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肆拾捌、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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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仓南音住在黑崎林奈家里的这些天，再也没有提过任何会让自己流眼泪的话题。
而且朝仓南音几乎让黑崎林奈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闲人。早晨抢在黑崎林奈起床之前做早餐扫院子，上午陪着她做家务，下午拉着她出门买食材，晚上则和黑崎林奈窝在一个房间里说话，直到黑崎林奈赶她回自己的房间为止。
虽然依旧是重复着前一天模式的生活，可是每天却有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期间藤原信来过好几个电话，不过黑崎林奈全都以生病的理由回绝了他。
抱歉，没能听藤原伯伯的话一起参加婚礼是因为突然生病了，不能出门也是因为生病了，连不想多说话也是。
藤原信好像也失去了耐心，只是让她养好身体，之后就再没来找过她。
如今这样安静的生活，莫名的让人产生了依赖感。
×××
“南音，我去医院，你呆在家里千万不要出去，知道吗？”
黑崎林奈把一个信封装进包里，然后又不放心似的反复叮嘱着朝仓南音。
“恩……我知道了！”朝仓南音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样的回复她，“我保证不出去！表姐你放心了啦~”
“还有，有人来找我的话也不要去开门或是应声，有电话也一样，你不要去理会它们。”
“哎？为什么……”
不让她出门可以理解，但是电话也不可以接吗？
“别问那么多，总之别去理就对了。还有，不要用座机给任何人打电话，听清楚了吗？是任何人。”
朝仓南音奇怪的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心里微微有不安的感觉。
“表姐……”
“别问我原因，如果你一定要和某些人联系的话，用我的手机卡。”
黑崎林奈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手机，然后把一只崭新的橙色手机递给朝仓南音，“呐，这只手机里装的是我平时在用的那张卡，而我自己的手机里装的是一张新卡。”
她抬手摇摇亮黑色的手机，“我现在用的号码已经存在给你的手机上了，一旦有人找我或者有事就打那个号码告诉我。”
“哦……”
“我走了，记得我说的话。”
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很快就要离开她的视线，朝仓南音最终还是不敢把不安说出口。
“表姐！早点回来……”
黑崎林奈僵了一下，步履缓慢却异常坚定。
是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事啊，她想回来也没有办法了呢。
×××
东京综合医院。
“若月医生。”黑崎林奈倚在门旁，出声叫住了正要去各病房巡视的若月绘里。
“……黑崎小姐？”若月绘里奇怪地看着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的黑崎林奈，“黑崎小姐有事吗？羽岛桑已经出院很久了……”
“我不是来找她的。”黑崎林奈皱皱眉，“若月医生，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会帮我一个忙吗？”
“哎？”
“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天。”黑崎林奈完全不在意一般，语气平静地提醒她。
“呃……是。”若月绘里仔细地回想后，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她，“黑崎小姐，您是有事要找我吗？”
“这份东西，你先看完吧。”
黑崎林奈递给她写了一夜的信笺，转身就离开了，“我去做血常规，你到门诊来找我吧。我换了新号码，就写在信纸的背面。”
“那个……黑崎小姐？”
若月绘里尽管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内心却有隐约又荒谬的期待。
拆开信封，清秀端正的字体跃然纸上。
明明是简单易懂的词汇，可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了复杂而令人不知所措的句子。
砰——
听诊器蓦地掉在地上，金属与大理石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林！代替我去病房！”
若月绘里匆忙把信纸和信封一起塞进口袋里，随着转身时带起的清凉的风，眼眶里慢慢积蓄起来的泪水在一瞬间爆发。
“哎？若月医生！”
小林惊讶地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听诊器，年轻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不解。
嘛，第一次看到若月医生这样失态的样子呢……
×××
“黑崎小姐！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此刻的若月绘里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写满希冀的眼神牢牢定在黑崎林奈身上。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黑崎林奈摁着覆盖在取血点上的棉花球，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淡淡嘲讽，若月绘里反而更加的激动，“那、那您的远房亲戚……可以请她尽早过来一趟吗？”
“我没有什么远房亲戚。”黑崎林奈弯起唇角，“我只有一个人。”
然后提醒般地将刚抽血过的手伸到若月绘里的面前。
“那您……您是说……”若月绘里几乎要尖叫出声，“您……”
她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黑崎林奈不自觉地加重了止血的力道，等着若月绘里恢复平静。
“您是说……是说您写的是自己吗？”总算能拼凑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若月绘里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似乎要嵌进肉里，来找回快被狂喜冲的一干二净的理智。
“请跟我出去走走吧。”
门诊室里有很多双疑惑的眼睛在看着她们，一个奇怪的病人，和一个满脸泪水的医生。
若月绘里也意识到了场合的不对，紧跟着黑崎林奈的脚步走出这个满是刺鼻味道的地方。
“所以，这个忙，你肯帮吗？”
尽管是夏日的室外，也依然有很多孩子在草坪上玩耍。
“这样……这样的话。”若月绘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并不是我在帮黑崎小姐啊，反而是黑崎小姐您完成了我最大的心愿……另外，根据您在我们医院做过的各项检查来看，您的身体非常健康啊，为什么会想要……”
“这与你无关。”
“你不可以问为什么，至少这件事对你没有半分坏处，不是吗？”
黑色的衣服好像要吸进所有的热量，只在露天站了一会就已经是燥热万分。
“可是、可是……”
“若月医生，如果你的态度如此犹豫，那么就请当我没说吧。”黑崎林奈忽然冷笑起来，“这个世界上并不缺recipient，真正缺少的是donor，不是吗？”
“……我接受！”若月绘里颓然地低下头，“很感谢黑崎小姐，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说！”
前一刻还满是欢喜的心里，此刻是滔天的罪恶感。
“若月医生，请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否则会让我觉得欠了你什么呢。”黑崎林奈停下步子，目光定在嬉笑着的孩子身上，“我是自愿的，没有任何人来强迫我，而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我的状态，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要做的，就是办好所有复杂繁琐的手续，以及严格保护我的个人隐私。如果你能做到，请不要让这件事出现在公众面前。至于手术费用，全部由我承担。”
“身为医生的你，总会有办法的，对吧？”
“一个月后我满十六周岁，所以年龄不会成为问题，其他的donor卡以及书面证明我希望全部由你准备，我只需要签字同意就好。”
“哦，对了，请用我提供给你的那个身份来完成这些事。而‘她’没有任何家人，若月医生就是‘她’的家人。我想你明白了吧？”
惊骇到说不出话来的若月绘里愣愣地点着头。
眼前的那个人，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
“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倒是忘了问。”黑崎林奈若有所思的眯起眼，“她如今的状况，可以接受手术吗？我记得她上个月恶病质还没有出现吧？不知道现在又怎么样了？”
“可、可以……不过尽快手术会比较好，就像您说的一样，我一直等着的原因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donor……您一直在关注吗？”
“是啊，我本来还想，要是和她不匹配的话，我大概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recipient。幸运的是，我和她的血型一样，而且其他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呢。”
“幸运……吗？”若月绘里重复了一遍，漂亮的眼眸失神地看着黑崎林奈仿佛如释重负的笑容，“明明是……我的幸运啊。”
“若月医生，两个月前我在这里做过肝功能检查，麻烦你去翻记录看一看有没有问题。血常规的检查报告应该在半个小时以后就会出来，如果这两项都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上述的谈话内容才有效哦。”
用轻松的口吻说出来的话，无端的让若月绘里心情变得沉重。
“那么，我现在就去！”
若月绘里逃似的跑开。
白大褂在炎热的空气里划过流动的线条。
若月绘里，不要去想那么多！若月绘里，你没有错的……她是自愿的！自愿的！
疯狂涌上来的自我麻痹与极至的喜悦，很快吞没了只是一点一点滋生的罪恶感。
是她不让问原因的，是她想要这样做的，是她说没关系的……
“若月医生？”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线就在她上方响起。
“呃？啊！抱歉！忍足少爷！”
抬头想要睁大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眼泪早已经模糊了整个世界。
有着优雅迷人声音的男人是忍足侑士，东京综合医院院长的儿子。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没有看路！对不起！对不起……”
若月绘里不停的鞠躬道歉。
一声声的对不起似乎是透过眼前的人想要传达到更远的地方。
“没有关系，若月医生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呢，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忍足侑士向上推了推眼镜，随意地问了一句。
“啊，没、没有！”
只是若月绘里的反应却有些过分的激烈。
因为迹部的原因才记住了这个一贯温和秀气的医生的名字，但是今天她的表现好像不怎么正常。
“没事就好，不必道歉，我没关系的。”忍足侑士礼貌的笑笑，不再追问，“若月医生，外科的夏川医生呢？我没在办公室看到她。”
“啊，夏川医生吗……”若月绘里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巡视住院部三楼六层的病房，一个小时前我看到她时她是这样告诉我的。”
“这样吗……麻烦你了。我就不打扰若月医生了，再见。”
“是，忍足少爷再见。”
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若月绘里的口袋里滑了出来。
而急匆匆走开的若月绘里并没有发现，看到电梯正要离开就很快挤了进去，连忍足侑士喊她也没有听见。
忍足侑士倒退几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是一个信封，外壳上写着“若月绘里亲启”的字样。忍足侑士又看了看信封内，并没有装任何的东西。
不过信封上的字倒是有些眼熟。
大概是哪个医生写给若月绘里的情书？
忍足侑士低声笑起，然后不在意地把信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反正里面没有什么信纸，况且拿着这样一个信封给若月绘里，倒是会惹出不少麻烦。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的按下几个数字。
“摩西摩西，迹部吗？弥音最喜欢的夏川医生去巡视病房了，所以麻烦让她屈尊到不怎么漂亮的中森医生那里去看病吧。我在外科科室一等你们……喂？迹部？”
电话那头女孩子突然响起的哭声之后，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真是有着奇怪癖好又总是因为调皮捣蛋而受伤的家伙。
忍足侑士头痛的抚额，然后转身向外科科室走去。
×××
黑崎林奈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若月绘里颤抖着的身影跑远。
“大姐姐？是那天的大姐姐吗？”
有可爱的女孩子轻轻扯着她的衣角。
“恩？”很眼熟的人呢。
“我是梨子啊！”清甜的声音里有着小小的不悦，“姐姐忘记梨子了吗？呜……梨子都没有忘记姐姐呢。”
“梨子？”她愣了愣，“抱歉，我想起来了，是要嫁给总二郎的梨子吗？你怎么在医院里？”
“才没有呢……”小小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大姐姐不是也在吗？恩，是那个笨蛋总二郎爬树摔下来了啦！所以梨子才要陪着总二郎啊。”
“是吗？”黑崎林奈蹲下/身子，“还说你不喜欢总二郎呢。不是连受伤了都要陪着吗？”
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狭促的笑意。
“唔……大姐姐！”梨子害羞的跺跺脚，然后光明正大的转移话题，“刚才那个绘里姐姐……为什么哭了呢？是姐姐欺负她了吗？”
“哎？绘里姐姐？”黑崎林奈重复的好几遍才想起来，“你是说若月绘里吗？恩，我可没有欺负她哦。”
刮了刮梨子小巧可爱的鼻子，黑崎林奈微笑起来。
“那绘里姐姐为什么要哭啊？”
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清澈的瞳仁里没有秘密。
“因为她害怕了。”黑崎林奈回答她。
“害怕？”梨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她怕承担责任啊。”
“哎？”梨子呆呆的嘟起嘴。
“就像总二郎从树上摔下来一样，虽然总二郎是自己摔下来的，可是在场的人却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总二郎的受伤与自己有关。”
“这个世界上啊，总会有好多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愧疚的笨蛋。”
就在若月绘里打来电话告诉她，她已经拿到黑崎林奈血常规化验单的时候，那个一如既往高傲的男人恰好和她一同走进医院输液大厅。
“迹部君，午安。”
没有丝毫的尴尬与意外，黑崎林奈如同最初在学校一样，低头平静地问好。
手中亮黑色的手机上却已经粘上了汗水。
迹部景吾锐利的眼光淡淡的扫过她，并没有说话。身旁与他容貌相似的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像是在对峙一般的两人。
“好久不见了，迹部君。”
黑崎林奈又补上一句，黑眸里流过清晰的笑容。
迹部景吾倒也勉强回了一句，“好久不见，黑崎。”
其实他们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呢。
“景吾哥哥~”听着生硬又别扭的对话，女孩子大概也觉得无趣了，撒娇样的攀上迹部景吾的胳膊，“走啦走啦！侑士哥哥还在等我们哦~”
面对着迹部弥音甜美的笑容，迹部景吾先前冷淡的态度也变得柔软。
“走吧。”
天生便张扬耀眼的男人，牵起小女孩的手，在很多人惊艳赞叹的目光中向前走去。
“迹部君的眼神，还真是可怕啊。”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黑崎林奈自言自语着。
眼神里不加掩饰的不屑与蔑视，是因为她逃兵一样没来参加她父亲与继母的婚礼吗？
真是可惜。她可没有主动做逃兵这样幸福的机会，她只是被迫做了她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若月医生，你还在吗？”
“恩，好，我马上过来，还在三楼的办公室对吗？”
若无其事的接完中途被打断的电话，黑崎林奈走进刚打开门的电梯。
抽完血的针口还在隐隐作痛，真实又不过分的痛感竟然让人有想要继续痛下去的感觉。
黑崎林奈，你这家伙果然疯了。
低声咒骂着，她摁下写有三层字样的按钮。
“黑崎小姐！血常规和肝功能都完全没有问题！”
一进门，听到的就是若月绘里欣喜若狂的声音。
“哦，那很好啊。”
办公室里只有若月绘里一个人，黑崎林奈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只想知道，一个月后可以进行手术吗？”
“可以，不过手术前的审报及诊断工作会非常麻烦，这样大的手术必须要报告院长，然后还要召集相关科室开会……”
“你们院长……姓忍足，对吧？”
“是的，黑崎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和身份就好，还有，染发对于手术不会有影响吧？”
“呃……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那我先走了，还要做什么检查的话请尽早通知我。再见。”黑崎林奈背上包打算起身离开。
“等一下！”若月绘里阻止的话脱口而出。
“恩？”纯粹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我、我……虽然您说过不要问，但是……”若月绘里咬咬牙，“但是我真的无法接受您如此疯狂的决定，哪怕受益者是我！”
“还是想问原因吗？”黑崎林奈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抿唇笑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啊……只是因为，我没有了家人而已。”
因为没有了家人，所以连心，都找不到可以继续存在的理由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肆拾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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