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性别是道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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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下面有请陈枝上台领奖，获得年度最佳女主角奖！！”主持人手握着话筒，话音刚落台下掌声响起来。
陈枝，当代爆红女星，今年参演了一部关于校园暗恋主题的电影。
票房占全国前三，拥有着千万粉丝。
她一袭红裙长到脚踝，踩着银色的高跟鞋，长发及腰。
样貌是那种惊鸿一瞥的面孔，冷艳桀骜，面对摄像头或是闪光灯，神情自若不变，还是保持那副高贵的面貌。
晃眼的耳坠在灯光打下的束束下发出耀眼的光亮，这么冷漠的样貌下，她脖子上却带着一条红绳系着桃花木做的护身吊坠。
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连行为都是举止娴雅。
“大家好，我是陈枝。”陈枝的嗓音凉薄中带着些许温柔。
礼仪小姐为她送上奖杯和荣誉证书，主持人再次开口:“枝枝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陈枝手拿着奖杯和证书话筒被放到了眼前的架子上，她的眼眸里含着点星但神情未改，正常人看不出来她的激动。
声音读出的字清清楚楚没有像别的女演员那样带着激动的泪:“很荣幸，我很荣幸的领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奖项，我曾经以为这个梦只是梦。”
“可我如今站在了这里，好似一场彷徨大梦。”她念着说着，字字都有着激动在隐忍。
拿下这个奖项后，她迎来了一波又一波采访，其中尤为多就是关于那部《风卷走的信》电影。
“关于这部电影，枝枝你本身在校园时代是否也经历过类似的经历。”
被问到这时，陈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复杂的感情在眸子闪过。
陈枝今天穿着一件礼服裙，还是烈红色的，在台上是露天的，天是蓝的，有风吹过，片刻她说:“有经历过。”
声音融合在风里，她有经历过都，有那么轰轰烈烈在心底喜欢过一个人。
“哦？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少年才会让我们这样高傲冷艳的枝枝喜欢上呢？”采访人来了兴趣。
“但她是个女孩子。”这句话毫无顾忌的说出口了，她说得很轻松，可台下听的人惊嘘一片。
连采访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经纪人连忙在后台处对她比划手势，意思是让她别再往下说了。
陈枝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就被喊停了。
可这场采访是现场直播，观众都在看着呢，弹幕上被刷爆了，各有各的声音。
陈枝被拉下台来，经纪人对她就是一顿指骂:“陈枝，你想怎么样啊，你才刚火起来！！”
陈枝垂头听着，忽而抬眸看着眼前的天空，很蓝，太阳悬挂在正空。
“大好的前程，你不想要了？！喜欢女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经纪人破口大骂。
听到那句话时，陈枝皱起了眉，“我的喜欢就这么见不得光？”
她反问着经纪人，经纪人一愣可很快反应过来:“那你也不能拿前途来说你这件事，你要明白，你是个公众人物，千万人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稍有什么不堪得语言，那些媒体狗仔都会拿来做报道，你知道吗？！到时候营销号都是关你的这件事了！”经纪人越说越激烈。
“好不容易熬到这，你想放弃了吗？！”
你想放弃了吗？
这句熟悉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了。
9年了，这句话伴随了她整整9年。
还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少女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芬达。
拉开拉环时发出的气泡音，蝉鸣在耳旁，风是热的，是夏天的味道。
少女的声音是柔如浅风:“你想放弃了吗？陈枝。”
02
晃过神来，那已经是9年前的事了。
后来她没再说什么，那场直播以设备出故障的缘由暂停了，但那句话引起的风波未止。
她的热搜已经挂了好几天了。
#当代爆红女明星竟然亲口承认喜欢女生#
#同性恋能不能合法#
#女明星陈枝在校园时代竟然暗恋着女生#
……
一系列的话题在微博展开讨论了好久，将近千万的讨论。
将热度涌上了最高点，甚至有粉丝直接在她前几天里发的微博评论道:
“姐姐还不出来澄清吗？”
“枝枝快出来快出来！！”
“难道我粉了快三年的人是个女同？！”
“楼主我才刚刚要粉，结果就爆出来了！！”
“啊啊啊啊，我接受不了枝枝！！！”
“……”
陈枝看着这些评论，微蹙着眉，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经纪人在公司里收拾这些事搞得焦头烂额。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喝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视线看向落地窗外海上那远处灯塔发出的光。
手机页面变成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但可以看得清。
照片里边是一个身穿着婚纱的女人，手里捧着红玫瑰，哪怕照片模糊，也能看得出女人亭亭玉立的模样。
那是她喜欢了九年的人。
陈枝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的白烟缭绕着她美得出众的面孔。
看不出她的神情，房间里没开灯。
漆黑一片，手机铃声响起，接通电话，迎来的就是经纪人那愤怒的声音:“陈枝，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吧，明天给你安排了个澄清直播，你别给老娘出岔子！”
陈枝仿佛不在意一般轻声“嗯”了一声。
那头气得直接挂电话了，陈枝放下手机自顾自的抽起烟来。
小橘子，喜欢你的第九年。
我的秘密被公之于众，还是不能被接受。
03
直播那天，陈枝没有穿着耀眼的礼服，很简单的黑色吊带裙，长发乌黑如瀑布顺在胸前。
精致的五官在亮得晃眼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清冷孤傲，像群芳里的蔷薇。
今天的妆很淡，没有大红唇，也没有夸张的眼线或是过多的修饰。
冷艳无暇的脸上那双桃花眼好似含含着泪，添了几分柔情，脖颈处的红绳吊坠在白皙的肤色上有些扎眼。
“大家好，我是陈枝。”习以为常的自我介绍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
刚刚开播就已经有一百多万人了，陈枝用余光瞟着右下角增长人数的地方。
一百万，
两百万，
三百万，
…
他们都让我把喜欢你这件事藏在深处，永远不要见到天光。
可我偏不。
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子，这是没有错的。
这是没有错的，不对吗？
弹幕都在发，澄清二字，陈枝薄唇紧抿着，最终她舒了口气，经纪人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她。
“大家和爱慕我的粉丝都在疑惑我之前在采访直播中说出口的那句话。”陈枝对着镜头说道，在镜头之下她手里拿着的是经纪人和公司提前写好的台词。
让她提前背好，让她跟他们说，那件事是假，没有的。
可真正发生在青春时代里的，那么热烈地嵌在心里，留下了窟窿。
那么的难忘，怎么说得出口没有发生过。
她看了下经纪人，又而转向镜头。
随缘吧，陈枝。
心里默念道。
04
“关于那件事，我没有澄清的理由，就是真真实实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她说着，声音开始减弱，“发生在了我的青春里。”
听到这话，经纪人立马站不稳了，刚想喊停，想着还有挽回的余地。
下一秒她就放弃了，因为陈枝接下来的话无法挽回:“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现在是第九年，上个月，我悄悄去看了她的婚礼。”说到这，陈枝冷着的脸出现了笑意。
陈枝说着扬起了嘴角:“洁白的婚纱笼罩在了她身上，我远远看着她，美如月圆被薄云缭绕。”
回想起那一天，宋橘穿上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婚纱，无论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已忙于工作的成年女子。
婚纱永远是心中幸福的愿望。
可在陈枝心里，她最大的愿望只有为她心爱的女孩穿上白色西装。
“我看得入迷，看着她的父亲牵着她的手来到新郎身边，将她的手递给了男人，我知道那一刻，她肯定开心得像个小姑娘。”陈枝心里不由有一阵酸涩。
“看着他们接吻，看着人们为这对新人庆祝，看着我喜欢了9年的姑娘嫁给了心爱的人。”
在高中的第二年，她就遇到了宋橘，少女干净如白纸，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大家都应该被爱着。
世界是美好的，那时宋橘向被所有人孤立的陈枝伸出了手。
05
父亲肇事逃逸被捕，母亲重病在床，因为父亲的事，得来了邻居的冷眼相待，亲人嫌弃，老师的旁观，同学的孤立。
世界一片灰色时，宋橘像个彩色气球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在她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彩虹，那是宋橘。
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还记得高二那年，那瓶易拉罐的芬达，还有少女鼓励的话。
“你想放弃了吗？陈枝。”
陈枝看着她手里抓着成绩报告单，很差劲，好像爬不出这铁栏的差劲。
宋橘在阳光之下，在风吹的逆向处，站着身子头发散乱，软绵绵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是被值得喜欢的，应该是被人羡慕的！”
少女时的所想，天马行空，幻想美好，憧憬未来。
“应该是快乐地活着的，不该是这样的。”
可她被太好的爱着了，不知道陈枝所在的处境，有多恶劣有多可悲。
后来陈枝还是休了学，她没有钱去读，也没有精力去学，母亲重病，她需要的是钱。
宋橘这个傻姑娘知道后，立马逃出了自己攒了好久的钱向她伸出援手。
“都会好起来的，枝枝，都会好的。”母亲离世的那天，两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
陈枝被宋橘给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安抚说道:“会好的，会变好的，像你想的那样。”
一遍又一遍。
陈枝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真挚的友谊开始慢慢变了感觉。
06
“她说我应该值得被喜欢，被爱慕，快乐地活着。”陈枝扯着心上刺说出当年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我进了娱乐圈，我走上了演艺这条路。”
是的，她没有基础不是课班出身，只有令人嫉妒的样貌，刚出道时，被骂花瓶。
被说整容，被黑了很长一段时间，演技是她的疼，所以总有人拿这处来开刀。
“可是我好想跟她说，被人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同时也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陈枝好看的眼眸里出现了泪光。
经纪人悻悻听着她说的话，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问了句:“还要喊停吗？”
经纪人冷哼:“停什么，还有什么用？！”
另一头的陈枝还在叙述着自己的事。
“我说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女的，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件是个恶心事情。”
陈枝的情绪慢慢激动了起来:“大家都在说，人是自由公等的。”
“世界也总说爱是自由的。”陈枝直视着摄像头，眼神里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感到悲愤。
“爱是自由的，性别却不是。”她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变了意味，是嗤笑。
确实。
爱是自由的，
但性别不是。
07
过了一会，直播间人数疯涨，她在想，现在各家媒体大概都在写稿子了吧，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在心里讽刺一笑。
“《风卷走的信》这里面的女主角，她最终结果还是和那个爱慕了好久的人走散了，但我还觉得这不是最遗憾的结局。”她想起了那部自己出演过煽情的电影。
虽然是错过了，但他们还心里有着彼此，还有着联系，至少，他们曾经相爱过。
她对着摄像头，对着屏幕前千万人眼神悲伤又坚定:“喜欢她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她，因为这是这个世界认为最见不了光的。”
“直到那天。”直到那一天。
她慢慢说着，好像在讲故事，心态慢慢平静下来:“那天，是喜欢她的第五年，我见过她好多种的模样，见过她追人，见过她为那个男生尝试喝酒，喝了个烂醉。
哭个半死不活，你们能懂的，看着自己爱的人喜欢着另一个人，看见她和别人拥抱，牵手，甚至接吻，那种感受，是心脏碎了一遍又一遍，缝合不了。”她说得尤为慢，声音有着难过苦涩。
“可我没有身份，我连追她的资格都没有。”连最基础的，她都没有。
“我鼓起了我毕生所有的勇气，来向她告白。”陈枝的手机里还保留着那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去告诉她，我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是向于爱情，我知道这换来的是什么结果。”陈枝忽然落了泪，这又引起弹幕里的争议。
—喜欢女的，你恶不恶心啊，浪费我粉了这么多年。
—什么变态思想啊？
—那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在满屏幕的谩骂里，她唯独看见了这条，泪划过脸庞:“联系吗？换来的结果是她和我的彻底失去联系。”
宋橘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喜欢自己，太恶心了，她接受不了，最开始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可真正知道后，她吐了一晚。
08
最后听见宋橘的声音是对自己的一句恶心到极致的咒骂:“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恶心死人了，陈枝！！”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来着，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淋了场大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她将账号注销，搬了家，离开了那座城市，也离开了我，换了电话号码，彻底的没了联系。”陈枝控制不住情绪了，哭了起来。
但她几乎没有哭声，只有眼泪在流，眼眸的神情涣散，她看着镜头仿佛对着另外一个说道:“其实当你说我恶心的那一刻，我想说的是‘对不起’。”
对不起，喜欢你是我的错。
可我还是喜欢你，是不是很不要脸，其实看见你结婚的那天。
你穿婚纱出现的那一刻，我恨不得变成一个男的，去抢亲。
但偏偏我是个女儿郎。
可现实还得是现实，我没有机会。
只能无声祝你幸福了。
我的小橘子。
09
弹幕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谩骂着，镜头的千万人之中的一个，是宋橘。
她无意中看见了这个直播，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想起她的名字自己就会犯恶心。
果然，当陈枝说完时，宋橘又没忍住，捂着嘴就往卫生间跑。
“怎么了小橘？”她的丈夫正好在一旁，连忙跟着她到卫生间，拍着她的背，为她舒缓。
她将晚饭都吐了个遍，无力地说了句:“没事。”
再看手机时，直播已经结束了。
她稍稍缓了口气，陈枝到底还是没有忘掉她。
那天，看见的身影大概就是她了。
09
陈枝知道，这一次她完了，公司会解约，什么合伙品牌也会解约合同，自己将会负债累累。
面对生活来的一切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网上的谩骂恶声还没有结束。
世界还是接受不的吧？
原来爱是有错的。
离开的那一晚，陈枝买了瓶易拉罐的芬达，还橘子糖。
坐在靠在落地窗前，吹着沿海的晚风，一口一口喝着芬达。
此时是夏天，刚冰镇好的芬达还覆盖着水珠，入口时一阵冰凉有些辣但还很爽。
彼时她要是在身侧就好了。
是这个时代坏了吗？或许吧，但坏的不应该是这个世界，应该是人心，是封建的思想。
将一颗橘子糖含在嘴里，酸又甜才对，为什么她只感到了酸，并且很酸。
酸到她要掉眼泪。
性别这道沟，太大，太深，太远了，她垮不过去。
没办去到她身边了。
在路人还在为这件事挣个不停时，陈枝发了最后一条微博，以此来纪念爱她的九年。
也是最后一年了。
一张截图，那年的时间恰好也是晚上十一点过十分，关于头像都打了码，备注只有一个“她”字。
告白的言语被恶骂停留在了那句发不出去的对不起。
配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话。
我手机里有一千张多截图，唯有这张最遗憾的截图。
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对于这个世界的争议，我无话可说，人人都说爱不分性别。
可结果是什么，是无羞耻的争议。
我知道的，站在她身边的永远都是俊朗挺拔的男人，永远都不会是我这个女儿身。
性别是道沟，阻挡住爱的是世俗。
但我永远爱我的小橘子。
无畏风雨。
哪怕她不爱我。
——2022.8.13
发完她就索性关机了，望着茫茫大海，海风里有淡淡的咸味，齿间的硬糖还在慢慢融化。
她尝到了一丝甜。
陈枝把糖咬碎，眺望远处的灯塔，想到了那年的那天。
她们一起看海。
“枝枝，你有喜欢的人吗？”宋橘迎着浪花，海水把她的长裙浸湿。
陈枝看着她，声音出奇的温柔:“有，她特别好看，特别温柔，也特可爱。”
宋橘那时还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还在疑惑为什么陈枝要用可爱来形容男生。
刚想说什么来着，就看见海滩上卖棉花糖的小贩，赶忙跑了过去。
“枝枝，海上竟然还有买棉花糖的！！”只顾于棉花糖的宋橘没有听到陈枝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枝说，“而且她就在我身边。”
10
“困住我的是世俗，还是是性别呢？”陈枝眼里含泪。
海风吹着她的长发，夜深人静，热闹在海的另一头，她呆呆看着海上的那座灯塔。
“小橘子，性别这道沟我栽到了，垮不过去，下辈子，我可以来娶你吗？”陈枝最后的一句话。
第二天的热搜是，当代爆红女明星跳海自尽。
带着无法改变爱意结束了一生，那年，她最爱宋橘。
海上有棉花糖，海底有爱你的陈枝。
微博那里挂着一句话:下次要带爱的人回家。
不食言，也不准食言。
陈枝的爱是永不成真，但下辈子由下辈来决定。
下辈子不要再做女儿身的陈枝了，做个男人吧。
宋橘看见这则消息时，眼没流一滴泪，甚至吐了好久。
在心狠狠腹诽。
陈枝下辈子，再也不要遇你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遇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性别是道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