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认知失常

61、第六十一章 名义

　　61.
　　“荣光位”巴尔·斯利奇的这场演讲说不上有多成功，论煽动情绪，它比不过皇帝陛下近期面对群众做的任何一起全国动员的演说；谈情真意切，它比不过荣光教会的大牧首年轻时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一星半点。可它依旧牵动了每一个听众的心。

　　“他们都不懂得庆贺的重要性，亲爱的。”西迪攀附在“节制”的灵性核心上，懒洋洋地通过他的看守的视野观看着这场神圣拜伦斯帝国每年一度的重要会议。

　　这里是帝国的下级议会场所沉思者大会堂的最深处，专用于召开圣殿会议的“思考者厅”。阿默尔坐在大厅的最前排，身上穿着一套绣有蒙蒂利亚家族家徽的礼服，外披着一件代表了“二十一至高赞美位”的黑色长袍，代表着“节制位”的闭合螺旋状花纹从他的领口流淌至衣角，无一处不彰显着他的权威。

　　他的身旁是荣光教会的另一位大牧首，代表着力量顶点的地上圣行者、“忏悔位”依耶塔娜·沙弗斯。依次往下则是教会的七座的各位首席，“二十一至高赞美位”的其他几位，往后则是政府的一级官员和荣光教会次席在内的高级职员。

　　“荣光位”讲话期间，整个会场内悄寂无声。

　　而与内场死气沉沉的氛围相比较起来的，则是外场如山似海的欢呼声。媒体设备将帝国皇帝的演讲转播给帝国上下所有人的同时，一部分群众的模样也被转播给了“思考者厅”在座的诸位。

　　外面越是热烈，里面越是死寂，氛围压抑得仿佛是追悼死者的灵堂。

　　“明明是那么正式严肃的肺腑之言，那么真挚恳切的离别之语，他们居然都不捧一捧场，完全没有尽到作为观众的职责。”西迪满口戏谑地感慨道，“他们难道都不开心吗？以自由和生存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权力归还给人民，借机脱开长久以来的道德桎梏，顺水推舟地施行自己的理念……这些都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事情，如今发生了，而且打开原则枷锁的不是他们自己，罪责还有人主动承担，他们怎么就不感到高兴呢？”

　　阿默尔不做声，“色.欲之王”在“容器”中换了一个姿势。刻意显化出来的触肢绞缠在“节制”的灵性核心外围，西迪的声音也随着他们嵌合的紧密程度变得越发黏腻不堪。

　　“亲爱的，你完全不理我，这种幼稚到全是撒气的演讲就那么好听？”

　　随着他的百般纠缠，“节制”接受到的刺激终于满足了应答需要的最低限度，阿默尔这才慢条斯理地给了无理取闹的囚徒答复。

　　“巴尔·斯利奇宣读的只是结果。帝国皇帝在大会上的演讲文件要上交给‘循环穹顶’审阅，他取得了依耶塔娜的同意，得到了循环穹顶的半数认可。他现在说的都是教会上层已经默认的事实。”

　　纵使“掠夺位”脸色阴沉，“缄默位”神色寡淡，“飘渺位”沉默不语，他们都不能对这次演讲的内容，乃至“荣光位”巴尔·斯利奇的决定做出任何反对。

　　“那你呢，亲爱的？”

　　西迪抽了抽不存在的鼻子，故意发出的声响充满了委屈。

　　“他们既然默许了巴尔·斯利奇的决定，就必然会在接下来的封授仪式上和你动手。你即将要面对当事最强大的存在，要对上无数的超凡阶级，要面临各种阴谋诡异，你都不给一点反应，不配合的紧张一下吗？”

　　“这是巴尔·斯利奇为我准备的死局，也是我离王印最近的机会，我不会放任它溜走。”

　　即便有“色.欲”权能的加持，将“容器”内所有的情绪扭曲放大到极点，它们依旧只在“节制”的权能下盘旋了须臾。

　　阿默尔平静地说道：“我能感受到智慧生物应有的情绪，它们会帮助我维持‘阿默尔·蒙蒂利亚’这一人格，如果荣光位为我举行封授仪式，在世人面前承认我蒙蒂利亚的身份，它在‘容器’中的概念就会得到加强，成为与我密不可分的标签。以后，只要我维持‘容器’的存在，我就永远是‘阿默尔·蒙蒂利亚’。”

　　他将是人类承认的同胞，即便被揭露了本体，在世人眼中也只会是由人类之身异化成的非人存在。

　　这正好能符合蒙蒂利亚先祖所需要的——以“蒙蒂利亚的身份”灭绝神秘的要求。

　　话到这里，阿默尔的声音顿了顿，对着西迪说道：“或许，我可以鼓掌？”

　　“节制”当然不会满足“色.欲”不合时宜的无理要求，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口头纵容却是可以应允的。

　　听到这句话，西迪不禁笑了起来。

　　“节制”中“有限”的权能自发运转着，为阿默尔扫除知识中属于盲目的阴影。就在这时，一丝微弱而模糊的感应通过这种“有限的认识”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分.身拿到了‘死亡’权柄。”阿默尔说。

　　“没有‘寂静’，他对戈德弗里的影响微乎其微，偏向‘虚幻’的生物在物质界是没有办法直接抗衡‘尘埃’、‘海洋’和‘天空’的，即便拥有了‘恐惧’和‘死亡’的灵性核心，以及我的部分权能，他也不过是一直在暴风雨游走的苍蝇罢了。”

　　西迪紧贴着阿默尔的灵性核心，浑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分割出去的化身，幽森而缠绵语气里全是裸露的恶意：“亲爱的，你可别放过那只捣乱的苍蝇，如果让他抓到一丁点缝隙，可是会被沿着空隙爬进身体里，产下一堆又一堆恶心的又粘稠的苍蝇卵的。”

　　——

　　物质界的另一端，东部大洋的彼岸，哥伦特联邦深处。

　　西迪口里的苍蝇——“色.欲之王”的分身正端坐在“死亡”沉睡的位置——哥伦特联邦的最大宗教渡生教的圣地中央，千阶高台的顶点。

　　他一边慢悠悠揉捏着“死亡”的另一半权柄，抽丝剥茧般的将力量引渡到自己的皮囊之中，一边聆听者台阶之下群众的祷祝之声。

　　那些为普通人所崇拜的“彼岸导师”、渡生教的超凡阶级——“死亡”的眷属匍匐在他的脚下，因“死亡”的垂怜而成为不死者的驱骸在“色.欲”的权能下扭曲变形，早已腐朽的肉块膨胀增生，变成了一团团巨大的黑烂肉块。

　　在这些黑色的肉块身后，则是宛如海洋一般不断增值的腐烂肉泥。

　　这些曾经的渡生教教众——哥伦特联邦的灵知者们，在“色.欲”和“恐惧”的灵性污染下已经彻底脱离了物质界生灵的形态，变成了另外一种近似于构想生物的东西。被主宰者抹去了多余的脏器，仅留下发声的器官，在高台上的指挥者的引导下，诵念着召唤虚空之中的某一种存在的咒语——

　　“伟大的‘寂静’主宰，一切‘变化’的恒定终点；

　　请允许我们，‘死亡’垂怜之下的永生不死者，向您祈祷……”

　　“西迪”随意地指挥了一会儿，就泄气般地放下了手，停止了进行到一半的动作。

　　“真是一点效率都没有，难怪你们只能龟缩在这里，连人类转移内部矛盾的工具都当不了。不过‘寂静’都是那么一副窝囊样，也不能指望你们这些黏在他身上的水蛭能做出什么成绩。”

　　他看着手掌心里只剩下残渣的“死亡”，沉重得叹了几口气，夸张的疲惫里全是嫌弃。

　　“就这样吧，剩下的还得我自己来。”

　　他抽干了台阶之下的肉块灵性，断绝了它们最后一丝生机，然后直接捏碎了“死亡”剩下灵性核心，在磅礴的灵性奔涌迸裂的一瞬间，引导它们转移到虚空之中，强行将衰朽的力量附加在了哥伦特联邦的空间于时间之上。

　　然后，轻轻一推，在虚空之中拉开了一个扭曲的无形通道。

　　甩了甩手上残留的灵性，他慢吞吞地走进了通道之内——跨越宇宙外围的告罪之海，一直往内，就是巨龙拥簇的“变化”所在。

　　踏足通道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是无数道攻击。

　　拿捏着还未散去的“死亡”的权能，轻巧地避过一次又一次袭击，“色.欲之王”的分身保持着优雅近至傲慢的微笑，不急不缓地对着模糊不定的前方说道：“我的‘变化’大人，我知道您一直想要夺回失去的‘生命’权能，吞噬‘寂静’达到完整的状态，‘天空’、‘尘埃’、‘海洋’是不能忽视的强敌，依耶塔娜更是难对付的角色，人类绝对不会放任你达到完满的状态，模糊世界的时间和空间……亲爱的拒绝了你的示好，那为什么不愿意试试和我合作呢？”

　　他驱使着“恐惧”的灵性，将所有的攻击阻拦在一米之外，然后安之若素地理了理自己的皮囊：“——毕竟，为了谋生，我还有一丝不背叛盟友的可能，而你已经做出了和他敌对的选择，也算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