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63、第六十三章：这只钗要赏给谁

　　从咸宁公主府回到别苑已经过了亥时，巧玉特意留福春睡在了西暖阁里。两个人躺在床上，躲在各自的被窝里，把从咸宁公主府带回来的点心都吃完了，心满意足地喝着热茶。
　　福春放下茶杯裹紧被子，感慨地说，“小姐，奴婢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吃饱了就这么高兴了！”
　　巧玉咽了茶，凑近福春轻声说，“我是第一次！”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坐在正屋上首的朱高燧听到里面的笑声，心情大好地快步走回东暖阁。
　　第二日刚过卯时巧玉就睡醒了，福春还在呼呼大睡。巧玉躺了会儿才轻声下床去后面洗漱。等她走回来，福春也已经起来了。
　　“小姐，奴婢帮您更衣吧！”巧玉笑着点头同意。
　　巧玉换好衣服从西暖阁里走出来，正碰到要出门的朱高燧。巧玉恭敬行礼，“王爷慢走！”
　　朱高燧柔声嘱咐，“本王今日要晚间才会回来，你别出这个院子。”
　　巧玉点点头，“王爷放心！奴婢记住了！”
　　朱高燧转身快步走了，荣井捧着个半尺见方的木质盒子跟在他身后。巧玉看那个盒子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笑笑就忘了。
　　午歇后，巧玉坐在书案前练字。写到‘宁静致远’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昨日在公主府的时候，皇上的赏赐里有一个一样的盒子。咸宁当时就打开看了，里面放着一只硕大的金凤凰的珠钗。咸宁说那金钗叫赤金朝阳五凤挂珠钗，是只有公主和正二品以上的贵眷才能佩戴的，而且此类凤钗只能是皇上、皇后赏赐，决不允许私自打造。巧玉放下笔，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今日这只金钗是皇上赏给谁的？”

　　前厅的摆设异常奢华令人生厌，朱高燧坐在上首，语气和缓地告诉站在下首的安成公主，“这只金钗是父皇赏给皇姐的！”
　　荣井双手捧着盒子恭敬地送到安成公主面前。安成公主有些受宠若惊，朝着朱高燧恭敬行礼，“儿臣谢父皇恩赏！”站起身，小心地打开盒盖，里面安放着另一只赤金朝阳五凤挂珠钗，安成公主看着金钗激动不已，她没料到自己的一点情报竟换来父皇如此的隆宠，小心地扣好盒盖，欣喜地接过盒子。
　　安成公主比朱高燧大两岁，因为是庶出的公主所以自小就没有得到父皇太多的宠爱。八年前朱棣下旨把年近十八岁的安成公主下嫁给时年十六岁的西宁候长子宋琥，同时册封宋琥为西宁候世子。安成公主原以为和宋琥会是段美满的姻缘，毕竟宋琥是因为娶了自己才得到了世子的封号，但事与愿违宋琥竟然异常嫌弃她，甚至在新婚之夜都和她分床而眠。安成公主安慰自己猜测是因为两个人还生疏得很才会这样，日子久了两个人熟络了就会改善。大婚三日后，安成公主跟随宋琥离开应天府，返回西宁。
　　回到西宁后，宋琥变本加利地冷落安成公主，经常彻夜不归，即使回到公主府也和安成公主分房而居。安成公主心里苦闷但也无处可诉说，只好自己咽了苦水度日，所幸西宁候夫妇心有愧疚对安成公主照顾有加。
　　一次偶然的机会，西宁候夫人说漏了嘴，原来宋琥这样对待安成公主是因为一位名叫凝香的女孩，她的父亲是驻守敦煌的参将。凝香八岁的时候，父亲把她送进西宁候府做丫环。西宁候夫人见凝香长得出挑，担心带坏了侯府里的小公子们，就把她派给了十五岁的宋琥。一者两人差了七岁，与宋琥对比凝香还是个孩子。再者宋琥向来对伺候的丫环冷淡。西宁候夫人想着这样的安排应该不会出事。但出乎意料的，初次见面宋琥就看上了这个小丫环。等西宁候夫人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宋琥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凝香。宋琥在母亲面前起誓今生再不要她人，等凝香满了十六岁就娶她做夫人。西宁候夫人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是个认准了就不会变的实心眼儿，也只好顺了他的心意，但给他们约法三章，成亲前决不能做出越矩之事。宋琥痛快地答应了，也确实做到了。就这样，宋琥心满意足地等等待凝香长大。
　　世事难料，八年前皇上下旨赐婚。宋琥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就带着凝香逃婚，傍晚时分就被西宁候派人抓了回来。宋晟和夫人劝说了宋琥两日仍然没有结果，宋晟见无计可施只好用凝香和她家人的性命要挟，宋琥无奈只得就范，带着迎亲的队伍去了应天府，接回了安成公主。
　　安成公主知道了原委之后的第二日就趁着宋琥出城，亲自去别苑把凝香接回了公主府。虽然安成公主做事没有头脑，但内宅争宠的把戏她从小耳濡目染地学了个透彻。
　　三日后宋琥回到别苑，得知凝香被接进了公主府，愤怒地杀进了公主府的后宅。安成公主正在暖阁里梳妆，宋琥提着剑面露杀气地冲进来，大声质问，“凝香在哪？”
　　安成公主摒退众人，从镜子里看着已经急红了眼的宋琥，缓缓地说，“驸马，我们来做笔交易吧！”宋琥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瞪着她。安成公主起身走近宋琥，柔声说，“你好好地做本宫的夫君，侯府的世子。等将来你承袭了西宁候，本宫就求父皇赐她西宁候侧夫人的名份，如何？”宋琥重重地叹口气。安成公主知道她赢了，小心地拿过宋琥手里的宝剑扔在地上，脸上有了笑容。
　　那日宋琥就搬到了安成公主的暖阁里，成了她真正的驸马。安成公主把凝香盯得很紧，宋琥完全没了和她独处的机会。去年七月底，凝香满了十六岁，宋琥求安成公主允许先纳她为侍妾。安成公主断然拒绝，宋琥想发火却又担心她会故技重施只好作罢。
　　宋琥原本就对仕途不屑一顾，从那时起他就有了反心，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和凝香双宿双栖。一来二去，他便和鞑靼人有了联系。鞑靼首领本雅失里曾几次修书催他尽快归降，但此事重大他一直还没有决断。
　　今年六月底，安成公主机缘巧合地发现了没有完全烧毁的本雅失里的亲笔书信，立刻密报给朱棣。
　　七月初朱棣接到密报，开始布局。朱棣派马去给朱高燧送去密旨，命他去西宁查探，同时他派人通知哈密的守备密切监视鞑靼人的动向，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嘉峪关的守备也接到圣旨，命他密切注意西宁动向，赵王求救立刻去西宁增援。

　　朱高燧从小就看不惯安成公主这种小家子气，这会儿只能忍耐着，语气和缓地问，“皇姐可有话要禀告父皇？”
　　安成公主不舍地放下盒子，从袍袖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朱高燧，“本宫写了封家书给我母妃，请王爷代为转交。”
　　荣井走下来双手接过去，转身恭敬地递给朱高燧。信封没有封口，朱高燧拿过来捏了捏，塞进了怀里，轻声说，“皇姐放心，本王一定带到！”
　　“多谢王爷！”安成公主说完话偷偷地把左手搭在木盒上。朱高燧佯装没看到。安成公主忽然走过来凑得很近地告诉朱高燧，“中秋夜宴的时候，本宫安排了独舞助兴，请王爷一定用心观赏！”朱高燧沉默地看着安成公主不置可否，安成公主轻声说，“这是父皇的安排！”
　　朱高燧吃惊地瞪着安成公主，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如此机密之事，也能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吗？’朱高燧冷冷地回答，“本王知道了！”
　　安成公主低着头想了想确定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朱高燧。朱高燧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本王打扰多时，告辞！”
　　安成公主笑着行礼，“王爷慢走！”
　　朱高燧起身快步走出正厅，在心里替宋琥惋惜不已。
　　离开安成公主府后，朱高燧骑着马又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和荣井耳语了几句。荣井行礼后骑马回了别苑。朱高燧转头去了咸宁公主府，和宋瑛在书房里聊了很久。荣井回到别苑，接上巧玉和福春也去了咸宁公主府。直到晚膳后，朱高燧才带着巧玉回了别苑。