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钻木得鱼

15、十五

　　姬元元今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不久，因为所学专业不好找工作，所以被父母说服回到家里，准备着考编或是二战考研。

　　普普通通的女生，却在深秋的一场奇异的经历里，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她突然成了话题女星尹淇淇，以她的身份在深不见底的大城市生活了半个多月，再次被谋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人生里。

　　奇特的是，代替尹淇淇所活的那些时日，在姬元元自己的人生里却是没有的。也就是说，那半个多月的时光，对姬元元而言，仿佛只是一夜的梦境，她醒来后的人生，与她变成尹淇淇前，没有空缺。

　　想起之前做尹淇淇时查自己家的状况未果，她又害怕现在的自己是活在梦境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故而这一天，姬元元的父母见识到了一个神经异常的女儿。

　　她不断追问又确认着自家三口的基本情况，还挨个去问了关系好的同学发小，甚至还跟到父母的单位去，杂七杂八问了一堆，慌得姬元元的妈妈差点要送她女儿去医院检查。

　　却不料，姬元元说，好啊，我也正想去医院检查！

　　于是第二天，她爸爸开着车，带着母女两个一起去了市里的医院，接着又在看着都不正常了的女儿要求下，又一起去了省城的医院。

　　但所有医生都对她说，你的身体很好，一点毛病没有！

　　本来还想去看神经科的姬元元，看到父母害怕又担忧的神情，终于还是放弃了，哄着父母一起回了家。自己却查起了尹淇淇的所有资料。

　　她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看过尹淇淇的相关报道，却又没有记住名字，然后前段时间因为不想学习又看了许多小说，这才在脑子里糅出了一幕幕场景，最后都成了她的梦。

　　可是看完尹淇淇所有视频后，她还是觉得不对。

　　尹淇淇被爆出的黑料，与她之前了解的没有差别；她爸爸与她断绝关系的视频虽被原主删了，但网上还是有视频；她同学造谣她事后被查出又道歉的帖子也还在，甚至尹淇淇的最后一条微博，也是她发的澄清自己家庭关系和同学关系的帖子。

　　网上能看到的那些东西还是那些，那么那些不为众人所知的呢？

　　姬元元又去查了苗一帆、戴勤、吴峰、贾坤、吕文盛、阎华兴、白均，还有魏季谦。

　　前两个仍是警察，年龄、相貌与她梦中所知都是一样的；吴峰的微博早已经停更，她只在网上查得有几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吴峰的；再后面这些人，则与她了解的所有情况也都是一样的。

　　而最后一个魏季谦，首先跳出的便是，厚和国际日前刚刚拿下某项国家重大项目的新闻，她没有顾得上理会这些，反而是去看起了关于他的企业信息。

　　与她是尹淇淇时了解到的是一样的。

　　这下就很清楚了，变成尹淇淇的那些时日，不是梦。

　　她可能因为听见八卦新闻就梦到女星，但她的梦不会把女星的经历围补得如此周全，而且还跟现实严丝合缝。

　　突然她注意到电脑上的一处信息，那是属于魏季谦名下众多公司中的一个，她觉得有些眼熟，脑子里一点点攀延，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查吴峰时冒出的那些公司，于是查询那家公司，果然看到了吴峰的名字。

　　一家看似规模很小的公司，法人代表是吴峰，股东之一是魏季谦。

　　会是重名的巧合吗？

　　姬元元回想起她做尹淇淇的最初时光，吴峰是面上最关心她的人。可是现在想来，那些关心都透着一丝古怪。比如反复询问着她的记忆，不断重复着自己对她如何有恩。

　　她看看电脑上查出的一家公司下两个熟悉的名字，开始怀疑，吴峰是不是听了魏季谦的话，才去看的尹淇淇，好打听出消息来？

　　姬元元又返回去看尹淇淇的报道，最新的情况警方也公布了，尹淇淇因为在家中开了天然气未关，又酗酒昏迷，最终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而亡。

　　人们关于尹淇淇人品和死亡的争论仍在继续，但警方却一直未明说她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姬元元落寞了几天，虽然苗一帆、戴勤都是真实的人，她却不敢去找他们说出自己的经历和想法。毕竟戴勤跟魏季谦的关系有多好，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而对于魏季谦本人有可怕，那两次的死亡经历，也让她着实不敢轻动。

　　但转机却很快来了。

　　这天，她爸妈让她姑姑家的表哥洪煜东来家里吃饭，他也是个警察，只不过是他们这里的警察。年纪只比她大两岁，却看着老成很多，但也因为这份工作比较繁忙，所以经常顾不上吃饭。恰巧她家离警局近，故而她父母才会常叫他过来吃饭。

　　姬元元原来对警察的工作没多大的兴趣，但穿成尹淇淇的奇特经历，让她接触了苗一帆和戴勤后，对警察也产生了好奇。

　　尤其是，尹淇淇的老家正是她所在的县城。

　　于是她主动问起了这事。洪煜东听她问也不奇怪，毕竟这个他们家乡出来的女星现在话题度有多高，他清楚得很，而且关于她之前牵扯到的自杀案，也是清清楚楚公布了的，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便跟舅舅一家说出了，这死了的女星其实也挺倒霉的话。当初因为网上造谣曹述自杀是尹淇淇所害，他们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一点点去查了曹述和尹淇淇所有的相关人，确定这两人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他们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过往来。

　　澄清谣言后，他们警局内部也共享了关于尹淇淇的所有情况，包括她那奇葩的父亲。原来尹云涛发的那个断绝关系的视频也是有问题的，他在跟前妻离婚后根本就没再管过尹淇淇，理由就是她只是个女儿不是他尹家的根儿。后来尹云涛再婚生子就更没有管过尹淇淇了，反倒是尹淇淇成名后，他开始四处宣扬那是他的女儿，本来要接他一家去大城市的，但他们没去。直到今年尹淇淇出了丑闻被骂，他又觉得这个女儿太丢脸了，恰好他的儿子在学校因为这事跟同学发生冲突，他就顺势发了那条卖惨断关系的视频，用作撇清关系，实则他儿子压根就没被打。

　　姬元元的父母听得啧啧称奇，她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想起尹淇淇那一生，好似除了她母亲外所有人对她都是抱着某种目的，一步步引她走进深渊。固然这里面也有她自己贪欲作祟的原因，但导致这样的结果就该怪她的命不好吗？

　　而饭桌上的话题还在继续，只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讨论尹淇淇了，而是说起了警局内部的人事关系。

　　姬元元听了一会儿问表哥，警局里也会有派别之争吗？

　　洪煜东笑笑，这种事，哪里都有。

　　姬元元没有回话，接着又听他说起自己一个在D市警局上班的学弟，最近天天跟他抱怨局里的人事争斗。

　　洪煜东跟姬元元家里的关系特别好，姬元元父母对于这个外甥的很多情况也很了解，便问了一句，是哪个学弟。

　　洪煜东便道，就是他在D市上大学时，跟他一起打篮球的学弟，隔壁县的，叫李宇。

　　姬元元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幸而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对。洪煜东还在跟舅舅舅妈说着：“李宇现在跟着的师父虽然是个女的，但却是他们警局里的老警察了，破过很多案子，本来是可以往上提的，但不巧前两年他们警局来了一个关系硬的，有点能力又受领导重视，一连也经手了不少大案，立了功。这下子，关于到底提谁上位，局里的风向就变了。李宇觉得该是他师父，可是不少人却觉得会是另一个。”

　　“更有意思的是，他俩前阵子还一起负责了尹淇淇的死亡调查，现在关于这事他俩的意见也不统一，所以这仗啊，还有得干呢！”

　　姬元元的父母不懂，尹淇淇的死不都公布了吗，还争什么。洪煜东笑笑没说话，反倒是姬元元说，自杀还是他杀都没说呢！

　　姬元元妈妈更不理解了，追着外甥问，难不成不是自杀，是他杀？

　　洪煜东只得说，就是自杀，也得有证据链，现在证据没走完，所以还没公布。之后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但姬元元却上了心。所以苗一帆跟戴勤并不合吗？

　　戴勤跟魏季谦关系好，而且他一向很讨厌尹淇淇，所以一定会认定她是自杀；而苗一帆之前一直都在调查尹淇淇很多事情，所以她现在会不会仍旧认为，尹淇淇的死有蹊跷？

　　一定会的吧。前一天才提出销案，后一天就死在家里了，这怎么看都奇怪啊！

　　可是，苗一帆能斗得过戴勤跟魏季谦吗？

　　她藏起来的那份证据，要不要交给苗一帆呢？

　　洪煜东突然又道：“现在这些案子啊，真有千奇百怪的。我们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件案子，说是被害人托梦给一个陌生人，这才找到了被害人的尸体和凶手，当地警方查了无数遍，那人还真跟被害人没任何关系，凶手也的确是他指认的那个人，确认不是冤假案，这才结了案。”

　　姬元元妈妈奇怪：“只听说过托梦给家里人的，没听过还能托梦给陌生人的。”

　　洪煜东道：“托梦给家里人的也有，只不过这个被害人跟家里人都闹僵很多年，早就不联系了，我们都猜，是不是被害人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才随便找了个人托梦啊！”

　　姬元元问道：“哥，真有托梦一说吗？”

　　洪煜东道：“当然！前几年电视上还报道过一起呢，不过那是给他家里人托梦的，也够离奇的，当时很多人就说玄学，现在这件更离奇，国家不让宣传迷信，估计肯定不会上电视的，所以也就我们内部人讨论讨论。”

　　姬元元默默记下了这话。

　　当晚，她就鼓起了勇气，给苗一帆打了电话。

　　她离奇的经历或许是尹淇淇死得不甘吧，所以她才要说出真相！

　　她说出了尹淇淇与魏季谦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说出了尹淇淇遇害的过程，还说出了那个被她隐匿在尹淇淇夸张手机壳上成了装饰物的U盘。

　　她还再三请求苗一帆，一定要提防戴勤，这个可以跟魏季谦随时吐露案情的人。

　　很快，她就被叫到了D市，苗一帆见了她，秘密她查了许久，发现她跟尹淇淇还真没什么关系，以前也从未来过这个城市，按下疑问后，她顺着她提供的线索去查案，果然不差！

　　本来关于尹淇淇的死她就一直有疑问，第一次那个脚印一直无法解释，而这次现场处处透着诡异，只有法医姚时也赞同她的怀疑，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杀，更像是精心的伪装。可听了姬元元的说辞后，她清楚了，凶手一定就是魏季谦！

　　只是由魏季谦牵扯出来的人她根本动不了，故而她找到了背景深厚的老师，和以前部队的领导帮忙，历经几个月，终于让尹淇淇的案子水落石出。

　　姬元元此时早已经回家了，准备着开学读研。看到新闻说厚和国际被查，总裁入狱，两天后又是某位大领导落马。网上众说纷纭，只是为防止离奇阴谋论产生，警方故意隐瞒了两人跟尹淇淇之死的关系，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讨论的尹淇淇被杀和这两件事有着多么直接的关系。

　　没过几天，她又看到新闻，是魏季谦之前拿下的项目重新招标，这次招到的主导企业叫海澜科技，还有几个其他公司，其中一家叫坤鹏商务。

　　姬元元的心一动，顺手去查了这几家公司。

　　坤鹏商务的老总是贾坤，海澜科技的执行总裁叫白均。

　　她突然想起这两人对曾是尹淇淇的她提供的那些信息，暗叹一声，大城市的人果然复杂，随时随地都能利用人。

　　能为尹淇淇查明真相揪出凶手就已经很好了，其他不相干的事，她是无能为力的。

　　姬元元看着收拾好的行李，下定决心，三年后还是回老家吧，她对大城市的阴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