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43、利剑斩蟒

　　陶旬的父亲把长子往后拉了一把，对木黎客气道：“姑娘，我看你气质不俗，你说的妖气是指？”

　　木黎正要开口，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慌慌张张的对陶旬喊道：“夫人，夫人她疼了这三日，实在没有力气生了，大公子你想个办法。”

　　陶旬边往屋外跑边斥责：“你是稳婆，我要知道办法，请你们稳婆作何干？”

　　木黎收起八卦跟着跑了出去，她还没弄清这陶家藏着什么妖邪，若陶少夫人只是生产艰难，她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少夫人住在后院，旁人察觉不到，木黎一眼看见自门内溢出的黑色邪气。陶家的妖邪，看来就藏在少夫人的房中。

　　屋内时而传来女人痛苦的哀嚎，时而无力的喘息，陶旬满是愤怒的责问：“都两天了，为何还生不出来？”

　　两个稳婆争着解释道：“胎位不正、产妇无力生产、流血不止都算是难产，前两个我们倒有办法解决，我们摸过胎位没有问题，夫人她是流血太多，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夫人自己了。”

　　木黎拔出青玉剑刚要跨进产房，被陶老夫人一把拦住，道：“姑娘你要干什么，妇人生产的屋子你还是不要进的好，何况还拎着利器，不吉利啊！”

　　真是燥死个人了。

　　陶旬面色铁青，精神十分颓败地从屋内走出，对陶老夫人道：“母亲，那么多血，瑜儿她生不了，我现在只要瑜儿能活着就好。”

　　陶老夫人也急了一头汗，忙点头：“依你，依你。”

　　木黎拎着剑，厉声叫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言你家有妖气，没有一个信的，屋内那个叫瑜儿的一定被妖邪缠身，让我进去。”

　　稳婆束手无策，又见妻子躺在一汪鲜血中的模样后，陶旬突然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他不信任的除妖师身上，侧身给她让开一条路。

　　产房内点着两盏油灯，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透过屏风细密的白纱，木黎看见床上躺着的瑜儿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稳婆扶着她光着的两条腿，低声给她增势：“夫人，你得用劲，肚子疼的时候就用劲！”

　　瑜儿像个即将熬干油的枯灯，用几乎看不见的幅度轻轻的摇了摇头。

　　木黎站在屏风前看清了这里发生了何事。瑜儿全身被一团黑气缠绕，黑气像条巨蟒扭曲滚动在她的周围。

　　“是条巨蟒？”

　　木黎怕蛇，想到冰凉无骨的蛇就头皮发麻，此时救人要紧，她对两个稳婆吆喝道：“都走开，她被成精的巨蟒缠身，待我作法。”

　　两个稳婆慌慌张张从床上挪了下来躲到屏风之后。

　　陶旬吃惊的问：“姑娘，是什么意思，瑜儿她被莽缠身了？”

　　木黎收起手中的剑，掏出八卦握在手中，道：“这是条即将成精的莽，现今是七月，超度修行的好机会，它算准了你夫人腹中胎儿出生在七月，吸食胎儿的精气有助它的修行。等我拿下它！”

　　对付这种民间小妖何须青玉剑。掌中的八卦瞬时在她捻诀时发出耀眼白光，比那两盏昏黄的油灯亮上百倍，屋内如同白昼。

　　“吾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白光变做一条扭动的蛇状形态向那团黑气缠去，正邪两股力道紧密纠缠在一起，把瑜儿整个身体都抬了起来，垂着双臂漂浮在床榻之上。

　　稳婆发出尖叫声，陶旬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鬓角的汗水一滴一滴滚下。

　　木黎本要逼这团黑气显出原形，但她察觉这条巨蟒不是一般的小怪，黑气的力道十分强劲，却也是种穷途末路的挣扎之力，两股力量僵持不下。她盯着浮在空中皱眉冷哼的瑜儿，产妇的体力太弱，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命都没了。

　　木黎感觉到背后青玉剑震动不已，呼之欲出，正欲拔剑斩向黑气时，突然，从黑色的妖气中显现出一条棕色巨蟒，盘绕在床上，身形之巨十分骇人。

　　她一下子吓得手脚冰凉。

　　陶旬和缩在墙角目瞪口呆的稳婆都是肉眼凡胎，先是有些怀疑眼前的姑娘在装神弄鬼，如今见一条大莽盘在床上吐着信子，都惊的战战兢兢口不能言步不能移。

　　巨蟒收缩了一下颈部猛地向木黎咬过来，锋利的牙齿上滴下数滴涎液，木黎嫌弃又迅速的侧身避开，还未站稳，蛇尾忽的向她甩过来，将她整个身体击打在半空，又重重摔倒在墙角，撞击在墙壁上的脑门发出像干核桃在地上弹蹦的脆响，疼得她头昏眼花。

　　只见陶旬操起一个椅子就向床边冲了过去，还没跨过屏风，蛇尾快速扫来，即将切到他的身体时，木黎一把甩出青玉剑，擦着蛇尾稳稳的扎在床腿上。

　　蟒蛇的尾巴被打伤，扭动几下又盘在床上。

　　木黎对陶旬喊道：“退后，不要上前。”

　　这条巨蟒貌似被激怒，十分痛恨这个除妖师，定了定神之后“嘶嘶”地飞快游过来，从口中吐出一团呛眼睛的烟雾。木黎捂着口鼻干咳几声，这一瞬间的慌乱，蟒蛇一口咬住她的左臂撕扯起来。通红的血染黑她的绿衣衫，看来再不下手就要成了大蛇口中之物了，忍着疼唤来扎在床腿上的青玉剑，怒吼一声向蛇头斩去。

　　只听“咚”的一声，蛇头坠落在地，血溅四处。

　　木黎对着蟒头遗憾道：“我本想废了你的修为放你入山，你居然要害我。”她踢开蛇头，捂着手臂的伤口去床边检查瑜儿的情况。

　　产妇仍旧气息奄奄，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她摸着瑜儿的脉搏对陶旬道：“你们与腹中胎儿无缘了。”又命令稳婆：“胎儿已死，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她从怀中摸出一粒炼自青遥山的丹药，送入瑜儿口中，渡了一丝真气在她体内。

　　“你给瑜儿吃的是什么？”陶旬顾不上丧子之痛，十分担忧的望着妻子。

　　“她吃的青遥山仙药洞的补气养血丹药，你怕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与虞上闻见面不过短短数月，身上却带了好几样他所赠的东西，在北海倾吐秘密那日，他把九鹤洞的丹药赠给她时道：“你一向好打不平，这几瓶是平常人要千里迢迢花费许多精力才能从九鹤洞求得的丹药，你能用得到。”如今果然有效，瑜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四下寻找丈夫的身影。

　　木黎带着伤走出屋外，挑着灯笼等候的陶景用小小的身躯慌忙扶住她的身体，焦急的问：“仙长，你要不要紧？”陶氏夫妇问：“仙长，屋内发生了何事，我们想进去又怕阻碍仙长施法。”

　　木黎揉了一下陶景的头道：“还是你贴心，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徒弟。”

　　随即心中一惊，揉陶景头顶这一幕确实让她想起了从前与苏炎相处时的感觉，只是她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她记起了从前的事情，还是因为他们都曾给她讲述过前世而产生的错觉。

　　“陶景小弟，能不能给我这个仙长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那条蛇太腥了，又溅的满身是血。

　　陶景蹬蹬蹬跑在她前头叫道：“有热水，我这就去准备。”突然又停下脚步跑回木黎身边扶着她道：“你受伤了，我还是扶着你走。”

　　从屋内追出来的陶旬突然对木黎下跪道：“仙长，方才不识仙长的大能，我给你赔罪了，求仙长再救我夫人肚中孩子一命。”

　　木黎很干脆拒绝：“不要求我，我没有办法，若能早来两日或许有救。大莽可能缠绕在你夫人身上近半年，等着胎儿成形吸□□气。这两日正是胎儿瓜熟蒂落的时候，胎儿两日前就已经……好好照顾你夫人等下一个吧。”

　　陶景叹息道：“我还巴望着做小叔叔。仙长你是如何找到我家的，为何不提前两日来呢？”

　　怪不得新舟观没有供养任何一尊神仙，看来是给过路的地仙、小仙做好事的机会，“离此十里开外的新舟观是不是很灵？”

　　陶景点头道：“人人都说很灵，但是也有不灵的时候。”

　　木黎道：“不灵的时候是祈愿之人没有碰上神仙，灵的时候就碰上了，比如你兄长，在新舟观拈香时碰见了我。”

　　陶景手中灯笼的光将他眼睛照的清澈明亮，惊喜地问：“那你真的是神仙？”

　　木黎坏笑道：“是啊，我是！”

　　木黎在陶家借宿了一宿，第二日清晨辞行时，陶家不解的问她：“我们这人烟也算密集，为何会有妖邪侵宅？”

　　她指着院门外那片旷野道：“前面是片野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爱在野田里东游西荡，大莽定是从那盯上了你家少夫人。命人抬着蛇一路往南，一定能在野田中找到蛇窟，把蛇埋了吧。”

　　陶景很不起眼的站在大人身侧，不舍的望着要离去的仙长。木黎又想起了一些苏炎的身影，对陶景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转一圈。”

　　紫鹿出现在陶家门前时，陶家上下就都惊讶不已，紫鹿高大雄壮，浑身泛着淡淡的紫光，真不是凡物。木黎拉着陶景在那片旷野上空转了数圈，满足了小孩一些简单的需求后，驾着紫鹿向北而去。

　　乘着紫鹿途径离山上空时，木黎摸摸腰间的玉葫芦，决定还是先除妖后再回来拜见师父。师父说离山之北，跨过这片汪洋大海，爬过几处山脉就是北郊国。

　　紫鹿飞临在蔚蓝大海的上空，从高空俯视平静幽深的海面，海水之下有条巨大的黑色的鲸鱼，悠闲缓慢的在水中游动，像个移动的深潭，木黎骑着鹿贴着水面奔跑，鲸鱼突然升出海面，小山似的背脊从幽蓝的水中缓缓浮出，水流从背上褪去，背脊光滑而闪亮，一道水柱从鲸的头顶喷射出来，如下起一阵暴雨淋了她一身的水，拍打紫鹿又继续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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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二出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