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爱与诚》曹以

3、叁、谎言

　　橘黄的阳光柔柔地披散着，白色喷泉里，清凉的水流向天空涌去，落下来时水珠四溅；青色暖茸的草坪上，有小孩子在笑着奔跑，清脆的声音软糯好听。
　　晴空蔚蓝。
　　唯一的异色是苍白无力的病号服。
　　黑崎林奈拢了拢及腰的长发，终于从石凳上站起向不远处的住院部走去。
　　黑色的风衣，怀里有一大束洁白的海芋。
　　淡雅的香气蔓延开来。

　　三号楼，五层，504室，羽岛纯子的病房。
　　黑崎林奈正要敲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黑崎桑吗？我是忍足侑士。”那个优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黑崎林奈并未回头，纤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门把手。
　　“请转告迹部君，我会把事情问清楚的。”
　　黑色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忍足的视线里，依旧停留在原地的忍足侑士微微错愕。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低声笑起来，低沉醇厚的嗓音里有魅惑的味道。
　　“黑崎桑，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呢。”

　　“纯子，你在吗？”
　　黑崎林奈脚步轻缓，目光定格在病床里鼓鼓囊囊的被子上。
　　“黑、黑崎大人吗？”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是我，纯子，可以出来吗？我有事要问你。”
　　羽岛纯子抱着被子慢慢坐起来，抬头看黑崎林奈。蓬蓬的短发凌乱不堪，眼圈微红，白皙的脸上还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黑崎大人……很痛呢。”
　　清澈而无助的眼睛直视着她。
　　黑崎林奈微愣，“纯子……你还好吧？”
　　“不……医生说，小腿骨折，这段时间不能再走路了。”
　　“啊，抱歉。”黑崎林奈不着痕迹地撇过头去，避开了羽岛纯子忽然变得期待的眼神，“那么，纯子，你能告诉我吗，整件事情的经过，你和小泽绘里莎为什么要去天台？”
　　“我是想向小泽道歉的，因为在教室里不好意思说，所以就……”
　　“道歉？”
　　“恩，前几天因为好奇就偷偷拿了小泽父母的画册看，但是没想到竟然被牧野美织看到了。她听说这本画册是小泽的后，就抢过去把它撕坏了……”
　　“牧野美织？小泽父母的画册？”黑崎林奈突然提高了音量。
　　“是的，听说小泽的亲生父母已经……小泽是在孤儿院里被人领养的。我想，牧野这样做，大概是因为讨厌小泽吧……”
　　“那你为什么不经过小泽的允许就拿了那本画册？”
　　“因为听别人说那里面的画都很可爱，但是小泽又从来都不肯借给我们看，所以我就……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拿的，那是小泽最珍爱的东西啊！”
　　“然后呢？小泽一气之下就把你推了下去？”黑崎林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羽岛纯子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不，不是这样的！本来小泽听我说了前面的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并没有怎么样。但是当她听到画册被撕坏了以后，她就……就突然失控了！”
　　“突然失控了？”
　　“恩，对，然后她情绪很激动地问我是谁做的，当时我好害怕的……后来不知是她不小心推了我一下，还是我自己绊倒了，总之就那样摔了下去……黑崎大人，我好怕就那样死掉！”
　　“……”
　　黑崎林奈长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
　　黑崎林奈看看又渐渐把头低下去的羽岛纯子，咬了咬下唇：“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纯子，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黑崎林奈紧紧抱着那束洁白的海芋，快步向门外走去。
　　羽岛纯子飞快地抬头，怔怔地看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身影。
　　啪的一声。
　　空气中还残留有海芋的香气。
　　羽岛纯子小声地啜泣起来，最后终于变成大声的哭泣。
　　滚烫的眼泪一直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黑崎大人，真的很痛呢。在心脏的地方。”

　　走出病房后，黑崎林奈疲惫地按了按眉角，却意外地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没有任何表情的迹部景吾，面色苍白的小泽绘里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迹部君。”黑崎林奈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使迹部转过头来。
　　迹部景吾向她缓步走来，黑崎林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迹部景吾：“这是刚才羽岛纯子所说的全部话的录音。”
　　小泽绘里莎孤单地站在原地。
　　逆光中，黑崎林奈看见小泽绘里莎木然的样子，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那与她无关。
　　“抱歉，先失陪了。”
　　黑崎林奈转身，高傲的离开。
　　海芋清香如故。

　　四号楼，三层，309室，黑崎瞳爱的病房。
　　黑崎瞳爱，她的母亲。
　　十一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有过一个表情的母亲。
　　在十一年前的一场事故里，曾经气质优雅笑容温婉的她的母亲，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语言的植物人。
　　就像一具活着的尸体。
　　“母亲，您好吗？”
　　走进昏暗的室内，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机器工作的声音。
　　黑崎林奈走到窗边，拉开紧闭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母亲，今天的太阳很好呢，为什么不起来看一看？”黑崎林奈轻声呢喃着。
　　阳光洒在黑崎瞳爱精致的脸上，温柔而美好。
　　“母亲，您还是一样年轻呢，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黑崎林奈自言自语似的，兀自笑起来。
　　“母亲，您的样子真让我嫉妒呐，只是，那么多年没有知觉的生活，母亲，您不寂寞吗？您不累吗？”
　　“母亲，这么多年了，父亲来看过您吗？”
　　细碎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着打旋。
　　黑崎林奈笑得愈发大声。
　　疯狂的笑意却变成汹涌而至的泪水。
　　母亲，您恨他吗？
　　如果您能回答的话，您一定会说：不恨。对吧？
　　“母亲，我讨厌这样的你。”
　　黑崎林奈静静坐在床边，任泪珠大滴大滴地掉落。
　　“母亲，今天我又骗了人，骗了很多很多的人。”黑崎林奈很轻很轻地说着，“您会生气的吧？只是，我却已经生活在谎言中无法自拔了。”
　　“母亲，我只能用一个谎来圆另外一个谎，直到我被谎言湮没为止。”
　　窗外，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传来，俏皮活泼。
　　黑崎林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摊开黑崎瞳爱的手掌，然后把那一大束海芋，被她用力塞进了黑崎瞳爱的手里。
　　有些掉到了地上，洁白的花朵支离破碎。
　　接着，黑崎林奈又将黑崎瞳爱的手指一根根按回去，直到把花束握在掌心。
　　母亲的手指，真是凉呢。
　　“母亲，时间差不多了呢，我又该去编织下一个谎言了。”
　　黑崎林奈微笑着向黑崎瞳爱告别。
　　“母亲，请这样紧紧握着它吧。起码，还有生命陪伴着您，至少那能证明您还有温度。请握着它，直至枯萎。”
　　黑崎林奈轻轻关上了门。
　　如果她回头的话，或许可以看见，黑崎瞳爱眼角滑过的泪滴。
　　还有那突然散落一地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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