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认知失常

66、第六十六章 巴尔

　　66.

　　克拉伦斯在巨龙长啸的尾声里经过了光明座的审查。他通过皇室专用传送阵，走进了历代帝国皇帝的寝宫。高悬于王城上空的堡垒在黄昏中璀璨胜过黄金，华丽的墙壁上镶嵌着绚丽的玫瑰窗，拱卫城堡的石兽威武凶猛，墙壁上的雕塑神圣而生动，尖顶上飘扬的旗帜更是鲜艳夺目。

　　这是凡人难以见到的绝景，对克拉伦斯而言，也是难以涉足的地方。就算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先皇后奥劳拉·罗布拉背叛他的父亲之后，他的姐姐西娅失去了继承权，他就是神圣拜伦斯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将和他的父亲一样，手握着帝国的权力，俯视着脚下的万事万物。

　　可他依旧生活在地上。不是跟着他的父亲生活在高空之中，而是跟他的母亲还有亲族纳撒尼尔家族一起，生活在王城的土地上。凡人做不到超凡阶级的不饮不食，普通的灵知者难以长期承受“虚幻”的污染。

　　克拉伦斯仰望着这座宫殿长大。而在他长大之后，这座宫殿在他的眼里，除华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意义。他清醒的认识到，这座建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他的父亲，它代表着是帝国的权力顶点，它只是荣光位巴尔·斯利奇个人的象征，只是荣光教会构建的囊括帝国全境的防御系统的一角。

　　这座宫殿因荣光位而具有权力，因巴尔·斯利奇而拥有光辉，一旦失去了荣光位的力量，它就会跌进尘埃，变成一堆废石。

　　克拉伦斯仰望他的父亲。

　　那不是爱，不是亲情，而是一种数十年如一日的信仰。一种对无上权力的信仰。

　　他信仰这股力量，却连纳撒尼尔家族都不敢反抗。他嫉妒父亲对于他的姐姐的偏爱，他也明白，自己永远达不到那个高度。他生活在王城的时候恐惧纳撒尼尔家族，贵族的繁文缛节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噩梦，那些权力纠纷就是来自地狱的锁链；而当他离开王城，出使任务，他又发现过去的日子才是安逸的鸟巢。那些畸形的怪物，倾轧到他面前的危险，扭曲的荒原猎人们的尸体，可怖又恶心的纯白位多菲因，他们取代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社会，成为他心头的恐惧。

　　他就是个废物，懦弱是他抬不起头的最大的原因。他明白这一点，他根本克服不了这一点，所以他只敢且只会把气撒在比他弱小的人身上。凌虐他们就像是在蹂躏他自己，听到他们的挣扎声，仿佛也能释放出他心头永远不敢暴露出来的哀嚎。

　　克拉伦斯找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他的父亲多看一眼的地方。他是如此的丑陋又卑鄙，他就像是荣光教会治下的一滩污秽。可只要想到他的父亲召见他，他心头又难免一阵火热。血缘的纽带总能让他得到一丝亲情的光顾。

　　天际宫殿的大门感知到他的灵性后自动打开，他快步走过寂静的回廊，穿过宫殿的偏厅，就看到了他的父亲，荣光位巴尔·斯利奇。

　　他的姐姐西娅·罗布拉正站在他父亲的右手边，神色淡漠，不卑不亢；而他的弟弟兰伯特则坐在他父亲的左手边，低眉顺眼，有几分拘谨。他们显然比克拉伦斯早来了一会儿，想到这里，克拉伦斯心里有几分不快。

　　“我来迟了，父亲。”

　　他们的荣光位巴尔·斯利奇侧坐在位置上，像是一座即将倾颓的巍峨高山，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灰败，面容里透着几许萎靡，神色里却依旧满含着坚毅。

　　克拉伦斯不敢多看他一眼，他的父亲就算自此死去，他的阴影也永远烙印在他的心头，有着能让他窒息的可怕重量。

　　巴尔·斯利奇看着克拉伦斯微微颔首，然后对他的子女们说道：“人已经到齐了，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

　　“你们是我的孩子，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我并不指望你们。”

　　“父亲！”

　　兰伯特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克拉伦斯恐惧得手指颤抖。西娅则面带微笑，无动于衷，像个外人。

　　“不要打断我说话。”巴尔对着次子说道，“兰伯特，你向来憋不住心事，目中无人，却远没有与你的傲慢匹配的能力。你和你的哥哥一样，喜欢把软弱当成是逃避的工具。但是比起克拉伦斯，你有更多学习的机会。阿道弗斯比纳撒尼尔更识时务，他们虽然打着保全自己的小聪明，但从不会阻挠你学习新的知识。反倒是你，总放过更进一步的机会。”

　　兰伯特死死地抿紧嘴巴，难看的脸色要胜过他垂朽的父亲。

　　巴尔·斯利奇冷着脸，目光转移到了长子的身上：“克拉伦斯，你还不如你的弟弟妹妹，他们至少敢于说话。你总是唯唯诺诺，学不会冷静，随便被人一激，就狂轰滥炸一堆脾气。有时候我简直想送你去当个只用出力气活的农夫，泄一泄你的匹夫之勇。”

　　克拉伦斯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在他的父亲面前，他总说不出一句好话。

　　他畏缩着身体，就像是一头蠢笨的狗熊。

　　巴尔·斯利奇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你们都是阴谋的结晶，你们的母亲都是利益催生出来的花朵，沁满了毒药的芬芳。她们会为家族斗争，也会为了自己的话语权谋夺权力，而你们却没有从她们身上沾染到一丁点诡计的气味。我从不指望你们。”

　　“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为了我的理想逼迫我的父亲退位。我接受贵族的教育熏陶，却没有承接我父亲的思想。我手握权力的时候从未想过要继续斯利奇家族的光辉。因为在我眼里，这些东西都是愚昧无知。时至今日，我仍旧可以放言，斯利奇王室是绝对腐败落后的，所有的贵族阶级，所有乐意迈向贵族阶级的拥趸，他们对于不断发展的人类社会来说并不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一个国家的领导者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卓越的、拥有私情的个人，而应该是一种超前卓越的思想。”

　　说到这里，巴尔·斯利奇的干瘪的眼眶里仿佛跳动着火焰，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怜悯：“你们是落后的思想产物。你们因此蒙昧而愚蠢。我从不指望你们，也不会对你们感到失望。我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像还未离巢的雏鸟，被你们心狠手辣的长姐推下巢穴，摔得粉身碎骨。所以我把你们叫到这里来。我并不奢求你们兄弟姐妹和睦相处，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把对方置之于死地。”

　　听到这儿，克拉伦斯的脸色一片惨白，他不禁惊呼出声。兰伯特握紧双拳，咬紧了牙关。

　　巴尔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西娅，“天空”的化身安之若素，面带微笑。

　　她亲切地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巴尔·斯利奇盯着她，深沉的眼底看不到丝毫温情：“我要你们向‘原初’发誓，不会亲手杀害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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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突然想起来这段剧情要交代一下，再插一章。（明天顺利的话，大概荣光位的便当能一起发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