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89、第八十九章：你是不省心的债

　　晚膳后，朱棣带着小西去了武英殿后面的敬思殿。
　　等朱棣坐稳，两名贴身护卫合力抬着绑着朱高燧的椅子走进来，放在了离朱棣不远的地方。
　　朱棣冷冷地吩咐，“给他松绑！”
　　贴身护卫解开绳子，行礼后退出了正殿。
　　四名小太监各自捧着个托盘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鱼贯走进来，朝着朱棣行礼后把手上的托盘都放在了朱高燧身旁的桌子上。四人再次行礼后，快步退出了正殿，从外面关了殿门。
　　朱棣生气地瞪着朱高燧一言不发，朱高燧又冷又饿，瘫坐在椅子瑟瑟发抖。小西捧着一件披风走到朱高燧身旁，小心地帮他披在身前，退后三步，朝着朱高燧躬身行礼，“殿下，您为了巧玉也该好好活着！”
　　朱高燧转头看着小西，有气无力地说，“小西姑姑，巧玉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朱棣起身缓步走下来，经过朱高燧的时候，心疼地盯着他语气和缓地说，“也该闹够了，到此为止吧！”
　　朱棣目视前方快步走了。小西没再说什么，行礼后也走了，敬思殿里安静下来。朱高燧以为朱棣彻底放弃自己了，决绝地闭上双眼，默默地流泪。
　　片刻后殿门从外面被轻轻地关上，衣服摩挲的声响由远及近。朱高燧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身旁，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查看，忽然愣住了。巧玉安然无恙地站在眼前，正瞧着自己默默地流着泪。朱高燧坐直身子，痴痴地盯着巧玉。
　　巧玉伸出右手想触碰朱高燧右脸颊上的擦伤但又怕会弄疼他，右手停在半空犹豫不决。朱高燧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巧玉的手贴在自己胸前。巧玉身子前倾，用空着的左手把朱高燧拥入自己的怀中，心疼地问，“你怎么这么傻？”
　　朱高燧把脸靠在巧玉的怀中，痴痴地笑个不停。巧玉用左手拿出丝帕帮朱高燧小心地擦干眼泪，自己也胡乱地擦了几下，退后半步和朱高燧不舍地分开。朱高燧害怕地握紧巧玉的手，着急地说，“别走！”
　　巧玉笑着轻声解释，“我不走！我去给你倒茶。”
　　朱高燧皱着眉不肯松手，巧玉只好用空着的左手笨拙地倒了杯茶递给朱高燧，朱高燧别过头去不接茶杯，一脸期待地瞧着巧玉。巧玉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举着茶杯小心地喂他缓缓地喝了热茶。
　　“再来一杯！”
　　两杯热茶下肚，朱高燧有了些力气，嘴角带笑地对巧玉说，“帮我更衣吧！”
　　巧玉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柔声回答，“好！”
　　巧玉帮朱高燧穿好衣服和靴子，用带来的梳子帮朱高燧重新梳了头发，戴好网巾。巧玉退后几步把朱高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走回来，“吃点儿饭吧！”朱高燧高兴地点头同意。
　　朱高燧吃完饭全身都暖和了，扶着扶手站起身，拉着巧玉在殿里走了一圈，确定体力恢复了大半，朱高燧凑近巧玉轻声耳语，“咱们跑吧！”
　　巧玉被他的话逗笑，轻声说，“跟我来！”朱高燧握紧巧玉的小手乖乖地跟着巧玉走进东暖阁。东暖阁里非常暖和，应该是烧了暖炕的缘故。巧玉和朱高燧面对面地坐在炕沿上，巧玉凑过来伸手揽住朱高燧的脖子，朱高燧顺势搂住巧玉的纤腰。巧玉高兴地告诉朱高燧，“皇上帮咱们想了个计策，明年五月我能以沐巧玉的身份嫁给你。但是现在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你留在这里，我回银杏别苑。等大婚前，皇上会派人把我接回来。”
　　朱高燧又惊又喜，贴着巧玉的脸颊笑着耳语，“这样最好！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你自己！”巧玉激动地点点头。朱高燧沉思片刻，压低声音和巧玉耳语了几句。巧玉想了想，转头瞧着朱高燧担心地问，“能行吗？”
　　朱高燧笑笑，亲了下巧玉的脸颊，“不试试怎么知道！”
　　朱高燧拉着巧玉一起从东暖阁里走出来，顺着连屋走到前面的武英殿。朱棣正坐在上首的椅子里喝茶，小西站在他身后不时地张望屏风后面，见朱高燧带着巧玉来了，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重新安静地站好。
　　朱高燧和巧玉绕过屏风，双双跪在朱棣面前。朱高燧看着朱棣一脸委屈地小声嘀咕，“父皇，您也真是的！非要诓骗儿臣到如此地步！若是太子来晚了些，儿臣就真的没了！”
　　朱棣瞪着眼，不甘示弱地说，“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再者，必须要闹到这种地步，他们才知道你的‘厉害’，明年朕给你赐婚的时候才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朱高燧怕真的惹怒了朱棣会影响自己和巧玉的婚事也不敢再深究，可怜巴巴地瞧着朱棣沉默不语。
　　朱棣看着他俩无奈地叹口气，轻声埋怨着，“都说儿女是爹娘上辈子的债。朕的众多子女中，你是最不省心的一个！”
　　朱高燧猜到朱棣现在心情好，坏笑着耍起无赖，“父皇，既然苦情剧都演完了，就把巧玉留在敬思殿吧？况且，现在离着二月初一下旨赐婚也就一个多月了。”
　　朱棣沉下脸，断然拒绝，“不行！朕一言九鼎！朕已经命她去北平她就必须去，否则朕的颜面何在！再者若真让你们俩一起住在敬思殿里，等到大婚的时候还不得连孩子都有啦！”
　　小西实在忍不住，赶紧用袍袖捂住了脸，但露在外面的眉眼都是笑意。巧玉羞愧难当，用前额贴着地面死死地低着头。只有朱高燧一脸的不在乎，嬉皮笑脸地问朱棣，“父皇，要是儿臣想她了怎么办？”
　　朱棣绷着脸，没好气地怼了一句，“朕怎么知道！”
　　小西放下袍袖，凑近朱棣耳语了几句，朱棣听完很有深意地瞧着小西。小西朝着朱棣恭敬行礼，轻声说，“求皇上开恩！”
　　朱棣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转回头语气和缓地说，“那就让她每个月给你写一封信。”
　　朱高燧想了想，轻声狡辩，“她的字中规中矩，极易模仿！”
　　巧玉直起身子，转头对朱高燧轻声说，“我每次会在信里写一件只有咱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
　　巧玉凑到朱高燧耳边轻声耳语，朱高燧笑着连连点头。朱高燧柔声告诉巧玉，“每个月只写一封信太少了！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信，我想你的时候也给你写信。每个月我会派人去一次北平，把我的信都带给你。等人回来的时候，就把你的信都带回来。”巧玉高兴地点点头。
　　朱棣看了会儿，不耐烦地说，“赵王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早些歇息吧！”
　　朱高燧抢白道，“父皇，儿臣不累！”
　　朱棣瞪着朱高燧没好气地说，“朕累啦！”
　　朱高燧抓紧巧玉的手，恭敬地说，“儿臣恭送父皇！”
　　朱棣伸手指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佯装生气地质问朱高燧，“你以为这样朕就无计可施啦！”
　　巧玉抬头看向朱棣，恳切地说，“皇上，臣女想等王爷的伤痊愈了再动身。”
　　朱棣沉思片刻，语气柔和地说，“明日辰时你必须出发，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失望的神情，但又不敢违抗圣命只得接受。

　　第二日刚过卯时，一名小公公快步跑进来，站在敬思殿外轻声说，“奴才求见赵王殿下”。荣井听到动静从东暖阁里走出来，把小公公让进了殿里。小公公行礼后，恭敬地说，“公公好！奴才在乾清宫当差。小西姑姑命奴才来给殿下捎句话。”
　　朱高燧从东暖阁里走出来，语气冰冷地问，“什么话？”
　　小公公行礼后，恭敬地回答，“启禀殿下，小西姑姑说，对殿下来说万春就只是一人。”
　　朱高燧冷冷地吩咐，“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王爷！”
　　等小公公出了殿门，朱高燧的嘴角有了笑意，转头吩咐一脸疑惑的荣井，“把披风拿来，跟本王去个地方。”
　　朱高燧把荣井留在了北面的顺贞门外，独自快步走进了后宫苑，穿过延和门，绕过堆秀山，朝南走了十几步就到了万春亭。四下无人，朱高燧绕到万春亭的南面，快步走上台阶，刚要伸手推门，两扇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巧玉扶着门高兴地看着朱高燧，轻声问，“昨晚睡得可好？早膳吃得香不香？”
　　朱高燧笑着跨进门槛，将巧玉揽入怀中，低下头贪婪地吻住她的双唇，巧玉笑着闭上双眼，踮起脚尖搂住朱高燧的脖子热烈地回吻他。
　　巧玉被吻得几近窒息，窝在朱高燧怀里喘着大气。朱高燧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巧玉，柔声说，“这么久了还不会呼吸！”
　　巧玉仰起头盯着朱高燧不服气地辩解，“我那是太投入啦！”
　　朱高燧在巧玉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宠溺地说，“你说的都对！”
　　巧玉满意地笑笑，伸手环住朱高燧的腰身，把脸轻轻贴在他胸前。朱高燧低下头轻声告诉巧玉，“昨晚父皇带着你走后不久，荣井就来了敬思殿。他还带来了你给我留下的两封信。”
　　巧玉轻声解释，“这是万全之策，我担心应了你说过的那个词。”
　　朱高燧知道巧玉所指，默契地点点头。
　　“我安排福冬和福春今日辰时一刻在金川门外等你。”巧玉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朱高燧，朱高燧伸手把巧玉的头重新贴回自己胸前，继续轻声说，“有他们在北平陪着你，我还安心些。”
　　巧玉感动地说，“你总是替我考虑周全！”
　　“本王可是要护你一生的人！”
　　巧玉喃喃地说，“知道！”
　　“金叶子暂时放在我这，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等到大婚当晚再还你。”
　　巧玉点点头，轻声说，“那把你的香包给我吧！”
　　朱高燧麻利地解下腰间的香包系在了巧玉的腰带上。巧玉拿起来轻轻地闻了闻，羞涩地告诉朱高燧，“想你的时候闻闻我就安心了。”
　　朱高燧抱紧巧玉柔声说，“不舍得放你走！”
　　巧玉也抱紧朱高燧，轻声哄劝，“养好伤，养好身体，我等你来娶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小西把巧玉送出宫后一直很忙，直到午膳后才得了空闲。跟着朱棣回到东暖阁，坐在他身边一脸羡慕地向朱棣描述上午的情形。
　　“两个人在万春亭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要不是我催着，俩人能一直腻乎着，非得把嘴都亲肿了不可！”
　　小西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咯咯地笑个不停。朱棣瞧了会儿小西，嘴角也有了笑意。
　　过了会儿，小西好奇地问朱棣，“为什么派李宗宝？他现在可是正五品的医官了。”
　　朱棣伸手抱住小西，一脸无奈地解释，“你们这些痴情的女子都爱钻牛角尖！这趟去北平，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万一在路上生病了宗宝还能给治好！”
　　小西笑笑，轻声说，“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