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79、第七十九章：她是来找茬儿的

　　福春快跑着进了西暖阁，巧玉正在填写账册，无奈地轻声问了句，“这回又是哪位？”
　　巧玉在万春亭和朱高燧告别后被安排住进了太子在玄武湖边的别苑，就是正月十八日那晚朱高燧醉酒后骑马带着巧玉到过的那处叫茅屋的别苑。茅屋不大，后宅就一进院子。太子还是亲王的时候非常喜欢茅屋的雅致，隔三差五地就会带着自己的王妃来这里小住几日，或围炉煮茶或下棋听雨，过得十分惬意。后来亲王被册封为太子，为了忌惮被言官们说成是贪图享乐、荒废朝政，太子很久都没有再来这里了。去年年初，太子裁撤了一批在茅屋里当差的人，只留下管家夫妇照看这里。茅屋的管家叫瑞生，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魁梧，为人和善，嘴边时常挂着笑容。他的老婆叫梅娘，和他年纪相仿，人很温柔但不会说话。
　　八月中旬太子去北平传旨前命人把茅屋重新修缮了一遍，调配了一百名自己的亲兵作为茅屋的守卫，太子妃亲自挑选了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一并送到茅屋交给瑞生。
　　自打巧玉住进茅屋的第二日开始，来茅屋拜会巧玉的夫人、贵女就络绎不绝，一时间茅屋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每每有贵客到访，巧玉都是来者不拒，笑脸相迎，恭敬对待，巧玉感觉自己把前半辈子的笑容都在这时候补回来了。这些‘贵人’们出手大方，送来的礼物都价值不菲，其中不乏银子都换不来的稀世珍品，令巧玉大开眼界。每次送走贵客，巧玉查收礼单时都会唏嘘感叹一番。巧玉心里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帮自家的夫君或者兄弟们来攀附太子。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了到十月中旬。这才安静了几日就又有人登门拜访，巧玉心里有些烦躁。
　　福春把一封淡粉色的拜帖双手呈给巧玉，表情夸张地告诉她玉，“这回来的这位小姐大有来头！管家说，她的大哥是世袭一等爵位的英国公，极受皇上重用！她的大姐是宫里的很受宠的贵妃娘娘！”福春一口气说完，掰着手指头又想了一遍刚刚瑞生交代的话，确定没有落下的了，满意地点点头。
　　巧玉放下笔，接过拜帖打开来仔细地读了一遍。和以往不同，这张拜帖上没有罗列来访者繁复的头衔，也没有夹带着礼单，只简简单单的写着一行正楷，‘张贤华恭祝婷姐姐千安’。巧玉瞧着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才想起来是朱高燧曾和自己提起过她。她是英国公的二妹妹，去年过了十六岁生辰后不久曾由英国公试探朱高燧的口风，说是两年前就对朱高燧一见倾心，甘愿做他的侧王妃，但被朱高燧以辈份不合为由一口拒绝。
　　“原来是她！”巧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轻声吩咐福春，“帮我换那套淡蓝色的衣裙。”
　　巧玉换好衣服带着福春一起去前厅见张贤华。才刚走进正厅的大门，巧玉就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孩朝自己走过来。巧玉低下头朝着来人恭敬行礼，“臣女陈婷见过张小姐！”
　　张贤华走到巧玉近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仔细打量了对方。张贤华长相一般，巧玉心里安稳了。张贤华看到巧玉后，她的脸上明显有了惊艳的神色，微笑着恭敬还礼，“臣女张贤华见过婷姐姐！婷姐姐千安！”
　　巧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臣女惶恐！张小姐这样就折煞臣女了！”
　　张贤华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地反驳，“婷姐姐是太子妃的义妹，也就是太子的义妹！贤华本该如此！”
　　巧玉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念着，‘这位张小姐来者不善呀！’旋即嘴边也有了笑容，“臣女确是太子妃的义妹，按辈份臣女是张小姐的晚辈。长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巧玉说完话，朝着张贤华恭敬行礼。张贤华没料到巧玉竟如此厉害，尴尬地站在原地瞧着巧玉。巧玉躬身等了片刻后直起身子，微笑着伸出手请张贤华上座。张贤华转身坐到了上首的椅子里。巧玉站在原地，恭敬地解释，“臣女一身热孝所以未能去国公府拜望张小姐。臣女感恩张小姐体恤！”
　　张贤华笑笑，“陈小姐客气啦！我早该来看你，但听说最近数日陈小姐这里都是贵客不断，我担心陈小姐疲于应付，所以今日才来。”
　　巧玉笑着回话，“张小姐说笑了！京中贵眷们怜爱臣女，真心善待臣女，臣女感激不尽！臣女不才，原来在家中的时候帮衬着管理过后宅，迎来送往的事务也做过一些。如今能得到京中贵眷们的眷顾，臣女喜不自禁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
　　张贤华被说得哑口无言，尴尬地笑笑，举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吃惊地说，“这是去岁的旧茶！”张贤华放下茶杯，替巧玉打抱不平，“我竟不知陈小姐过得如此不好！”
　　巧玉佯装吃惊地反问张贤华，“张小姐怕是不经常出门吧？”
　　“陈小姐何出此言？”
　　巧玉惋惜地摇摇头，“这茶的来历早就在京中贵眷圈里传开了！”巧玉顿了顿，一脸忧愁地轻声解释，“在西北战场时臣女的父兄率领一千士兵死守孤城。城中已断水断粮，百姓们把水和口粮都省下来给守城的将士们，臣女和府中的丫环们也把府中所有的水和粮食都送到了军营。两日后皇上亲自率兵击退攻城的鞑靼人，城中只剩下不到两百士兵，臣女的父兄均已战死。皇上进城后不久听说了臣女的事情，下旨在大帐中诏见臣女。臣女两日未进水米又因为天威震慑，当场就晕死过去。臣女醒来后一口气喝干了一杯茶，哭着说‘这茶是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皇上体恤臣女，把茶叶都赏给了臣女。这便是这茶的来历。”巧玉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张贤华，感激地告诉她，“这茶如此珍贵，臣女平日是舍不得喝的！今日臣女是借了张小姐的光才又喝到了这茶！”巧玉说完话，恭恭敬敬地双手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茶。
　　三次过招儿张贤华都输了，她不敢再轻易挑衅巧玉，只好端起茶杯专心喝茶。巧玉等张贤华喝干了茶，起身恭敬行礼，“时辰不早了，臣女恭送张小姐！”
　　张贤华一愣，强忍着怒火站起身，快步走到巧玉身旁笑着说，“陈小姐留步！”
　　巧玉朝张贤华笑笑，依然站在原地。张贤华收回目光，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等张贤华走出大门，福春凑过来轻声问巧玉，“小姐，张小姐不是来送礼的吗？”
　　巧玉伸手轻轻地拍了下福春的脑门，轻声回答，“你个小财迷！”心里念着，‘她是来找茬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