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海》阿禹有风

3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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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历显示，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一日。

　　前两天一直都在下雨，天总是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总是会影响人的心情，连着办公室里的同事也一样。沈迟绪今天到的晚了些，但也还没迟到。

　　只是她一进了办公室来就觉得这里面的气氛仿佛有些不对，只觉得感觉怪怪的，他们的脸上好似都挂着心事，等着她落座了就连赵时宴都不好跟她去搭话，他也还是压住了声。

　　沈迟绪忙着挂工作牌，一时也没多在意，可能是大家加班太多，所以都累了。该查房的查房，该去换衣服的也去换了衣服，各自都还有的忙。

　　等着她和季正初去查了一遍房，还没走回办公室来两人就在尽头窗户那里说起了这奇怪的事，她也还心存疑惑，也正想问个明白。

　　“你们究竟在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怪怪的？不会是犯了错被扣工资了吧？”她还问的挺直白，只是他也再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这样的。季正初的脸色也不好，他也不确定现在沈迟绪这么淡定是真的还是装的。

　　见他半天都还没说，沈迟绪拍了拍他，示意他赶紧吐口啊，别专门吊人胃口，八卦要及时知道的，否则就不新鲜了。

　　“季医生，你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啊！平时你去听八卦不是最积极的吗？怎么变得犹豫了？”她还有心情来打趣他，他却倒是笑不出来。

　　“确实是有个事想说。”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季正初还说的稍稍很委婉，犹豫了会儿，还是直接跟她摊开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科室会有个空降人？”他又再提起了这个事，身边的人也立时点了点头，自己还知道啊。

　　“所以到底怎么了？”她还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季正初吐了口气，缓缓又道，“就是这个空降人挤掉了你的名额，之前说的要成立一个科研小组也是真的，本来我听到主任说是有你的。”“但名单已经给出来了，沈医生，结果没有你。”他们都已经先知道了，心里也很惊讶，明明沈医生的成绩比他们都还要高，但却没有她，他们也还觉得其中有猫腻呢。

　　他们背后所猜的也是认定沈医生的背景是没那么抗打，所以名额就被挤掉了，确实也是有些不太公平。季正初说完还在观察她的神色，沈迟绪听后心里一紧，也有些惊愕，本来她之前也做了很多准备的，要是没有失望自己都不相信。

　　“哎，”
　　“我们都在说这个外星人肯定后台挺硬的，要不然她只是一个海归硕士怎么就能直接进市里最好的医院？”“现在还拿到了科研组的名额，这不是免费给她镀金吗？”他们都看的很明白，但也没明说。

　　这个结果已经定了，就是要再据理力争的可能性也很小了，季正初也不知道该再怎么解释，只是还想安慰她，但沈迟绪这下给出的反应却也出乎他的意料。

　　“哦。”
　　“就这个事？”她还是迅速的恢复了镇定，也明白这种事自己再怎么急也没有办法改变啊。只是她这般好似无所谓的口吻再传进了季正初的耳朵里他也还不太明白，明明这件事就很不公平呐，多少应该值得愤慨一下吧。

　　“就这个事？你都不生气吗？这明明是你的名额啊，但是现在，”他无奈的再叹了口气，随即也转过了身去，直言自己可是这么正面直接的见证到了后台的强大啊，真的被上了一课呢。

　　他们都是同一批的进院医生，沈迟绪的能力究竟如何他们也都清楚，明明是可以进的，但现在这个结果却也不尽人意啊。

　　“好啦。”
　　“我再怎么觉得不公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多说什么？”沈迟绪倒是比他还淡定，不管怎么样上头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也无可奈何。

　　“反正现在我都要接受的，不管是主动接受还是被动接受。”“我有选择吗？”

　　她还在反问他，季正初也没点头。

　　“话是这样说，”
　　“可是如果你进了科研组做出了成绩来那就有可能得到进修的机会的，沈医生，其实我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也跟我有关，我只是，”他突然再收住了话，或许也是感同身受，因为自己也不是那种很有背景的人，这样的事遇见了可也真是倒霉。

　　沈迟绪见状还无奈的笑了笑，明明是自己的霉运，她反而还要来安慰他。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成人的工作世界里就没有那么多的公正，这一点我们早就应该明白的。”“这次成员有你吧？”她再多问了一句，他点了点头，又说不仅有他，还有赵时宴，还有温姝。

　　听说这次选人连徐建清的话他们都没多采纳。

　　季正初是不想再刺激她，沈迟绪勉强一笑后也还是松了口气，“那不就好了嘛，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谢谢你告诉给我。”“还要工作，我先走了。”她再抬手来拍了拍他，既然不跟自己有关那她也就不管了。

　　季正初一时没再说，他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还有些难受吧。公平有的时候也是一个奢侈品，尤其是对于没有背景的人来说，只是这些道理曾经在书本上都没有见到过，他们接受的是另外一套理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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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整天，沈迟绪刚刚还哄了一个小孩子，这个病人是从县城医院看过病后又到市里医院来看诊的，小孩子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也需要动手术。只是刚刚她和师父一起看诊的时候他一直在哭，哄了半天才好，也是够有劲的。

　　这孩子父母的衣着朴素，说话有些没条理，对着孩子的病也有些着急和无奈。在医院里每天她都能看见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们都有不同的表情和不同的神态。

　　因为疾病，所以他们都很无奈，显露的情绪也很直接。沈迟绪看多了有时也觉得会麻木，但真的切身感受到了她也要很久才能缓过来，因为她也还有同理心。

　　现在入夜更早了些，她回了办公室，咬起了一个中午剩下的三明治，一旁的赵时宴也起身来给她递了瓶酸奶，怕她噎着。他知道她还没吃晚饭，刚刚才去看了病人回来。

　　“你别噎着了。”

　　现在办公室里的人也就几个，他其实也想跟她说科研组的事，他今天还去问了师父，但徐建清也无话可说，只是敷衍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沈迟绪某些方面还没做好，所以这次就没考虑她。

　　赵时宴想跟她陈述师父说的原因，但现在一见着她了他又不想说。他的神情还有些古怪，沈迟绪忽然转头来看了看，见他这蹙眉的样子还以为是在装忧郁扮深沉。

　　“你想说什么？”她问的很直接，他就只是想递瓶酸奶？但她也明白一般他都还有话说的。

　　沈迟绪仿佛真的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只是赵时宴才刚张了口她又忽然转了头去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多说了，同样的话没有听第二遍的必要。

　　“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科研组的事真的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当真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没个好家世呢，已经输掉一截了。

　　“你不惊讶吗？”赵时宴说着还在看她，才发觉她好似真的挺淡定的，令他还有些意外。

　　“哼，那你到底要我做出什么反应来？生气？惊愕？难过？不相信？还是现在立刻跑去质问他们？”

　　“那我这工作还要不要了？”她说完还在笑，但赵时宴却也真的笑不出来，他也只是觉得不平。

　　“你好像更在意这份工作？”但他却是更在意她现在的感受。

　　“那不然呢？这不是废话？”
　　“我不在意工作我在意什么？没了工作我拿什么来养家糊口？”沈迟绪只还觉得他奇怪，但转念一想赵时宴能说出这个话来也不奇怪。

　　“赵公子，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缺工作的。”这里最没有背景的就是她，但能力最突出的也还是她，这样的失衡性谁又能说得准呢。

　　赵时宴这么一听了也无奈的再笑了笑，别人叫他赵公子他都很不屑，但沈迟绪这么叫着他倒是不怎么生气。他家里有背景，别人叫一声赵公子也不奇怪。

　　“你们好好干，我也很期待你们的成果。”
　　“正好我现在也要写论文，能多出点时间来也好啊。”她还是装着了一份淡定，但其实他也能明白的。

　　“可是你往后能得到的进修机会就会少很多。”因为少了一份成绩。

　　“无所谓，我能拿到工资就行了。”沈迟绪再收起了笑，示意自己真的也累了，没心思去计较了。赵时宴这波安慰没那么到位，他看了看她的样子，也明白她还是那个最理智的人，跟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好似也没分别。

　　“下班后我送你回去吧？现在都有些晚了。”他还想献个殷勤，只是结果还是一样，她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了拒绝。

　　沈迟绪其实今天跟师父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原因，但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左右他们的决定，因为势单力薄，寡不敌众了。这个科研组连副院长也很重视，所以在筛选方面就更严格了些，但他也说会为她争取下次的机会，他也不希望这样的事会再发生第二次。

　　他需要的是真人才。

　　沈迟绪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也明白手上的工作才更重要。

　　“算了，我自己回去。”
　　“谢谢。”她礼貌道了谢，收了东西就要走。赵时宴也没多强求，或许她是自己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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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了，街道边都多了些落叶。

　　沈迟绪才走到离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就看见了沈舟白在那里等着，他那个身形很好认，长那么高很惹眼。

　　“姐？”他转头来也正好瞧见了，她再加快了些脚步，抱着手，还问他怎么在外面等，明明很冷啊。

　　“现在外面天更冷了些，你不怕啊？”他都没戴围巾，但手还是热的。

　　沈迟绪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沈舟白很自然的替她拿过了包拉着她的胳膊又继续往前走了，一边走着也还解释着，其实他是有些担心。

　　“奶奶说现在天黑的更早了些，你回来的又晚，我们是担心你。”虽然这路上都有路灯，但夜深了也还是让人害怕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姐姐，他有这个职责。

　　“嗯。”
　　沈迟绪听着点了点头，但也没说什么。沈舟白发觉她是情绪不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姐，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吧？”前面那个店还没关门。

　　这老板也是知道这边读高中的孩子蛮多的，所以也延长了营业时间。

　　“现在？”天都晚了，他还有这个心情？她不明白。

　　沈舟白点了点头，只说是认真的，他请客。

　　“姐，你忘记了？你之前读书的时候还带我出去吃辣条呢！”虽然奶奶不希望他们乱吃零食，因为她对健康生活的要求很高，但家里就是有这么两个馋嘴猫，她有的时候也不知道。

　　沈迟绪笑着弯了弯嘴角，还想着那个时候是她不懂事，差点把他带坏了。沈舟白反应来只还继续推着她走，推着她往那店里走去。

　　“走吧。”
　　“现在奶奶不会知道的！”

　　一个喜欢抹茶味的冰淇淋，一个喜欢水果味的。

　　这会儿店里学生更多，沈迟绪看着那些年轻少年们的样子也再想起了自己读书的时候，虽已经过去了但也好似还在眼前。她只还闷声吃着东西，沈舟白瞅着她就算是吃着甜食心绪似乎也不高，随即也再拿出了张卡来，是想说清一件事。

　　“姐，给你个东西。”他拿出来的是一张储蓄卡，这也当然是要谈钱的事了，但沈迟绪却还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拿着这张卡她的神色又变了。

　　“这是什么？”她还有份质疑，一时也起了担心，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呢，怎么连基本的遵纪守法都做不到呢。

　　她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眼睛还直直的盯着他，她是慌张的，沈舟白也立时再解释道，“里面有钱，这么多。”有五位数。

　　他也还是跟她说了实话，这是自己课余时间给别人修电脑挣来的，还有他得的奖学金，他一直都是攒着的。得知了这个来源，沈迟绪的神色没那么放松，但她也没怎么生气。

　　气氛忽而有些微妙，姐弟俩之间的默契也还能达成一致，所以她明白。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做。”她现在也才是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回来的这么晚了，要不是碰巧遇到了他可能还打算瞒着自己呐。

　　“现在家里的条件比之前更好了，我也不需要你这样。”沈迟绪无奈的再叹了口气，想着之前是太忙了些，但现在也好多了，她可以给家里带来一个较好的生活。

　　“你都高三了，还是要多注意些学习。”说完她有些忍不住的低了头来，还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只是不想在他跟前说累，因为也无意义。

　　沈迟绪现在是一家之主，算是家里的顶梁柱，她要照顾奶奶，也还要承担起弟弟的学业，这样是累的，但她也没有多埋怨，其实自己想要的也不多。而沈舟白也都清楚，当然知道现在学习的事才更为紧要，但他只是想帮姐姐减轻些负担，她太累了，他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

　　“姐，你放心吧，我学习也没落下。”他还将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了她看，示意他的成绩没有下滑，反正高三都忙，他多忙一些也一样。

　　“姐，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轻松一点。”沈舟白还是说了实话，虽然现在家里的条件是更好了，但也是因为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许梅也会帮忙照顾家里，但她现在毕竟也还有个小孩要照顾，奶奶也说过不要她的钱。

　　虽然她心里对许梅也有芥蒂，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小枝那孩子也挺可爱机灵的。过去的事不该成为前进路上的阻碍，她们都需要放过自己，也放过彼此。

　　沈迟绪低头瞧着没再出声，沈舟白将卡推给了她，但她也只是推了回去，因为不想要，不是自己挣的。

　　“自己挣的钱自己花。”
　　“你要想减轻家里负担的话就对奶奶好吧，奶奶更辛苦。”沈迟绪还担心她，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但现在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是没之前那么好了。日子是一样的都在过，谁都没有要死要活的，但她也是真的变老了，时间留下了痕迹。

　　沈舟白还想逗着她高兴，没事也找话，“姐，如果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择学医吗？”他能明白她是为了家里放弃了很多机会，学医真的蛮累的，而且她也不喜欢。

　　“呃，不知道。”
　　“有时候你喜不喜欢跟能不能选择毕竟不是一回事。”

　　她想让自己变得很累很累，让自己筋疲力尽，就是希望自己没有空余的心思来多想，特别是关于沈海舟的事。

　　“我当初能选择的余地不多，但你现在有机会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她和奶奶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奶奶也是个明理的人，不会多想其他的。

　　“你不是喜欢航天吗？”

　　“之前你还和同学去了科技馆。”沈迟绪突然说到了这里，心里也放松了很多，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也是一种幸运，她是这样认为的。

　　“我也希望往后的某一天我能见到你这位未来航天家在航天界出名。”“这位有名的航天家是我的弟弟。”她这下还反过来逗着他，沈舟白微微一笑，那边也还传来了学生们的笑声，足够轻快和欢乐。

　　“宇宙也很美。”令人觉得美到失真。
　　海洋也很美，这句话某人跟她也说过。

　　吃完了冰淇淋时间也晚了，沈迟绪和沈舟白回了家，奶奶也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