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分手》隋喻

5、005

　　家门重新关上，季清漪随着季爸爸走进客厅，傅惟寻落在最后面。季妈妈见她进来，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母亲这个态度，她更不敢把姐姐跳楼的真相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行。可是傅惟寻就在旁边，如果她编造故事，傅惟寻对她的恶感将更深。原本这事的症结就在他身上，肯定不可能再让他误会。

　　她孤零零地站在客厅，眉头轻皱，就像一个即将受审却又请不起辩护律师的、被冤枉的嫌犯。

　　季爸爸坐到妻子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抬头对傅惟寻道：“小傅，要不你先去清漪房间休息一会儿？”

　　傅惟寻当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点了下头，径直去了季清漪的房间。

　　季清漪瞥了眼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一种孤寂感。她抿了抿唇，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来，正要开口，季爸爸道：“你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

　　季清漪怔了怔，随即想起季妈妈先前的话，大概猜到了傅惟寻对父母的说辞。无非就是姐姐得了抑郁症，想要跳楼自杀，妹妹阻止的时候不小心堕楼身亡，最后想死的人没死成，变成了大家眼中的祸害。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爸爸，我没有得抑郁症。”

　　季妈妈一听这话，情绪又激动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自杀？还有，我知道你声乐学得好，但你不要模仿清漪说话，我听着难受。”

　　季清漪的指甲差点掐进肉里：“自杀的不是我，我也没有模仿任何人。”

　　季妈妈转头拽住季爸爸的胳膊：“你听到了？这个不肖女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悔恨！”

　　季爸爸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抬头看向季清漪。季清漪稳了稳情绪，尽量平静地说：“妈妈，小时候你给我们两个洗澡，洗完一个放在一边，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又把洗好的那个抱进了澡盆，你还记得吗？”

　　这事儿季妈妈没少干，不过也怪不得她，姐妹俩长得实在太像了，两个顽皮的小猴子还经常故意交换位置，误导妈妈。

　　季妈妈盯着她，眼睛红红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责怪妈妈不称职？”

　　季清漪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那时你无法判断已经洗过澡的是谁，如今又怎么能确定堕楼身亡的是妹妹，而活下来的就一定是姐姐呢？”

　　季爸爸听出了一些门道：“你想说什么？”

　　季清漪咬咬牙：“我是妹妹，我没死，死的是姐姐。”

　　季爸爸问：“那姐姐是怎么死的？”

　　季清漪望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方向，声音稍微放低了些：“姐姐得了抑郁症，要跳楼自杀，我去拉她，但是没拉住。”

　　这话是实话，只是中间隐瞒了很多重要的情节。

　　季妈妈瞪大眼睛：“那小傅为什么说死的是妹妹？”

　　季清漪跟母亲对视，尽量平静地说：“妈妈，我是你生的，十八岁之前几乎没跟你长时间分离过。可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我是姐姐还是妹妹，又怎么能指望阿寻分清呢？”

　　季爸爸比较理智：“小傅对妹妹一往情深，如果你是妹妹，他没有理由坚持认为你死了。在发生意外时，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可能主动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季清漪有苦说不出，一时语塞。

　　季妈妈见状更生气了，不过最冲动的时候已经过去，她望着季清漪：“你说我分不清姐姐妹妹，那好，我们都知道妹妹大腿上有一颗痣，你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季清漪：“……”

　　季清莹不仅了解她，也了解父母。季妈妈经常把两姐妹搞错，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季清莹早就料到她会找父母证明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不忍心直接告诉父母真相，那颗痣不仅是为了傅惟寻剜的，更是为了父母剜的。

　　她把妹妹的每一条路都堵死了。

　　此时的季清漪已经无话可说。如果她一见到父母，就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可能还有机会赢得父母的信任。可她怕他们伤心，顺着傅惟寻的说辞，失去了先机。如今父母的问题她都答不上来，他们在先入为主的基础上，进一步起了疑心，她更没办法证明自己了。

　　她一时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徒劳地说：“爸，妈，模样声音可以模仿，经历也可以造假，但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觉是不会变的，你们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这话落在季妈妈耳中，多年心病被彻底勾了出来，她一生优秀，唯有分不清两个女儿是人生最大的败笔。如今一个女儿意外身亡，她已经很伤心了，另一个女儿还不断提醒她是个失败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

　　一向优雅的女人崩溃了，抬手指着她：“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只生了清漪一个。”一边说，一边转头靠在季爸爸的肩上，泪水瞬间打湿了季爸爸的衣服。

　　季清漪望向季爸爸，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季爸爸一向冷静睿智，分析事情的时候不太会受到情绪干扰，说不定能察觉到真相。

　　可是她看了许久，季爸爸却一直在安抚季妈妈，眼神半点都没分给她。直到把季妈妈哄回卧室休息，他这才冲季清漪挥挥手：“你妈妈心脏不好，这两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你就先别留在家里了，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再说其他的事。”

　　最后的希望破灭，季清漪心中一片冰凉，她紧紧咬着下唇，还是没能阻止自己的眼泪。

　　就在几天前，她还是人人称羡的小公主——父母疼爱，姐妹情深，还有个英俊体贴的男朋友，可是转瞬间，一切都失去了。

　　姐姐用生命诅咒她，父母和男朋友憎恨她、抛弃她。甚至连身份都失去，只能顶着姐姐的名头生活。

　　要多大的仇怨，才能狠心将她害到这种地步？

　　她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见季爸爸一点回心转意的迹象都没有，只好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开。身后的门关上的瞬间，她的视线完全模糊了，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跌跌撞撞从楼梯跑了下去。

　　等回到车里，把车门车窗全部关上，她终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她发动车子，离开了小县城。她其实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可那所房子的三个人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会儿，油箱见了底，好在附近就有一家加油站，她把车开过去，加了满满一箱油。付款的时候，发现微信没有登录，以为是自己先前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手机，把微信退了。

　　工作人员在旁边等着，后面还有人排队，她无暇多想，立刻重新登录。谁知系统竟然提示她，此微信已注销。她心里升起几分不安，赶紧拨打客服电话，结果发现手机号码也被注销了，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这事是谁干的，根本毋庸置疑。

　　好在还带着现金，她付了钱再次上车，紧紧握着方向盘，努力把眼泪忍了回去。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放在她身上，真是一点都没错。车子刚往前行驶了几公里，就遇到突击查车。季清漪起初没太在意，随手将驾驶证递给交警。几分钟后，她被交警请下了车。

　　原因是她的驾驶证已经被注销，交警怀疑她伪造证件，不但把车扣下，连人也一并扣下了。

　　根据道路安全交通法，这种情况是要处以十五日以下拘留的，而且还要罚款。

　　她被带到了交警大队。今晚被抓的人有点多，大家闹哄哄地挤在一个房间里，等待交警一个一个叫过去处置。坐她旁边的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两人头靠着头，正在用手机看电影。

　　她是听到熟悉的电影音乐，才注意到她们的。

　　那部电影在去年的金像奖颁奖典礼上，一举斩获了多项大奖，其中包括最佳编剧奖。而编剧，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季清莹。

　　电影已经到了尾声，左边那个姑娘意犹未尽地说：“这结局我是真没想到，编剧牛逼。”

　　季清漪在心里接了一句：“是啊。”

　　季清莹无疑是一名很出色的编剧，但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拿了金像奖的那部剧，而是处心积虑设计陷害妹妹的这一出“姐妹情深”。

　　她把目光收回来，正打算小睡一会儿，交警走了进来，指着她说：“你，跟我过来。”

　　她站起身，跟着交警走出去，心里盘算着，拘留也好，反正她现在也没地方去，而除了医院退回来的那些押金，她也没有钱，拘留至少还管饭呢。

　　然而她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交警只是口头批评了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冒用别人的驾驶证，亲妹妹的也不行，然后就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她一脸懵逼地接过来，发现里面是季清莹的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等，竟然连户口本都有。

　　她皱着眉头：“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交警随手一指门外：“你家里人送来的。”

　　季清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灯火通明的交警队大厅外面，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行道树上，双手抱胸，正静静地看着她。

　　是傅惟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Yvonnelam”,灌溉营养液+52023-03-10 00: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