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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买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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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看热闹的沈元,一共八人,排排站到了墙根下,勉强能认清谁是谁。
卓奇个子最矮,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心中一万个后悔。
公子应当后悔带他来了,这才第二天,他就把厨房给炸了,灶台上的锅被炸了个洞,也没法用了。
早知做饭这么艰难,他就不应该出这个头,可明明看别人做的时候那么简单,随意放几味调料再翻炒一下就出锅了。
楚眠一脸严肃站到那口坏了锅跟前,心中大受震撼,竟真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罢了,各锅有各锅的命。
“眠眠,等公子回来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我先出去躲躲,要赔的银钱就从我工钱里扣。”卓奇恹恹道。
一提到钱,剩下的几人纷纷移开了目光,看天看树看地,生怕提到自己。
楚眠从厨房里出来,不知从哪里抹了一手灰,擦也擦不掉。
他围着几人迷茫地转了一圈,真诚问道:“真的不是在炼丹吗?”
“哈!”沈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声音,随后立即捂住了嘴。
楚眠心里暗暗想到,或许小元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常常说话,虽然只说一个字。
“走,先出去吃吧,我请。”
几人毫不犹豫,咧着嘴往房中跑去换衣裳了。
沈元凑到楚眠跟前,指了指后门,一脸疑问和不解。
“我上午去租了个铺子,有两层,而且主人家保持地很干净,桌椅都齐全,明日就能开业。”
沈元一脸崇拜地盯着楚眠看,对他来说这么难的事情竟然一上午就办好了。
“等咱们吃完饭后去店里仔细瞧瞧,楼上还有隔间,总之很大很大。”
几人收拾整齐后结伴从后门出去了,不知楚眠和沈元没出过京城,其他人也是,一路上都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地界。
这一伙人出行犹如蝗虫过境,看到什么就想吃什么,还没到饭馆,手里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还好也没走太远,随意见到一间饭馆便走了进去。
许是因为过了吃饭的点,饭馆里人并不多,只有两桌客人,小二们昏昏欲睡。
一见他们进来纷纷招呼着,“客人们吃点什么?咱家的麻辣大虾是特色。”
楚眠看向墙上的菜单,好家伙,有一半都是河鲜类的。
几人分坐了两桌,随意点了几个菜,还有一人一碗大米饭。
这里的米饭都要单点,还是第一次见,小小一碗就要三文钱。
卓奇心中愧疚,抢着买了单,实际上也只有楚眠跟他争了争。
下午他们还要训练,只有阿里被沈子煜允许了可以不去。
许是三人饭后赶去了铺子里,之前楚眠并未上楼细看,这次他才发现,铺子后头竟然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头有一口井,有间放杂物的屋子,还有两棵树,有个通往巷子的后门。
这样一看,一年二十两好像是真的不贵,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无论是摊子还是铺子,位置都少,有的客人等不及排队,一看人满了就走了。
这下光屋子里就有十来桌,楼下加楼上的隔间共有八间,应当是足够宽敞了。
只是这么大一间铺子,只他们三人的话或许忙不过来,还是得去找一趟牙人。
“走,去人才市场看看?”
沈元和阿里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甚了解地跟上了楚眠的步子。
他们来了牙人帮忙售卖的奴役市场,本来楚眠以为是那种介绍工作的人才市场,结果进来后发现每个人脚腕处都有链子拴着。
另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带刀的护卫看守。
大家都习以为常,跟逛菜市场一样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沈元和阿里都见怪不怪,只有他,感到浑身的不适。
“嗐,公子也不必为他们感到可怜,大多是家里吃不起饭,被爹娘卖进来的,要不就是世代为奴。”
“像这边好看一些的,当然也更贵。”
楚眠顺着牙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一些看起来不像奴人的奴,他们穿着整洁的衣裳,头上戴着廉价的步摇簪子。
这些奴隶站成一排,供来客挑选,也不知站了多久,有好几个人的腿在微微颤抖。
其中有一个格外瘦弱的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头上戴着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嘴唇开裂,身形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她已经瘦到快看不出真实相貌,沉重的锁链绑着她,像风筝,一旦线断开,风筝就会飘走。
楚眠情不自禁问道:“她呢?要多少银两?”
如果一直是这种情况,这姑娘瞧着已经撑不过几天了。
牙人讶异,指了指那姑娘脚下的牌子道:“之前卖五两,不过我估计现在用不到,她瘦得太快了,干不了多少活儿,你要是确定要的话,我跟卖家掰扯一下,三两看行不行。”
一个活生生的人,三两就能买到,楚眠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怪异滋味儿。
他木木地点了头,跟着牙人向前走去。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姑娘的脚腕处已经被锁链割得无法愈合,也无法再流出血。
当牙人跟卖家一谈好三两的价格,他便立即掏了钱,将卖身契收了起来。
咔嗒一声,捆绑了不知多久的锁链终于解了下来,姑娘往前颤颤巍巍走了两步,喃喃道:“终于有人买我了……”
接着她低着头跟在了楚眠的身后,忽地听到那少年郎君轻声道:“我不用你干重活,等你伤好了之后,帮我看店就行了。”
等她伤……好了之后……
竟还会在意她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吗?
她努力将嘴角上扬着,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苦相,“主人,奴的伤不碍事。”
这个称呼让楚眠一愣,他急忙摆手道:“我叫楚眠,叫我名字就行,咱们先去店里吧。”
一个说不出话,一个沉默,一个不会寒暄,还有个不敢随意说话,五人一齐沉默着又去了店里。
一进了门,楚眠立即倒了杯水放到了姑娘跟前,“先喝点水吧。”
阿里和沈元早已想到,跑去了后院收拾屋子,只剩楚眠有些手足无措。
“你叫什么名字?”
“奴之前名徐知燕,主人可以照喜好给奴改名。”
楚眠耳朵里,一口一个奴,一口一个主人,别提多奇怪了。
“不用改,不过你莫要再这样称呼,客人听了感官也不好,不喊我名字的话,你喊我老板也行。”
“你先住在后边的那间屋子里,我估计明日开不了业了,等我再寻个厨子来,后日开业。”
徐知燕感觉自己是在做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怎么上一刻她还在担心自己晕倒后会不会受到鞭打,下一刻就已经有了归宿呢。
她小心翼翼坐到了楚眠为她拖出来的椅子上,胆战心惊地吃着在街上为她买来的糕点。
徐知燕很清楚地知道,她身为奴,不该享受主人的优待,可她真的……已经许久都未吃过甜糕点了。
再看这处地方,想来只是让她在饭馆里做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眠默默地打量着这位看不出年龄的姑娘,由于脸颊的凹陷,衬得那双眼睛格外大,大到让人心惊。
这才是真的营养不良吧,沈元那是假的。
等铺子开起来之后,后院也可以再多盖两三间屋子,之后再招人的话可以提供食宿。
他从柜台后翻找出了笔墨,用红纸写了一张招聘贴在门口,他还要招一个厨子和一个小二。
提供的工钱分别是每日六十文和四十文。
在他往后院跑的一来一回的时间,就有个二十多岁样子的男人在门口观望,看到店里有人时,这才踏了进来。
“我看这儿要厨子,我就是。”
这人穿着短衫,一手的老茧,倒是像个长时间干活的,就是不知菜的味道如何。
楚眠领着他来了后厨,“做三道你擅长的菜吧。”
后厨只有简单的几样菜,本来楚眠是买来打算做晚饭吃的。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行动很是利索,将菜备得整整齐齐,案板上也极为干净,没有飞溅地各种杂物。
他只用了几下就将一整条鱼处理地干干净净,切了花刀放进油锅里炸了一下,再用木签摆成了鱼跃的模样定住,最后将调好的酱汁淋了上来。
由于味道太香,阿里和沈元俩人都从后院跑了出来,这才发现店里多了一个人。
男人的一套动作下来,楚眠就已经佩服了,他用半个时辰才能做完的事,人家不到一刻钟就做完了。
他跑到门外,将招聘贴上的厨子划去了,只留了个小二。
等他再跑回去,男人要做的第二道菜也快完成了,是一盘简单的葱油拌豆腐。
楚眠尝了一口,心中顿时伸出个大拇指,好的厨子果然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一道菜。
见男人正要准备第三道菜,楚眠阻止了下来,“合格了。”
“工钱是每日都发吗?若是按月发我可能……”
楚眠生怕留不住人才,忙道:“当然是每日发,若你做够半年了,往后每日再多十文。”
原来这男人叫胡阿福,家住在城外的村子里,原先在村子里给人办酒席为生,前些日子卧床多年的亲娘死了,家中没了亲人,这才离了村子,来城里找活。
俩人对话的工夫,沈元已经把两盘菜端了出去,放到了徐知燕跟前,又从粮食袋里掏出个馒头放了上去。
他做了个扒饭的动作,示意这个格外瘦弱的女人赶紧吃饭,往后还要在店里做活,这么瘦怎么干呢?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
店中定好了厨子,还差个小二,一时无人上门求职。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他们刚开业,来店里的人估计也多不到哪去。
“那就这样吧,你先在后院住着,等明日再重新置办些东西。”
他给徐知燕留了一把钥匙,在天黑之前回了知州府里。
他们回去的时候,文贺刚从沈子煜屋中出来,甚至没注意到他们便匆匆离去。
楚眠用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将身边二人支去了厨房,自己小跑冲进了沈子煜房中,一屁股坐到了书桌对面。
“子煜,查到了吗?”
沈子煜嘴角挑起很轻的弧度,但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像故意扯开的,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自然,只不过……”
若是让他跟正常人一样说话,总归是不太容易。
楚眠接过那封来自京城的信看了起来,越看下去,心中的悲凉越深重。
“……其母性情大变,厌他弃他,用布条勒紧其口,扔进抽干的井中,每两日命人捞起喂食,却不允其发声,足有月余……”
作为母亲,竟能厌恶自己的孩子到如此地步,连声音也不愿听到。
“在她发现沈元并不能作为她进入沈府的资格时,沈元就已经被她抛弃了,在她死前的最后,或许是突然发觉自己仅存的母爱,将他托给了我。”
“所以,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敢再说话,或许他还固执的以为,只要他不说话,别人就不会厌恶他。”
楚眠脑袋懵懵的,原来有妈妈的孩子也不一定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也没有得到爱。
原来爱真的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事情的主人公从厨房里偷偷拿了一整只鸡,拿油纸包着捧在胸前,正迫不及待地拍着门催促楚眠。
身后的阿里也端着一盘热馒头,他们没赶上府中晚饭,只得从厨房里搜刮一些。
楚眠扬声道:“好!知道了,你们先吃,我马上来。”
门外没了声音,隔壁房的烛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