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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公不作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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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回到客栈时,房间中已经没了水声,应当是已经洗完了。
“我买了好多吃的,来尝尝。”有德推开房门,却不见里面有人,她又唤了几声:“阿牌?阿牌?你在吗?”
没人应声,也没有动静,难道阿牌出去了?有德来不及细想,她早就饿坏了,逛了会街,又打了郝四娘一顿,肚子咕咕作响,打开包着香酥鸡的油纸便吃了起来。
半只鸡下肚,有些发噎,茶壶中却空空如也,有德走出房门招呼伙计给她沏壶茶,顺口问了句:“可见到跟我一起的人去哪儿了?”
客栈伙计摇摇头:“这屋子里没人出来阿,也没人叫我们去收洗澡水。我刚才还寻思,那位洗的时间也太长了吧,难道他不在屋子里?”
没人?有德接过沉甸甸的茶壶,转头回了房间,直奔屏风后的净房,果然阿牌蜷缩着身体坐在一角,发丝还在滴着水,没有擦干。
整张脸埋在双膝,听见有德的脚步声却也没有抬头。
这操作让有德给整不会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怎么不出来?我买了吃的,你不饿吗?”有德笑着问道。
阿牌没有作声,只是将脸再深深的埋进黑暗,好像这张脸露出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有德有些看不透他,难不成是太丑了?脸上有疤?不想让人看见?
如果是这样,那也不必再逼他了:“阿牌,人的容貌最是虚无。有人绝世容光,有人丑陋如鬼,人间百态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
有德放下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说道:
“我见过容貌绝盛者杀人如麻,也见过面容丑陋者行善积德,以皮囊定义好坏,是世人浅薄。”
“真的吗?”阿牌的声音闷闷传来。
“真的!”有德看着手中的茶杯,其实她怎么会见过方才说的这些呢,她都几百年没下过凡间了,不过她也没撒谎,来浮生门的宿主大多都是如此。
这些宿主最开始都有一颗良善之心,可良善带给她们的是无休止的痛苦,直至殒命。一个纯净的灵魂经历这些,便会转化成浓郁的仇恨。
白变黑,极与极的对掉。所以有德不相信人性,也不会相信。
正在她失神之计,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熠熠生光的眸子,那双眼睛里似漆黑的夜空蕴藏着万千星辰,让人一眼便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有德手中的茶杯倾斜,里面的茶水流到了地上,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双眼睛,因为从未见过。
阿牌被她盯的有些羞耻,双颊泛红,立马又重新低下头,可似乎是思考了一瞬,心中鼓足了勇气,再一次重新抬起头。
将整张脸暴露在有德的眼前,眸子下那颗殷红的泪痣仿佛在诉说主人的不安。
恍惚之间,有德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一日她在丞相府时,大雨倾盆,她坐在二楼的露台走廊上,看着地上的树木被大雨击打。
在这风雨飘摇中,她撇道围墙边攀岩而上的枫腾中悄悄盛开了一朵蔷薇,蔷薇花多而繁盛,很少见一朵盛开。
粉红色的花瓣在一片灰绿中极为耀眼,任风雨磨打依旧□□着美丽,每一滴雨水成了他美丽的点缀。
有德感觉眼前的阿牌,就是那朵独放光芒的蔷薇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德才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抬步就走,只留下一句:“快出来吃东西!”
出了屏风,有德才对着空气一顿乱打挥拳,暗爽自己捡到宝了,不仅骨骼极佳,还长得这么好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德立马停下了动静,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阿牌低着头走了出来,坐在饭桌前拿起一块烧饼默默的吃了起来,全程低着头,偶尔抬起来看一看坐在对面的有德。
怎么办?那个可怜又小心翼翼的小模样,有德恨不得捏爆他可爱精致的脸蛋。
“咳咳…”有德假装干咳了两声:“看我做什么,吃肉。”
看着阿牌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有德才再次开口:
“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刚刚死活不愿意洗澡呢?”
有德直觉他还很害怕自己这张漂亮的脸,这其中也许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她要让阿牌陪在她身边,为她所用,就必须摸清他的底细。
以免将来有一丝一毫的隐患和危险。
阿牌听到问话,脑海中想起记忆,一股令他颤栗的屈辱感浓浓升起,身体也起了反应,摔倒在地,不自觉地干呕。
“你怎么了?”有德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过去,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要拼命呕出来。
这是什么病?“你等等,我让客栈伙计去请大夫。”有德刚要起身,手腕却被阿牌紧紧握住。
阿牌恶心干呕说不出话,但是那双眼睛带着恳求,不停的摇头,好像很害怕……
无法,有德只能将他搀扶到床上,不住的拍着他的后背,又拿来了架子上用来洗脸的铜盆,放在他面前,以防他真的吐出来。
半刻钟过去,阿牌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脸色依旧苍白,有德想去给他倒一杯热水,却再次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钳制的紧紧的。
有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哪儿也不去,只是想给你倒杯水。”
阿牌垂下眼眸,慢慢放开了手。
灼热的被子塞到阿牌冰凉的手中,有德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她不再执着的想知道阿牌的隐秘,她害怕不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阿牌:
“喝口水压压惊,然后好好睡一觉,过了今天,明天一早我们要继续坐船南下。”
说完,便从床上扯下一床被子,独自躺在房门对面的软塌上。
这软塌不大,一般用于盘坐品茶,或是看书写字,有德身量矮小,就算平躺着伸展四肢也不算狭小。
今日清晨天还不亮便下了船,随后千辛万苦终于在客栈开了一间房,洗澡,逛街买衣裳,打劫…不,劫富济贫,这一通折腾,有德早就乏累不堪。
眼皮越来越重,正当有德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床塌上传来低低的一声:
“我……我不喜欢我的脸,因为其他人很喜欢……他们会想方设法…”
说着,阿牌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几个大汉痴迷狰狞的嘴脸,一步步朝他靠近,釉黄的牙齿露出来,发出□□的笑声,他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有德原本困意满满的双眼变得清醒,闪过一丝不忍:
“好了,我困了。睡吧,过了今天上了船就没这么舒服的床睡了。”
阿牌眼眶微红,与眼下那颗殷红的痣相互呼应,他认为有德嫌弃他,连忙道:
“我….我没有…我拼命挣扎逃出来了,真的……”
有德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阿牌,不管你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关系,接受自己曾经懦弱,是一种勇气去。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变得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不会再伤害你,明白吗?”
在这一刻,阿牌内心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瞬间围绕在周遭的恐惧灰飞烟灭。
而有德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番安慰的话语,乃至她这个人都将会成为日后少年心中的光。
天还没亮,外头灰蒙蒙的一片,乌云遮蔽,今日应当是个阴雨天。
一盏孤灯在房间中亮起,阿牌穿上衣裳,换上有德昨日给他买的鞋袜,大小正合适,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下,他的嘴角上扬,熠熠生光。
随后又麻利的将衣物放进包袱,还有昨日剩下的吃食也放进了另一个包袱。做完这一切,他才举着油灯,慢慢朝着软塌走去。
先是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有德的肩膀,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又加了一根手指头:
“有德,醒一醒。我们还要赶船呢。”
有德睡的昏天黑地,被人打扰很是不耐:“别烦……”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便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千金大小姐了!
直挺挺的坐起身,胡乱的披上外套,急道:“快快快,别迟了赶不上船!”
真是万恶的富贵日子,那日子过一天就能让人迷失自我,眼花缭乱。
临出门前,有德看了一眼阿牌,随手摸了一把墙角的灰涂抹在他脸上:“这样会省好多麻烦。”
说罢,便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客栈外跑去,码头距离此处不远,有德特意挑的地方,就是怕耽误坐船。
他们退房跑出客栈时,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牛毛细雨,眼见着前面就是码头,已经密密麻麻围了许多人,似乎还在争执着什么。
“你们说不让上船就不让上船?还有没有天理了?”
“退钱也没用,我着急收一批货,必须明日赶到。”
有德的眉头越发紧皱,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船夫说这雨会越下越大,只怕不安全,所以今日不能开船,会将银子退还。
众人自然不甘心,其中不乏商贾,他们缺的不是银子,而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