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云间竹雨

48、皮筋

　　坐在车上，姜允珠例行掏手机看消息。
　　她有一件比较上心的事。

　　刚打开微信，就看见微信最顶端的联系人右边显示个红泡泡。

　　水哥：「你上次问的事，我帮你留意了一下。」
　　还没点进去看，水哥就发来一份文档。

　　水哥：「消息整理好了，基本保真。」
　　水哥：「你算老顾客了，这份消息算送的，不要乱传哈。」

　　姜允珠忙回复：「好的，谢谢您。」
　　水哥传来的文档只拿日期命名，看起来还真像什么绝密文档。

　　圈内的事都这样。
　　很多都只能圈内人心知肚明，圈外人一头雾水。

　　只要你在圈里，有想要打听的，除了对方有心隐瞒又有能力隐瞒的那些，托人花钱都是能打听到的。但打听到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不能乱往外传。不然对方追踪起消息源头，倒霉的就是你。

　　姜允珠的手机新装了防窥膜，看文件毫无压力。

　　她打开来，很快一目十行。看完了，轻轻一咬唇。

　　是她猜的那样。
　　齐川新电影的资金链的确有问题。

　　那日见到的大赞助商撤资了，他之后，也有几家赞助商断断续续撤资。现在就剩下些小赞助商，看样子，短时间是很难添补大赞助商的资金空缺。

　　她不是担心自己的薪资或者戏份问题，而是有点……担心他。

　　姜允珠有遇过类似的事情。
　　订过合同的话，她的工资是跑不了的。但后续渲染、特效制作都是要钱，没有资金他的电影不一定能做出来——做不出来，谈何上映和回本？

　　姜允珠想起元宵节，他宽慰她的话。

　　下唇传来轻微痛感，唇齿紧接着漫开股血腥味，她猝然回神。

　　嗡嗡。
　　界面突然弹出新消息提醒。

　　点进去。

　　何夕：「合同签好了，和片方确认你是一番了。」

　　说的就是齐川的新电影。
　　姜允珠看过剧本，也能猜到为什么有投资商撤资，不单单是因为那位大赞助商的离开。

　　卖座的电影通常都是卖座的题材，商业片更是。
　　齐川这几年虽然拍一部爆一部，大奖拿了不少，可都是很明显的商业题材，尤擅动作片。

　　但他的新电影不是。
　　他选了个稍冷门、特考验剧组各项能力的题材。

　　姜允珠饰演的女主是名钢琴艺术家。说是艺术家，其实是女主自封的，就一个找不到工作、不入流的钢琴演奏者。她坚信自己是有才的，想要作曲，演奏自作曲后惊艳全世界。
　　然而她迄今为止所有作品都没有乐团愿意演奏，更有人对她出言侮辱。心灰意凉之下，她本想跳楼自杀，没想到接到一通打错的电话，对方让她赶紧去参加演出。

　　女主去了，顶替乐团钢琴手上台。
　　演奏出奇得顺利。观众只在乎效果，没有太多人在意突然换人的乐团。

　　打错电话的人是团长。
　　团长觉得她有才，决定将她留在乐团内。却引起了原乐团钢琴手的不满，女主顶替的那位。

　　电影就围绕女主在乐团之后的事展开。
　　看似是个励志轻松的题材，实则不然。女主的一生并不顺利，直到最后她确实写出了传世巨作——但那时，她已经死了。

　　电影极侧重对女主心理和人设的刻画。
　　女主因为过于执着自己的新作曲，走火入魔，自以为遇见了能给她带来新灵感的租客。却不知道那租客，其实是她精神分裂后的第二人格。

　　她在分裂中度过每一天，平平无奇的每一天，直到新作曲诞生的那天，直到她要扬名天下的那天。
　　她跳楼了，死在乌云漫天的日子。

　　探究人物心理的电影向来不受市场欢迎。何况他这样，带有极浓重悲□□彩的电影。不卖座的可能超过五成。

　　但姜允珠还是想演。
　　不带任何私人原因，她还蛮喜欢这个剧本的。

　　嗡嗡。
　　又连着收到几条消息。

　　何夕：「你最近就跑一个综艺，专心准备进组吧？先把这个戏演好。」
　　何夕：「恭喜.jpg」
　　何夕：「先说清楚，剧本不一定会大卖，但一定要好好演！」

　　即使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何夕还是怕她因为一部爆红的《入瓮》失了本心，盲目追逐流量。
　　要有流量，但不要为流量奴役。

　　姜允珠也了解她，知道何夕在想什么，发了个“行礼”的表情，回道：「遵命老大！」

　　抽空看了下微信。
　　又有人骂她，有些是葛芸和艾莉的粉丝，她已经能很熟练地无视或者运用拉黑功能。

　　车速渐渐放缓。
　　前边隐约能看到心动小屋的影子。

　　“辛苦您了。”等车停稳，姜允珠拎着包下车，和司机道谢。

　　汽车扬长而去。

　　已经来过一回，第二回来的时候，不需要人指引也能精确地走到位置上。

　　她记着今日好像有户外录制来着。但节目组为了录制效果的真实性，并没告诉他们具体是什么。

　　姜允珠没太在意。

　　就野餐、看风景散步啥的呗？
　　以前参加的综艺都这样。她有经验。

　　但很快，姜允珠知道自己错的彻彻底底。

　　“运、运动会？为什么要搞运动会？八个人怎么搞运动会？”

　　姜允珠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连丢了好几个问题。

　　“什么运动会？这是哪门子的运动会啊？”葛芸第一时间回呛，“不就玩几个运动小游戏，取个心运会的名字你还真当个运动会了。”

　　她指着两百米操场大的场地，摊手：“你看看这能搞什么大型运动会吗？”

　　哐当。
　　像是为了应证她说的话，有工作人拿着个靶子用力插进地面。

　　“哟，射箭？”秦方悦来了点兴趣，快合上的眼睛刷地睁开，跃跃欲试：“来，让我第一个来。”

　　还没走几步，胳膊就被人拽住。
　　“先换鞋。你穿着高跟鞋呢。”文书和温声道。

　　秦方悦立刻要挣开他的手，唇齿相讥：“你管我呢？管这么宽你家住海边啊？”

　　这话已经很叫人难堪了。
　　文书和却只是无奈笑笑，连手都没松开，低声道：“我家住哪你不知道？”

　　“换鞋去，我给你带了。”他不由分说将秦方悦往另边扯。

　　不知为何，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秦方悦这会儿却一言不发地任他拽着。

　　姜允珠眨眨眼，直觉这两人关系不太对。仔细想，却又没想出个因为所以然。

　　两人都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些年谁也没闹过绯闻。就算他两隐婚，真情侣，没道理几年来同框没有、狗仔似是而非的照片也没有吧？

　　她很快打消自己的想法。

　　“我们，怎么办？”
　　她凑过去，周围人声喧闹，怕齐川听不见，她还专门踮起脚说。

　　我们。
　　齐川目光微微一动。

　　“你说呢？”他反问，见光线明媚得刺眼，想都没想就伸手挡在她的眼皮底下，像她那样问，“你觉得我们怎么办？”

　　姜允珠戴了美瞳，在阳光底下尤其难受。
　　太阳移了位，正对着她，亮得烦人，她正要抬手挡一挡，却没想到有道阴影比她更快、更精准地挡在她的眼前。

　　她一愣，又想起以前他也会这样帮她在体育课挡太阳。
　　心里想着什么，却不能让他看出来，而且还在拍节目，姜允珠边走神边下意识应着：“我们……”

　　等了会儿没有下文。

　　齐川困惑出声：“嗯？”

　　“噢噢。”姜允珠如梦初醒，面上不动分毫，笑了笑打着哈哈过去，“我们可能得顺其自然……我体育白痴，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要拖你后腿了。”

　　她本来要问的就是这个。
　　她是彻头彻尾的运动白痴，有她在的体育活动，十之九要输……

　　另一边，葛芸和宋寅正演着“同公司关系超好的暧昧师兄妹”。
　　余光瞥见姜允珠这头，葛芸震惊回头，看清楚是齐川在给她挡太阳，愣了愣嘟嘟囔囔：“演得还真像回事啊。”

　　她可是时刻监控《心动计划》的相关话题。
　　读者喜欢哪对cp，喜欢什么样的cp，她都搞得清清楚楚，准备就这么来撒糖。也特别看到，在所有嘉宾里，就姜允珠和齐川最不受看好。

　　有观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从头到脚分析，拿着显微镜，从每一个细节得出这两人不仅不熟，可能还有过仇的结论。

　　有理有据。
　　把葛芸彻底说服了，她现在看齐川和姜允珠怎么都觉得逢场作戏。

　　宋寅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怎么了？”

　　摄像头正好对准她。
　　葛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攀着他的肩，娇俏出声：“其实是要告诉你个秘密啦。”

　　嘀嘀咕咕的。
　　麦没有收到音，但两人的表情又恰到好处暧昧

　　两人都是老手，知道什么样的互动可以让观众嗑生嗑死、想入非非。

　　那边的秦方悦已经换好鞋了。
　　她想第一个，大家也都同意让她第一个去试。

　　心运会有几个项目，就以每对情侣为一组，依次参加项目，按名次积分。最后计算每个项目的总积分，积分最多者晚上可以点外卖。

　　换了平时，谁都不会在乎这个奖励。
　　但想起上次做饭的经历，谁都铆足了劲想拿这个第一——大家都不想再吃顿称不上食物的东西了。

　　不知道今天要搞这个，姜允珠穿了过膝长裙。
　　更要命的，她的腰带还在这时候散了。

　　姜允珠将手反到后边，试了几回都没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越试越烦躁，但又不是没自己系过，她耐着性子又次尝试。

　　结果还是散了。

　　“啧。”姜允珠没忍住。

　　带子却没能完全散开。
　　垂落的刹那，被另只手接过去。

　　“我来吧。”男人清冽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在她手里那么不听话的带子，在他手里就乖巧得不像话。

　　“谢谢。”等他系好后，姜允珠不太自在地和他道谢。正要转身时又听见他问：“你的头发不扎起来吗？等会不方便吧？”

　　为了配裙子，姜允珠今天披头发，还自己烫了个波浪卷。

　　清风拂面。
　　吹起她鬓边披落的头发，还有额前吹着的碎发，哗啦啦，抬手拨都拨不急，拨了这边的，那边的眼睛却被遮住。

　　是不太方便。

　　“噢，等我掏个橡皮筋，我包里应该有。”姜允珠边打开包边应道。

　　包还没打开，脖颈突然一凉。
　　她的头发被人拢在手里。

　　齐川褪了腕上明显属于女孩子的黑色橡皮筋，动作熟练地帮她把头发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