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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彼岸走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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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后遗症!你不是说世上没有你医不好的病么?怎么……”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紫萱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只是他泡圣水的时候乱了心性。”
“怎么可能,没有缘由的呀。”怎么会乱了心性,他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啊。莫不是昨晚自己借用了他的木桶所导致的?一想到这个可能,若需不禁脸色发白。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爬进木桶,导致他……
“你也莫担心,我会尽量相处其他的法子医治他。这几日恐怕没法来,倒要辛苦你帮着煎药。”
若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开口询问这后遗症究竟会可怕到什么地步。
紫萱倒是轻松地笑了笑,答道:“你也莫急,过几日等我研制出来,便有解了。你要相信我。”
紫萱又嘱了些照顾他的细节,方是离去。走到门口时,她的笑脸跨了下来。
这后遗症,恐怕……
这样的话,她原本的计划恐怕会有所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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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见紫萱走后,才开始细心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这样没有戏谑表情的他,很安静,却也让她很心疼。
她望着他,想了很多,包括那位算命先生的话和那场已经支离破碎的梦境。或许他们前世真的是有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吧。只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啊。
她就这般想了良久,后又记起该是他喝药的时候,便火急火燎地到了灶房煎药,折腾了一阵方是弄好。
喂完药后,又踌躇了一阵,终是将他的上衣褪去。这次的她也终是看清了他的伤口。那么得深,那么得长。应该会很痛的吧。而她竟还该死地捶打他的胸口……
这么一想,懊恼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好不容易将眼泪拾了回去,她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涂药。
那么深的伤口,应该会一辈子都留下疤痕吧!
“唔……”听到赵明溪痛苦的呓语,若雪才意识到自己的恍惚弄痛了他,忙是收回神来,细细为他涂药。
“赵明溪……对不起……这次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再痛了。”果真他痛苦的呓语小了很多,最后只隐约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若雪又照顾了他几日,而他也正如她所望身子开始慢慢好转。心里正侥幸着或许他可以没有那些后遗症,不料晚上时分的那句话才让她深切体会到后遗症的恐怖之处……
“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不点灯?”正在烛光下磨药的若雪听了这话,背部明显僵硬了很多。
“你别动,我去找烛火来。”若雪忍住泪意,翻遍了整个抽屉,最后不免佯装生气道:“这烛火也真是?找它时,它偏找不着。”
见赵明溪若有所思地靠在床头,若雪继续低头研磨着药,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怕一说话,她就要哭出来。
原来,他的后遗症,竟是失明……
“我……是不是瞎了。”赵明溪淡淡地开了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瞎说什么呢?”若雪停下手中的活,佯装生气道。
“别骗我。”
“紫萱说过几日她就会想出法子。相信我,失明只是暂时的。”若雪见谎已扯不下,只好安慰地开口。
“果真……”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赵明溪……”若雪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失去焦距的双眸,眼中布满的是细碎的忧伤,细碎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赵明溪……”若雪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哭声。归咎到底,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啊!这让她如何不愧疚,如何能安心?
“傻姑娘,我没事的。只是一双眼睛而已。”赵明溪明显察觉到她的异样,怕她心里又乱想着什么,忙是开口安慰她。怎奈她却因这话,压抑着地情感瞬间如洪水般,不可抑制地发泄了出来。她像一个小孩,趴在他的胸口,大声地哭出来。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懊恼,统统地再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赵明溪……”或许她本有一番很长的话要对他倾述,但到嘴边时,却还是只化了这三个字。
赵明溪哪里会料到她竟会哭得这般伤心,愣神片刻后,手不由自主地抚在她因哭得厉害而颤动的双肩。
“你这傻姑娘。”他轻轻地说了这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扬起的笑容早已不是那惯有的邪魅,温煦得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得仿佛要将所有的伤心都要融化。
“你自个不都说了,紫萱会想出法子的吗?你要对她有信心。”他耐心地像哄孩子一般,将她刚才安慰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他。
当他意识到自己使命后,是有过恍惚的刹那吧!只是那刹那那么短,因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个人还在意他。
哪怕是他一直崇敬的皇兄也没有像她如此一般在乎自己吧。自己对她的情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或许是那位老者的那句前世,又或者是初遇时宛若跨越千年的熟悉感吧。只是……
他微微闭上眼,不去管内心的纷乱。
哭得累了的若雪突然挣扎了一番,充满斗志地说:“赵明溪,我去煎药,保不准喝下这味药你的眼睛就好了。”说着一抹眼泪,跑进了厨房。现在并不是她懦弱的时候,她必须站起来帮助他。
与其等待紫萱那虚无缥缈的解药,不如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如若这真的能帮助他,那倒也值了。
约莫半个时辰,若雪便将煎好的药递到他的手上。怎料赵明溪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并没有将手放在碗底,手指明显被烫到了。
若雪显然没料到会出这事,惊了一会,忙是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耳垂上。往昔自己贪吃被烫到的时候,母后总是这般做的。
“这样就会舒服多了,不会那么痛了。”若雪正为自己的做法沾沾自喜时,却见赵明溪神色有股异样。
“怎么?还疼吗?”若雪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明溪,以为他还在难受着。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弱了。”赵明溪的神色马上恢复自若,笑着将手抽了回来。
“你现在是病人,当然弱了。”若雪笑眯眯地将碗放到他的唇边,示意他将药喝下。
“我自己来。”赵明溪有些尴尬地接过碗,此间与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别再烫到了。”若雪手疾眼快地执起他的手放在碗底,避免他再次烫伤。
“你等会,我找些药涂下。”若雪见他乖乖喝下药,甚是满意地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来。
“今日的药有点奇怪。”赵明溪咽下这药,总觉得有些异样。这药里似乎有血腥味?
“呃……可能……可能是因为换了副药吧。”若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起疑,才舒下心来。
她慢慢来到床头,将已空的碗接过,轻轻地执起他的手将药膏涂上去。
“涂完了就不疼了。”见他有意缩回手,若雪以为是弄痛了他,忙是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轻点就是了,你别再动了。”
“我自己来就是了。”赵明溪尴尬地挤出这话,不知自己在避着什么?莫非自己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受不了如此温柔的她?自己莫不是有自虐倾向?
“你这样怎么来啊!”若雪不免白了他一眼,待见他瞬间黯淡的神色后,知道自己说错了,也开始不再言语。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是将他烫伤的手按好,小心地涂上膏药。
“这点小伤还要涂膏药,真是妇人之仁。”赵明溪见她如此执着,也停止了挣扎,索性让她作弄,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地调侃她。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若雪故意在涂最后一处时加大了些力道,但力道依旧控制得当,避免弄痛了他。
“嘿……赵明溪你的手可真好看……”若雪收起膏药,不免发出称赞。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烛光下妖孽般闪着薄翊,明显在听到这话后薄翊抖了一下。
“跟个女人一样……哈哈……”待看到赵明溪一脸的抽搐,若雪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句话,她可是憋了好久。现在说出来,真是舒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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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到厨房后,若雪挽起衣袖,看向那手臂上的伤口。都怨自己没多大经验,将伤口弄得这么深。
她舀了一碗圣水,将它涂在手臂上。本想借着圣水可以将伤口很快愈合,不了那圣水却将圣水弄得更深,根本就没有愈合的倾向。难道这圣水对她有排斥?
她拧了拧眉,勉强忍了痛,胡乱地擦了其他药膏,方是走向自己的房间。对了,前几日紫萱便将他们带出了柴房,并安排了房间给他们。
第二日,赵明溪的眼睛果真开始好转,虽然并未大愈,但也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强多了。
若雪见此自是喜上眉梢,果真人鱼的血比珍珠和圣水强得多了。就这般,赵明溪连续喝了几次这种药。心中虽是奇怪这药的味道,却也没多问。
这日,若雪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例行公事。没料到半途中竟响起赵明溪的声音。她吓得忙是将手中的匕首藏于袖中,方是转过身看向赵明溪。
“你……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好好休息。”若雪心里大叫不好,这药里的血恐怕还没完全融于药中。这万一被他端倪了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哎……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赵明溪拧着眉,走向前。这个家伙怎会如此紧张?待见到桌上的药后,脸上一沉。
“你手上拿着什么?”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起藏于袖中的手。待见到那还沾着血的匕首后,他的脸色益发暗沉。
而若雪因他粗鲁的动作,伤口明显被扯动,痛得她低语了一声。
“你……”若雪瞠舌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掀起她的衣袖,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如藕一般的玉臂呈现在他眼前,而臂上的伤口却是看得让人一片惊心。
“是紫萱让你这么做的吗?”赵明溪勉强忍住内心奔腾出的怒火,掏出袖中的伏玉露将它涂在她的伤口处。
“你轻点……疼……”若雪第一次见赵明溪发这么大的火,心里自是有点后怕。以往的他总是笑着,即便是面对生死也是那般,今日的怒火着实让她想不透也十分害怕。
赵明溪见此,力道收了不少,也不愿多搭理她,涂完药后将袖子放下,便拂袖而去。
若雪知是他在生气,忙是委屈地跟着他到了他房中。
“谁准你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了。”
见他皱眉的样子,若雪想反驳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只小声地嚷了句:“赵明溪,你不要生气……”
呃?他在生气?赵明溪因这话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自己何曾失了分寸,将自己的愤怒如此露骨地表现出来?他不禁为自己的失常而拧紧了眉头。
若雪见他不理会自己,知他还在生气,委屈地回到了厨房,将刚才的药又热了番。自己总不能浪费这珍贵的药。他在闹别扭,自己不能跟着闹,一定要让他喝下才好。
赵明溪见她又端着那碗带着血的药来,刚熄下的怒火又速速地窜了出来。在她将药端到他身边示意他喝药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药推开。不知是因为内心厌恶的情绪还是其他,他推的力道硬是将这碗药弄翻到地上。
若雪显然没料到他竟这般将她辛苦得来的药如此作践,呆愣地看着地上碎片良久。
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跌坐在翻倒的药旁,只记得自己看着那碎片很久,很久。
“对不起……”赵明溪走到若雪身边,将她轻轻地拥入怀,用着不可置信地语调说了这话。
而怀中的少女,因为他的这句话,开始放声大哭,积累的委屈终于伴着泪水落了下来。
“为什么……我这么做是错的……为什么你要凶我?”为什么他要这么冲动地将药打翻。
“对不起……”少年喃喃地道,安抚着怀中因感情激动而挣扎的少女。“以后再也不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生气……”少女抽抽噎噎地说着,因过激的情绪口中的话已变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少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一再重复着这句话。
“我只是不想你作践你的身子,你明白吗?”是的,即便那血是作为药引,他也不该喝下。那可是她的血啊,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这……这不是作践……”若雪激动地辩解,无限哀伤地看着他:“你只有喝了他,才能好……为什么你要把它打翻?”
“不需要……你大可不必这样……”少年悄悄别过头,尽量不看她的眼睛。
“我不想……不想让你有事……”若雪呜咽地说出了这话。
她不想让他有事……他还有什么理由来指责她呢?呵,这个傻姑娘。
“可是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让你有事。”赵明溪低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这话。
而怀中的少女许是哭得累了,竟靠在他的肩头睡了下去。他便这般轻轻地拥着她,宛若若雪的梦境一般。
他想起了那算命先生的话,想起了和她发生的点点滴滴。或许他前世的转山转水转佛塔所付出的艰辛是很值得的吧!能和她在今生相遇,他何其幸运。他不奢望自己和她能携手白头,只希望自己可以静静地,默默地,在她需要的时候,携她一把便好了。
彼岸,只能走向,不能走到。
走到便意味着彼岸的消失。
屋外的梨树,伴着风转出弧度,霓裳出这一瞬间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