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认知失常

21、第二十一章 恐惧

　　“我有时候会希望你能有一些切实的‘恐惧’，安娜。”

　　“现在这样不好吗？像这样无所顾忌地向你表达爱意，你不喜欢吗？”

　　“我很喜欢。”

　　这是恩诺·卡尔和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在前往放逐之野“死亡”残骸的途中发生的一起谈话，也是“恐惧之王”和祂的眷属自相识以来从未停止的话题之一。

　　“只是稍微有些遗憾吧。如果你能拥有恐惧的情绪，就能一步登上超凡阶级。我可以将我的灵性核心展现给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吞噬它，然后更早地取代我。”

　　“恐惧之王”的灵性遍及整个放逐之野。祂的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声音柔和而温文，独有一种空旷的静谧。

　　“我偶尔非常羡慕他们，”恩诺·卡尔拿着画笔绘制着一路的风景，轻声细数道，“‘慈爱’、‘傲慢’、‘愤怒’……”

　　“他们都是十分幸运的存在，能够早早地摆脱本能的桎梏，得到永恒的自由。‘虚幻’一侧的‘权柄’，除‘节制’以外，无一不困顿于本能。想要摆脱本能的影响只有三条路走，一是吞噬对立的‘权柄’，达到真正的平衡；二是得到‘节制’或者类似存在的力量，用以限制自身的权能；三是被它者吞噬，成为最初的灵性，成为多元宇宙规则的一环。我只是等待得稍微有些久了，所以忍不住会惦记。”

　　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好像完全没听懂恩诺·卡尔在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祂，安静地听祂把话说完，载满迷恋的双眼忽而弯起，笑意溢出眼角。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沾满露水的百合，清新自然得不可思议。

　　她坐在奢华的马车里，马车外面是干裂贫瘠的土地，更后面是为灵性的烟雾笼罩的巍峨火山。

　　那些都没有她外貌的纯洁神圣，那些都和她的灵性自然地交融在一起。

　　“我好喜欢恩诺你现在的样子。”

　　她笑着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纯粹的喜悦由内向外散发，挤满了整个马车车厢，就连“恐惧之王”也不禁微笑。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就像突然卡住的齿轮，安娜生动的表情全部滞留在了皮肉上。

　　少女面部的肌肉每块肌肉都扭曲了一下。

　　她清澈而甜美的笑容被人工调整成了一种畸形的戏谑，比起面部外露的情绪，这个刻意拉长的过程比结果要恶劣千百倍。

　　“你的眷属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你。我看着都要忍不住替亲爱的施舍你一点怜悯了，我的老朋友。需要我给你们真挚的爱情鼓掌吗？”

　　从根源上污染了造物的凶手如此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暂时不用。”

　　目睹自己的眷属被当场污染，变成另外一个存在，恩诺·卡尔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你有当下的记忆？你的本体会这么好心，将记忆同步给你？”

　　“恐惧之王”说：“‘色.欲’的灵性核心和主体还在‘节制’那里，你作为被切割出来的一部分，对‘节制’来说只是一些逃逸的灵性，连拥有思想的独立的个体都算不上，能够代表祂来怜悯我吗？”

　　“安娜”脸上的笑容抽搐了一下，在瞬间转变成了一种异常到极点的哀痛。

　　“你怎么能那么尖酸刻薄，卡尔？我继承了‘变化’眷属的意志的屠龙英雄，你看看你从你的眷属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你的表现简直伤透了我的心，如果亲爱的能跟你一样，我都不至于要下完这一步棋。”

　　“她”是美的。

　　“她”的眼尾末端绯红，鬓角眉梢乌黑，神容中的哀愁仿佛是从花蕊沁落雨露。

　　这种美如此刻意又如此自然，它清清白白地被展露到人前，能叫任何观众恶寒不止。

　　“不要用她的脸在我的面前做出这种表情。”

　　“恐惧之王”的语气更加冷漠。

　　“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看到她在别人面前展现出的绝景。看到她表现出恐惧和胆怯，你难道就不会感到满足吗？”

　　“安娜”脸上的哀愁一拧，变成了充满轻蔑的恶意。

　　“她”说：“肆意地玩弄‘恐惧’，将‘恐惧’当成是取乐的工具，把胆怯作为获利的筹码。我的老朋友，你的眷属如此爱你，你应该感到满足。”

　　恩诺·卡尔的平静里有些失望，更有些无奈。

　　“我也希望她是真实的。如果她是真实的，她可以是巴尔·斯利奇继承人，可以是依耶塔娜的代言人，也可以是我的眷属。”

　　“可惜她一直都是你信徒。她是你抛出的诱饵。和‘死亡’一样。”

　　所有笃信欲望的存在都是“色.欲”的信徒，即便他们心中的“神”并非“色.欲”。

　　“色.欲之王”能够轻易地污染取代祂的眷属，所有欲望的造物都是祂的一部分，是祂的无数侧面之一。

　　任何一个“色.欲”的造物在登上超凡阶级之前，都应该害怕他们的造物主。

　　但这对于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以避免的事情。她从小就生活在荣光教会支撑起来的世界里，斯利奇王室的“传承之印”给她庇护，“忏悔位”依耶塔娜·沙弗斯给她赐福，即便她没有达到超凡阶级，“色.欲”想要污染她，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更何况她离超凡阶级只有一步之遥。

　　她这样的存在能被“色.欲”轻易污染，当然只有一个原因。

　　她本身就是“色.欲”权能的信徒。

　　“你有和我闲聊的习惯吗？”“恐惧”问。

　　“没有！”“色.欲”拍手。

　　“她”开心地笑着说道：“按照最开始的布局，我应该在这里拿走你的灵性核心。不过现在，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们的爱情能够冲破本性，她能够让你如愿以偿，我就把‘死亡’的残骸交给你，怎么样？”

　　“要知道，这可是我六千年的一次心血来潮的结晶。我同化掉了西方之天的所有构想生物之后，深感构想界过于单调，实在缺乏一些新的乐趣，而物质界又进展缓慢，要等到新的争斗开始，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要做一件对大家都有益的大好事。

　　我把自己的权能割舍了一半，赠给了‘寂静’，然后告诉祂，只有‘真实’和‘物质界’的三大权柄能让祂拥有反制‘变化’的可能——因为他们是完全恒定固化的存在，然后又给‘变化’牵线，告诉祂‘虚幻’能帮助祂扩张权能，叫祂假装投靠我们构想界——‘变化’的到来确实让大家得到了短暂的快乐，不是吗？

　　接着，我给‘羽族’和人类递信，暗中指导他们发现‘寂静’和‘色.欲’权能之间的关系，物质界的放逐之野正对着构想界的西方之天，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色.欲之王’的力量杀死掉妄想沾手‘真实’的‘寂静’。

　　构想界的各位同胞都有了能够促进本能发展的变化，物质界的伙伴也都得到了团结互助的美好经历，‘寂静’和‘变化’也都拥有了新奇的体验。唯有‘蜉蝣之王’戈德弗里没办法领情，毕竟它们是一群只有繁殖本能的真菌。它们这样的东西居然也能达到超凡阶级，吞噬‘生命’，侵蚀‘尘埃’，想来也非常不容易，我只能体谅它们。”

　　“我做了这样的大事，却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居功，而是兢兢业业地去埋头为大家准备庆功的筵席。先将‘愤怒’摆到蒂法尼的餐盘，又把羽族送给人类当作阶梯，帮助‘节制’的眷属们认识亲爱的的本质，又帮助亲爱的教导他的晚辈，让那些孩子们认清自我。忙忙碌碌直到今天，才有空来和大家坐在一起庆祝生活。有谁能比我更加善良呢？”

　　顶着安娜的皮囊的“色.欲之王”说道：“一个好人心生怜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因为本体正沉迷于和‘节制’的爱情，所以我也给你们一个经历至死不渝的爱情的机会。我的老朋友，先感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