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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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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宇将虞兮安顿在皇帝寝殿的偏殿,找来的太医算是姬宇的人,尽心尽力地为虞兮处理好了身上的伤。
男女授受不亲,虞兮包扎上药的时候姬宇避出去了,进来时就见虞兮被包成了个粽子。
虞兮动弹不得,朝姬宇讪讪地笑了笑。
姬宇眉头紧锁,给太医赏了银钱打发出去,抬手在殿内设下一道隔音阵法,才在虞兮榻边坐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几年在哪儿?”他顿了顿,一垂眸,似有些犹疑的,又抬眼:“嬴......嬴惑呢?”
虞兮张了张口,缓声道:“我与嬴哥哥离京后,被半指仙收留了。”
“半指仙?”姬宇问道,“就是那个大能半指仙?”
虞兮:“是。”
半指仙在前朝就颇有威名,姬宇属实没想到嬴惑与虞兮还能有这一层际遇。
他沉默着,神色复杂。良久,他长叹一口气,道:“幸好。”话锋一转,他又问:“那你们这几年都在他的庇佑下生活?那为什么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虞兮抿唇,半晌才回答道:“两年前我与嬴哥哥得知鬼蛮南侵,便离开半指仙,去往北方协助大周军队抗击鬼蛮。前两日我们被鬼蛮大将胡勒图追杀,我们敌不过他,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姬宇手指猛地一蜷缩,问:“那现在他人呢?”
虞兮摇头道:“我不知道......原本嬴哥哥受伤比我还重,但我,咳,用了一些秘法将他救了回来,随后他开启通天井带我逃离。可不知怎么......我就落到了这里,嬴哥哥也没和我一起。”
闻言姬宇皱眉沉思。他不是不知道只需嬴惑一念之间通天井便可以到达另一个地方,但为何嬴惑会在那一瞬间将虞兮送到京城呢?
他在京城还有什么留恋?
姬宇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但是并未表现出来。他又问:“那你知道现在他在哪儿吗?”
虞兮垂头失落道:“不知。”
姬宇皱眉抿唇,半晌才道:“罢了。我派人去暗中寻找吧。”
虞兮轻轻地点了点头。
静默片刻,姬宇才重新看向虞兮,安抚性地说:“你既然来了,只怕要走也难。也别着急,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虞兮重重地点点头。
说到这儿,姬宇又笑了笑,对虞兮说:“方才太医不通修行之事,我一会儿再检查一下你灵脉是否受伤,若真受了伤,也好及时处理。”
虞兮闻言,却浑身一震,有些惊惶。
姬宇微愣,意识到不对劲,手搭上了虞兮的手腕:“就是帮你检查一下——”
姬宇往虞兮体内注入一小股灵力去探查,灵力顺着微微受损的灵脉游走。一开始姬宇还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灵脉轻微受损,稍微养养就好了,知道他的灵力走到灵府的位置——
灵府是灵根所在,但此时虞兮的灵府中空无一物,灵根不见了。
姬宇震惊抬头,低声喝问:“你的灵根呢?”
虞兮被他一声怒喝吓得颤了一颤,颤声解释:“太子哥哥你先别生气......”
姬宇急喘几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说:“你说。”
即使他这么说,虞兮也还是斟酌了良久,才解释道:“我先天有些特殊,灵根似有奇效......当时嬴哥哥伤重,我情急之下福至心灵,就将灵根给他了。”
姬宇惊呼:“你将灵根给他了?!”
灵根几乎是修行者的存在之根本,失去灵根就是死路一条。但是虞兮将灵根给了嬴惑,现在还活蹦乱跳,甚至听她这个意思,嬴惑也被救过来了。
姬宇震惊非常,许久说不出话。
虞兮坐立难安地等了半晌,看他没再说话神情僵硬,试探性地小声道:“太子哥哥?”
姬宇回神。既然久思不得结果,那干脆不要想太多,将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姬宇叹了口气,让虞兮躺下休息养伤,道:“既已如此,便别再多想......你就在我这里养伤,魏后拿你没办法的。”
虞兮还记得魏后在地牢里说要处决自己的情状,闻言问道:“为何拿我没办法?”
姬宇微笑道:“因为魏后并未完全掌控军权。”
虞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是一头雾水。姬宇却不再多说,安抚她睡下,离开了偏殿。
姬宇将虞兮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没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利用虞震将军旧部与魏后博弈一线生机的。同时他开始根据虞兮所说最后与嬴惑失散的地点去寻找嬴惑,但一直没有收获。
时间逝去如流水,不知不觉过了两年。魏后为了安抚虞震将军旧部,掩饰了当年的惨剧,封虞兮为公主,封号靖武,养在宫里,以显示恩泽,但也是监视。嬴惑也留在霍炳秋军中养伤,直到霍炳秋带来了虞兮的消息。
嬴惑在得到虞兮的消息当日是泰元七年年末。嬴惑因伤并不怎么参与战争,以庖官的身份在军队里藏了两年,终于养好了伤,该走了。
嬴惑本在自己帐里整理东西,感觉到有人进来,浑身气息一凛,肌肉紧绷,是随时准备暴起的架势。
“嬴公子,是我。”霍炳秋沉着声音说。
嬴惑转身,对这位在军中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将军躬身行礼:“霍将军。”
嬴惑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霍炳秋也回望了一下,随即解释说:“没人跟过来,公子放心。”
嬴惑这才笑了笑,把床铺收拾了一下,示意霍炳秋坐。
霍炳秋没多说什么,道明来意:“兮儿的下落,我找到了。”
嬴惑眼前一亮,霍炳秋又叹了口气,说:“只是......她失忆了,被封为靖武公主,现在被养在宫里。原是去年就封了公主,军中消息闭塞,我如今才知道。”
“失忆了?”嬴惑皱眉,急切道,“是魏后......?”
“不是。”霍炳秋解释说,“兮儿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宫门外的,被带回去的时候已经失忆了,只记得八年前,出事之前的事情。”
闻言,嬴惑愣愣地说:“也就是说,她现在不记得那惨案了......?”
霍炳秋抿唇,点头道:“是。”
嬴惑神情复杂,半晌叹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嬴惑垂眸,捏着面具的绑带不再说话。
霍炳秋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好久嬴惑才注意到他的目光,示意他有什么话就说。
“嬴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这些年,除了魏后追查你们,皇上也一直在找你。”霍炳秋赶紧一口气说完。
嬴惑神情有些恍惚地抬头——他听到“皇上”这个称呼,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那个表面优柔寡断但实际心狠手辣的先帝。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霍炳秋说的是姬宇,曾经的太子,自己曾侍读的那个人。
嬴惑好像还是没被触动,沉默片刻,站直了拱手行礼道:“不日我会启程去见兮儿,多谢将军这两年来的照顾,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嬴惑的计划并不出乎霍炳秋的预料,他说:“好。军中的位置,我也还是给你留着。”
嬴惑笑,说:“庖官的位置,留不留意义不大吧。”
他有心说笑,霍炳秋也心情轻松了些。半晌他又问:“你怎么去见虞兮呢?她一直在宫里,皇宫有禁制,就算是你的通天井也进不去宫里吧?”
听到通天井,嬴惑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哎对了,我怎么这几年都没见你怎么用过通天井,怎么回事?”霍炳秋皱眉问。
嬴惑抬头看了他一眼,右手握拳,再慢慢张开,空中像是水面一样泛起漩涡一样的波纹,然后慢慢展开一个巴掌大的黑洞——这就是嬴惑的“通天井”。嬴惑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扔进去,接着在霍炳秋脚边又出现一个通天井,那根棍子就掉了出来。
嬴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微微笑着跟霍炳秋说:“能用。”
霍炳秋放心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多干涉。当年我没能帮虞将军一把,我也......”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嬴惑叹了口气,安慰道:“将军不必介怀。”
“你明日就走?”霍炳秋问。
嬴惑点点头。
霍炳秋艰难地笑了笑,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储物袋,说:“这里面有几两银子和几个灵玉,有助于修行的。你也别嫌少,世道不好,咱家也没余粮了。哦对了,还有进城的通关文牒。”
嬴惑一愣:“将军,不必......”
“唉,你就收着吧。”霍炳秋说,“如果真的能见到兮儿,代我问个好。”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苦笑道:“嗐,她估计也不认识我了,算了吧。”
储物袋被霍炳秋强行塞进了嬴惑手里,嬴惑心情复杂地拿着沉甸甸的储物袋,沉默片刻,单膝下跪行礼,道:“此恩,晚辈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霍炳秋连忙把他扶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兮儿就好了。”
嬴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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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惑踩着年节的关头到了京城。
他拥有类似于缩地千里的通天井,所以在一念之间就能去他去过的任何地方。而且他也会有一个芥子世界,可以储物或是躲在里面。
他穿得朴素简陋但是体面,看起来就像个来投奔亲戚的乡下少爷。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城,而是在城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墙,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脸,心想: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应该变得认不出了吧?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定了定神,抬脚向城门走去。
进城的过程很顺利,也幸好有霍炳秋给的通关文牒;守卫似乎也有些散漫,草草扫了一眼就让他过了。走的时候还听到说从明天开始京城将加强守卫,因为年末的宫宴。
宫宴?皇宫要进去太难了,相对开放的宫宴应该是一个见到虞兮的好机会。
嬴惑思量着进了城,第一时间去了一家......青楼。
或许你会觉得疑惑,其实嬴惑也有点无语,为什么半指仙置办什么产业不好,非要开青楼啊!
八年前嬴惑带着虞兮从京城逃离,在荒野被半指仙救下,带入自己的芥子世界医治。嬴惑这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世上还有第二个拥有通天井能力的人。半指仙修为极高,嬴惑遂在伤愈之后拜半指仙为师,在半指仙的芥子世界世外桃源里躲了四年,听闻外界世道混乱,大周和鬼蛮又起了战事,嬴惑和虞兮才离开半指仙的庇佑,去北方大漠之上四处伏击鬼蛮军队。因为他和虞兮常年以白衣现身,又形如鬼魅不见踪影,被两方军士称为“白无常”。
他临走的时候,半指仙将一件信物赠与他,是一个小琉璃珠,坠着一撮灰黑相间的毛发,做成了配饰的样子。半指仙告诉他,若去京城没有落脚之处,就去一个叫“铜雀台”的青楼,那是自己的产业,把信物给管事嬷嬷看了,她会收留嬴惑。
嬴惑站在铜雀台门口犹豫了又犹豫,直到都已经有路过纨绔嘲笑他乡下人没见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才鼓足了勇气踏进铜雀台的门。
进门时似乎有人认出了他,愣愣地指着他说:“你是那个——”
嬴惑理都不理,转头进了铜雀台。
而那人也只当是自己认错,挠挠头,走了。
一进门,撩开珠帘,看到就是一大簇锦绣花团,往左看是一张张酒桌,此时都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莺莺燕燕混在一起嘻笑打闹;往右看,前方筑有高台,高台之上有比较清雅的歌女舞姬,台下坐的则是些风雅之士。
嬴惑一进门就被迎客嬷嬷逮住了,嬷嬷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正是岁月赋予女人最浓厚女人味的年纪。她也妆扮艳丽,着一席大红纱裙,腰间缀有珠花,再无其余装饰,将她的好身段衬得一览无余,妩媚动人;但她又偏偏披了一条素色纱巾,一边挂在手臂上,一边盖过香肩,长长地垂下来,点着豆蔻的纤纤玉指捏着,往嬴惑面前一扫,阵阵花香直扑面门,嬴惑一个恍惚,差点被她蛊惑住。但是反应过来后他皱了皱眉,拱手作揖拉开了距离,道:“在下……寅伯都,受人之托有一信物欲交于此间主人,望姑娘成全。”
寅伯都是他在军营中的假名。
可能是那句姑娘讨好了嬷嬷,嬷嬷笑起来,掩去了眼中的猜疑与防备,道:“什么信物呀?给我看看?”
嬴惑犹豫了一瞬,嬷嬷反应过来,捂嘴笑了两声,说:“我倒是忘了,大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她不等嬴惑回应,直接转身向簇簇花团后走去。嬴惑连忙跟上,只见嬷嬷撩开花朵组成的帘子,示意嬴惑进去。
嬴惑点点头,躬身走了进去。嬷嬷也没管外人是不是会跟来,迅速进门,放下了帘子。
“公子现在可以把信物给我看了么?”进门是一条长走廊,嬷嬷也不准备带嬴惑继续深入,抱胸笑着看着他。
嬴惑看了这位嬷嬷一眼,从自己的芥子世界里取出琉璃珠。
嬷嬷一看,脸色就正经了很多,把琉璃珠接过来细细地看了,才微微笑道:“……是他。”
嬴惑正想插嘴,嬷嬷又将琉璃珠还给他,说:“你是半指仙的徒弟?跟我来吧。”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往深处走,嬴惑心情复杂,但还是松了口气,跟上了。
走出幽深的走廊,嬴惑才发现这铜雀台内属实是别有洞天。
最外的大厅里有三三两两的姑娘聚在一起说话,她们大多卸了妆披散着头发,但是还是艳丽可人。看到嬷嬷带了个男人进来,有人调笑道:“枫桦姐,今天有夜宵了?”
被称为枫桦的嬷嬷笑着啐了回去,走到大厅另一头,推开门,可见又是一道花帘,掀开就是一个布置素洁的屋子。嬴惑暗自心惊,这又是一个通天井法阵。
枫桦走到客座坐下,点香、沏茶,对嬴惑说:“公子请坐。”
嬴惑愣了一下,才走过去,在主位坐下了,枫桦也没什么表示,兀自沏自己的茶。沏好了茶,她先给嬴惑奉上,才说:“公子既是仙君徒弟,就是自己人,不必遮掩。公子可是嬴惑?”
嬴惑犹豫了一下,才说:“是。”
“这便是了。”枫桦笑道,“半指仙嘱咐过我们,若是有人带着这个琉璃珠上门求见,就听凭其差遣。”
嬴惑一愣,道:“谢谢。”
“这有什么。”枫桦笑,“半指仙护我等周全助我等修行,此等恩情,我等当然万死不辞。”
嬴惑这才笑了,抿了一口茶,说:“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只是,姑娘并非凡人吧?或者说,姑娘乃非人族类?”
枫桦也不觉得冒犯,说:“公子好眼力,不光是我,这里所有姑娘,都是妖兽。”
嬴惑一惊。
他师父半指仙早年间闻名于世,归功于他的三大威名:一是他的通天井上可通天下可彻地,且此能力拥有者少之又少,目前发现的只有他与嬴惑二人;二是他是阵法大家,现在皇城的禁制屏障都是半指仙制造的。
第三,也是最能威慑世人的一项,就是可训化妖兽。上古时期人族与妖王大战,胜利的很大因素就是有很大一部分的良善妖兽倒戈。人类胜利后与妖族约定,后世人与妖可互订契约互助修行,只是人作为万物之长,大多数时候在契约中占主导地位。虽说人与妖兽可订契约,但妖兽本性就野性十足,不让他臣服于你是不可能订契的,况且和自己契合的妖兽又万里挑一,对人来说训服妖兽成本过高,因此拥有契约妖兽修炼成了贵族富豪的“特权”。半指仙的训服妖兽还不是订契,只是以各种手段让妖兽对他俯首,算是古今第一人。
嬴惑来铜雀台之前并不是没想过这里有妖兽,只是没想到这里全是妖兽。
枫桦看他神情有异,笑道:“别怕,这里的姑娘不会吃了你。”
“这倒不是……”嬴惑失笑道,“我此番入京,所为之事并非易事,姑娘也能帮我吗?”
枫桦挑眉,说:“你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嬴惑一听这么说就知道有戏,说:“我想进宫。”
枫桦:“虞兮?”
嬴惑略有些惊讶,枫桦解释道:“莫说京城,整个大周到处都是我的耳目,你的出现,结合两年前忽然出现还被册封为靖武公主的虞兮,不是很好猜么?”
嬴惑苦笑道:“姑娘聪慧过人,嬴某佩服。”
枫桦捂嘴笑,说:“这皇宫可不好进,就算你有通天井。倒是年节的宫宴,似乎有点空子可以钻。”
嬴惑:“嬴某正是这么想的。”
枫桦:“那就没什么问题,此事我定会帮你办好。年节前这几日你且在铜雀台住下休息。”
嬴惑有点想拒绝在铜雀台住,枫桦看出来了,眯眼笑了笑,说:“放心,这里的姑娘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放心住。而且你不是‘待罪之身’吗,堂而皇之地住在其他地方,不怕被魏后发现?”
嬴惑被她堵了回去,无奈答应:“那就打扰姑娘了。”
枫桦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起身行了个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