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猫说的》赵同

4、武德闾的椿树

　　“噗！”
　　一声巨响后，家属楼里那些探出来的警察脑袋，梁作铁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巨响的位置。当时我掉在一堆的杂草里，抱歉了，他们什么也没看到。梁思齐的哭喊声也随着那声巨响暂停了片刻，梁作铁借此机会朝楼上摆了摆手，敬着礼说，“误会！误会！”

　　那一天梁思齐幼儿园逃班的愿望就这么着实现了，“疲于应战”的梁作铁只能把儿子送到了五段武德闾1号院儿。这是梁思齐的姥姥家，我喜欢这地儿，这地儿全是尖顶的平房，那种踩在青瓦上的感觉，让猫赶到踏实、稳当。另外，武德闾还住着一直老白猫，它见多识广，资历颇深，我和梁思齐“硬盘资源共享”这事儿也可以去问问它。我也应该去看看它了，都三年没怎么见面儿了。

　　介绍完猫，该介绍人了。这个五段武德闾1号院儿是个大杂院，对着门一间房锁着门儿没人住，两排几家儿住着一户姓刘，另一户姓袁，这两家儿的孩子与梁思齐的关系应该是发小儿，姓刘的外号叫刘猴猴，姓袁的外号叫大耗子。在往里走还有对着的两家儿，这两家儿在大杂院里算是位置最好的，为什么？清净呗。
　　左边这家儿就是梁思齐的姥姥姥爷家，对面儿那家儿，我可不敢去。

　　那家姓陈，像梁思齐那么大的小孩儿们本应管这个姓陈的人叫陈姥爷，但你们这帮小孩儿全都不约而同的不叫。因为那人太邋遢，屋子里的味道比新鲜的猫屎还要臭。每天早晨系个包浆发亮的围裙站在胡同口摊煎饼果子，无数早起准备上班的人手持鸡蛋排着队。“多来点辣子！”“不要香菜！”“来双果子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提出要求来，却没人注意你指甲里的那道黑线。

　　我来到武德闾看到的第一幕是，梁思齐拿着板凳和发小儿“大耗子”、“刘猴猴”坐在大杂院的中心侃大山、唠嗑、摆龙门阵…怎么说都行，反正在我来看就是一群小孩儿瞎嚷嚷。

　　阳光正暖，我的瞳孔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变成细线，趴在瓦上听听这堆小孩儿瞎白话也挺有意思的，我感觉他们的智力和我们也差不了多少。

　　梁思齐那个板凳是程敏从棉纺厂拿回来的大线轴，轴两边的圆盘一面朝上挨着屁股，一面朝下稳稳地扣在地面上。梁思齐往上一坐开始讲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的转世么？”
　　“不知道！”刘猴猴说。
　　“是谁啊？”大耗子问。当时电视里正好播放这《聊斋志异》和《济公》这两部电视剧，孩子们对这些莫名的词汇都似懂非懂并有着强烈的兴趣。
　　“灵珠子！”梁思齐兴奋地说。
　　“灵珠子不就是哪吒么？我看过《西游记》哪吒就是灵珠子转世。”大耗子家的确有一套关于西游记的连环画册，此时此刻正好用自己的“书本知识”炫耀一下。
　　“对！对！我就是哪吒转世。”梁思齐就坡下驴。
　　唉！这帮孩子啊！真会聊天，我再房顶上听着几乎又快笑出了喵叫声。后来小孩儿梁思齐给大耗子和刘猴猴讲起了故事发展的全过程：梁思齐偶然间走到了一处白桌白凳地上漂着白色仙气的地方，看到一个束起白发，头上戴着莲花冠，额眉细长，长须飘飘，眉间突出，耳后的鬓角两绺和侧脸两边的边角处有较短的头发下垂到胸前，佩戴赐福配饰，右手拿着一把拂尘的老人，那老人浮沉一挥告诉梁思齐，“你是那哪吒转世。”

　　梁思齐对大耗子描述的这些情景，大多数都来源于他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电视剧。铁厂灰坑变成了仙境，原本穿着红玫瑰牌白汗衫的老头变成了手持浮沉的太乙真人，唯一真实的就是那老头儿的确说过他是灵珠子的转世。后来，这些话语竟然取代了梁思齐的真实记忆并变成了“真实记忆”深刻地刻在了他的大脑里。至于那块儿石桌石凳的仙境，梁思齐的描述是只去过一次，第二次就找不到了。

　　懒得听这些小孩儿瞎白话，我自己的事儿还没搞清楚呢！我一个健步飞身离开这片长满杂草的瓦堆，那轻盈的步伐让孩子们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迈过五六个屋顶我终于找到了那只老白猫，它的栖身之所是一棵高大的香椿树，我还没上树就闻见了那刺鼻的香椿叶味儿。

　　这棵香椿树是刘猴猴他爷爷小时候栽下的，时至今日怎么也得六十多年了。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树冠已经高的可以参天了。

　　这树在武德闾颇有名气。每年春季刘猴猴的爷爷、大耗子的爸爸…都会上树去采摘新鲜的椿芽，采集下来供整个胡同的人享用，孩子们则在树下拾取枝条玩儿一种被他们称为“拔根儿”的游戏，两根枝条交叉在一起用力向后扥，谁的枝条完整就算赢，断成两截的自然也就输了。孩子们为了自己的“根儿”能获胜，有的用油来浸泡，有的不断用手搓揉着枝条，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枝条充满韧性。

　　孩子们会玩儿，但玩儿不过大人。每年春季，武德闾就会有一场自发的香椿厨艺大赛。目的倒不是为了比赛，只是因为香椿太多了，在那个没有冰箱的年代，为了不浪费只能在短暂的几天里把采来的全部吃完。为此大耗子的妈妈、梁思齐的姥姥发明了N多种烹饪香椿的做法：鸡蛋清炒、开水白灼、裹面糊油炸…香椿味一预热就会发出巨大的味道，你们人类管这个叫“美拉德”反应，不管怎么说在我看来都是不健康的，我只喜欢吃无盐的，没经过加工的食品，例如生鱼片、鱼子酱…什么的。当然这只是一只猫对食物的幻想，我自己也认为不现实。

　　为了生存，人类那些含盐量高的食物我也勉强能接受，这可能也算进化吧？必定能适应城市生活的猫必定是一些“进击的猫”，但香椿的味道是我这只狸花猫怎样也无法接受的，我对大口大口吞咽香椿鱼儿的人也是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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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赵同小异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