我。”是那人身上独有的、冷冽如雨后浸润泥地湿草的气息。
他意识涣散，反应迟缓，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还是此时正作着什么幻梦。
“让我为你指一条明路。”这次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毫不犹豫，握住那人的手。
他早已疲惫不堪，却又不敢停下。那黑暗中他不知自己被对方牵引着走了多久，久到他身体伤痛似乎已经稍缓了过来，才逐渐察觉对方左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有些不同于常人的高热，他几度欲想停下脚步，对方步履轻快丝毫没有给他机会，心下一急便追问起来，“子牙，你是否受伤了？”
“没有。”听到对方的亲口否认让他打消掉一些疑虑，那人的话语里总是有种令他心安的力量，暖意从手心传来，“你伤得很重，走不快，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稍作停歇。你，要跟紧我。”
“好。”见对方不想再说什么，他索性回握，那轻颤的一瞬，他不禁失笑。
不知几时开始，姬巧以视野所见换成一片诡异的殷红。一轮巨大的红月悬挂于顶，地上残肢零碎，白骨累累堆积成山，恍若地狱之景。他们穿行于被风化严重的山峦岩层之间，途经幽静的峡谷，越过充斥着腐臭的泥地沼泽，接着便是被重重血雾环绕的巨藤森林，他们小心地沿着一条溪流前进。
骨血流水，腐败腥臭。汩汩漪澜，沉浮无数。
生死隙间，左右来往，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生或者死，这是他最后可以选择的机会。姬巧下意识地抚过胸前，长生之卵被箭雨击碎的情形历历在目。人若死了便是死了。即便活着又能如何？且不说王位易主氏族除名，他往后只要是活着便会面临被过往亲族们追杀，走投无路或横尸荒野毫无尊严的死去。纵得幸免于难，或同他父王那般失却心智，终日疯疯癫癫地苟活于世，想必也将受尽白眼。
为什么救我？姬巧想不通，自己对姜子牙来说还会有什么活着的价值吗？我无暇顾及，早已一无所有，我就要抵达此生的尽头，即便到了现在，难道你仍对我抱有什么期望……
“我救你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姜子牙似乎看穿了对方所想，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答案，他确实是碰巧撞见的，一时间他想起过去的自己跟白岳，他只好学得有模有样，“想要活下去的是你自己，而我充其量不过是提供了一个选择。”
真讽刺。我这种人，早已经不存在什么希望。我想逃避。若能以死谢罪，或许能让我在这样的时刻干脆轻松一回。接着姬巧下意识看向站在身侧的姜子牙，当初与之结识仅仅为了好跟幻岛打交道，中原跟幻岛都迫切需要一位方便谈判讲数的代理人。或许对他来说我永远只会是个便于利用的大周王子，当然啦，他对我来说则是一份可以放心倚仗的力量。尽管互以朋友较称。
“此次前来，因曾有一个人，我欠他良多，实在非救不可。”
可那个人并不是我。姬巧不着痕迹地补充完后半句。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上天待我也还算不错。需要劳烦子牙如此费尽周折去救的……难道又是阿狗么？他死了？理所当然的，对方可是传闻中的「天」……他若战败，死亡绝对是不可避免的。呵。人果然无法跟「天」斗的。听说他是商纣王的儿子。说来年少时我曾有幸瞻仰过他父亲的遗体，死相可谓触目惊心，任谁见过都要做次噩梦的程度。但这一次，他不一定有他父亲那般好运能留个全尸。
“想来对方也不一定会领我的情，倒着实让我不知如何做才好。”
难道不是阿狗？莫非他还在世？如果阿狗还活着，那岂不是代表他已然胜过了「天」？不，不可能，这绝无可能……他，真的做到了？还不等他去细想这天底下究竟他妈的还有哪个人，何德何能让姜子牙一边不要命地下地狱都要去救，一边还不知好歹让人家姜子牙都得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他开始有些嫉妒。
此时大量蝗虫飞驰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得生，煽翅膀声更是震耳欲聋。它们来自血雾森林的深处，好像受到某种惊吓。接着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在姜子牙还未反应过来便迅速将他们笼罩在阴影里。那怪物肤色灰暗，耳朵尖尖，双眼泛绿，但又跟他所见过的冥族人不似相像，怪物头上长着牛那样的犄角，两臂与足并用，血管脉络在暗沉皮肤之上更是清晰可见。
“年轻的人类！你的灵魂充满污秽！”那怪物裂开了嘴，“让我品尝一下好吗？”
与当今冥族人显然不同的巨大体格跟怪异形貌，想必就是阿狗提到过的他那位老师——永恒之夜，这世间仅剩的一位与天同辈的、却因上古战争而被迫常年栖息于地狱界的远古冥族。据说牠神通广大，与这条冥河相伴有十万载，阿狗说过白菜之所以能起死回生，多得牠相助。
冥族人的先祖吗……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把他卷进来。只见姜子牙一个错身借位，不动声色地将姬巧护在身后，“王子殿下，我们行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无数冷意此刻涌向姬巧心底。你特地救我，只是为了借我过桥？
“抱歉啊。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之后的路，只能靠你独自走完了。姜子牙面如纸色，抿着的唇已是极度苍白，“我现在无暇顾及你。趁我周旋之际你便找机会脱身，之后要怎样就只能看你自己造化了……若果你看得见那片天光，或许会迈向一条所谓的往生之路吧。”
之后姜子牙便毫不留情地将姬巧推开，“你说过做人不能太一厢情愿。所以，你自求多福。”
子牙，你真的很不会撒谎……姬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子。
永恒之夜眼中涌现一些癫狂，“白衣小子！你身上居然有跟宛渠那鬼地方相容的气息！但你又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类，真是有趣得很！你可知道历经宛渠淬炼的灵魂，能得到何等程度素质的飞跃？或许将你拆吃入腹后我就有资格与那位「天」一战了呢！这次一定细嚼慢咽，我向你保证！”
姜子牙处之淡然，“想必您就是阿狗经常提到过的那位老师，永恒之夜前辈吧？”
“嘁嘁！正是！原来阿狗在人间不仅有老婆，还有朋友啊！说说看他是怎么向你提起我的？前阵子他觉得自己有毛有翼便想不辞而别，我好心关照还被他刺伤一只眼睛——很痛的啊！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过了这么久都没来探我，他应该没有忘记那个一年之约吧！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我心爱的学生呀！咕，我实在是太肚饿了，让我先拿你身后的小子垫垫底可以吗！”
“不可以哦。”姜子牙纹丝不动，阻碍永恒之夜的去向，“实不相瞒，我来是有事相求。”
“既然你是阿狗的朋友……嘿！我就给他一个面子，不妨说说看，是什么事。”
“您是否见过一位穿着白教袍的女子堕入这冥河？”
“人间战乱纷纷扰，日日死人何其多，我上哪给你找去？” 嘁！别又一个过来讨老婆的吧！各个都在人死后才过来炼狱追寻，人还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永恒之夜挠挠脑袋，甚至有些面露不耐，“她是你什么人？又是老婆之类的吗？上次阿狗过来非要我把他老婆还他，你可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她那样纯洁的灵魂，在这世间可是万中无一！”
“白菜确实是这世间仅有的、万中无一的女子。有她在身边，是阿狗此生最大的幸运。”听闻白菜死讯，他们几经消沉，阿狗更是不吃不喝在白菜的尸棺旁边待了好几日，不久后白菜死而复生，他起初觉得荒谬，但复活的确实是白菜本人，阿狗说他去地狱界找了永恒之夜帮忙，白菜才得以平安归来。他由衷地为这对好友高兴，又同时隐隐不安，难道令要死人复活真就如此简单？
“幸不幸运我不知道，阿狗很珍惜他那个老婆！想必以他那德行，绝不会对那姑娘透漏半句吧？为了救回她，他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永恒之夜一脸不理解，骂骂咧咧说这阿狗真叫牠失望，“那小子难道还不明白吗？性命向来是最低廉的，若是灵魂沉入这冥河，能被我捞出来享用也很不错了，毕竟嘛，人也只有活着才能产生「价值」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无意洗白任何人。
2.大家出来混嘛，迟早是要还滴。
3.某人真的很不会撒谎。（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