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纻裳成凰》伍家女

8、第三章 昔人旧时 （下）

　　筝儿虽然贪玩，每到人潮拥挤的地方都将我牵得紧紧，生怕我会淹没在人流中。到了古代我才后悔高中的时候没把历史学个透彻，不然怎么也能混出个未卜先知的神童名号。
　　就在我懊恼万分，独自暇想时，前面堵塞的人流毫无预警地层层散开来，群袭激涌，一阵慌乱。我被人潮撞到街道一侧的摊位又被硬生生挤回来，这样的情景莫名让我想起三月三龙王庙那堪场面。
　　筝儿极力想拉住我，却被第二拨的人群袭涌挤开，铿锵有力的马蹄阵阵声在我耳畔越来越近，我强起身子，回头，竟有人驾着黑马向我狂奔驶来，我愣住，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一道黑影闪至我跟前，用双臂护住我身子，遮挡了我视线。
　　随后是急切高亢地马蹄撕鸣，马背上的少年也被摔了下来。
　　我很意外在这样危急关头，萧暠居然会将我揽于羽翼下保护。
　　“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我，眼神上下打量我有无受伤。
　　我摇了摇头，正想答他，却见前方摔下马背的少年正横眉怒眼地盯着我们，他怒气冲冲地挥舞手中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们挥来。我还来不及反应，鞭子已经不偏不移地落在了萧暠背上。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惊了本少爷的马！活该你吃我一鞭子！”
　　少年盛气凌人地向我们走近，我微怔，这少年的眸子分明是褐色。
　　萧暠的头却开始埋得很低，让我不明原由。
　　少年似乎认出了萧暠，“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萧暠不理他，拉着我准备离开，却被少年鞭子再挥，拦住了去路。
　　“上回你放走本少爷的金丝雀还没跟你算帐，现在又惊了本少爷的马儿~”说到这，少年顿了顿，然后兴灾乐祸看向萧暠，得意洋洋说道。
　　“这可是皇上刚赐给我们宇文家的汗血宝马~你今天若是跑了，回头我就叫我爹参你们萧家一本。”
　　萧暠听了他的话，脸上黯淡，我看得出他在犹豫，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终究没跨出脚下步伐。
　　“你想怎么样？”
　　少年得意，命人取来弓箭，顺手又从街边水果商贩那拿来一丁点大的梨，丢给萧暠，萧暠应势接住。
　　“你敢不敢把这梨顶在头上让本少爷用这弓箭射！若是射中了，我今天就放你一马，若是射不中…你就学几声狗叫让我听听”
　　他分明是故意羞辱萧暠，听他口气，象是和萧暠早结仇怨在先，我从没见过这么无礼之人，驾马奔驰街道本就是他不对，萧暠若不是救我也不用受这样的践踏。
　　不管怎样都不为我所乐见，我突然想起萧琮曾说的哪怕沦为草寇….现在的萧家虽然依旧锦衣美服，山珍肉味，但却是物是人非，寄人篱下。
　　索性挣脱萧暠的庇护，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梨子。
　　“惊你坐驾的人是我，梨子自然是我来顶。”
　　我话一说，他们俩齐唰唰地看向我，眼里均是错愕。
　　“你胡说什么？！快把梨子给我！”萧暠急迫地压沉了声音，在我耳边低吼。
　　“你是谁？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射偏了？！”少年似乎这刻才发现我的存在，许是我个头太小，又被萧暠挡住的缘故。
　　他褐色的眸子直直看向我，俱是探究意味。
　　我仰起脑袋，煞有介事的思考，“恩，若是没射中梨子是不是就是说你技不如人，那你也学学狗叫让我们听听。”
　　围观的百姓听到后言，群起一阵哄笑，少年原来趾高气扬的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其实我心里是怕得要死的，若是他故意落个偏差，我不就命丧这一千多年前了。但萧暠刚才为了救我已经吃了这少年一鞭子，以他俩结仇的程度来看，这少年不会轻易放过他。
　　“既然你这么不怕死，我就成全你！”少年被我一激，隐有怒气，大步流星取过弓箭，退至一丈远。
　　我推开萧暠，将梨子放到头顶，立于原地不敢乱动。粉拳暗在袖下死命地攥紧，努力睁大双眼，不断告诫自己不可畏缩，却掩藏不住忐忑不安。
　　搭箭、扣弦、开弓、瞄准，他动作宛如流线，一气呵成。我清晰听到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跳，眼神焦距汇集那银色发亮的箭头。
　　“咻！”脱弦的瞬间，我强烈预感自己赌错了！谁知，箭头正好穿过梨子，射断我的发带，原本束起的发丝蓦地倾泻散开。
　　“居然是个女娃娃！”人群里交头接耳地发出惊叹。
　　萧暠一个大步上来，握住我的肩膀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筝儿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我身边，一把将我抱住，哭着喊道“小姐，你吓死筝儿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筝儿也不活了~”
　　“你一个女娃竟然真不怕我射死你。”少年再走向我们时，目不转睛地凝视我。
　　我心有余悸，无意再与他纠缠，侧身对萧暠和筝儿“今天没心情玩了，我们回去吧。”
　　筝儿瞪那少年一眼，对我一阵点头，萧暠也默语恩了一声。
　　少年却突然拉住我右臂，眼底闪烁，欣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诧异，以为他想秋后算账，而我也不准备做缩头乌龟，于是坦然回他“纻裳，萧纻裳。”
　　“你是萧家人？”
　　“是的”
　　他疑惑，“莒国公萧琮是你什么人？”
　　“我大哥。”
　　说完，挣脱他的钳制，再不等他问话，径自带着萧暠和筝儿离去。
　　回去路上，萧暠一直沉默不语，我怕他有什么伤痛过往，也就没多问。倒是筝儿，一路嚷着 “刚刚那公子是谁，竟然敢欺负我们小姐！”
　　我睫毛微微翕动，不经意看了萧暠一眼，却听他娓娓道来。
　　“他是右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宇文述平陈有功，深受朝廷重用。”
　　我喔一声，原来是权臣之后，难怪满身纨绔习气。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数月前国公带我去将军府参加宇文述寿宴，我无意中放走了宇文化及饲养的一只金丝雀。”
　　提到金丝雀时，萧暠语气很轻，象是深有感受一般。我理解他心情也就不再多问，拉着筝儿开始高谈起今日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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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化及：系鲜卑族，生不详，史料记载其常带领家丁，骑高头大马，挟弓持弹，狂奔急驰于长安（唐高祖李渊即位后将现新都大兴更名为长安）道上，因此，城中百姓称为“轻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